趙雍垂眸看着跪在前面的一對母子，王美人姣好的面貌依稀還有些記憶，只是，過去這麼多年，掖庭並不是嬌生慣養的地方，就算王美人再天生麗質，仍然是抵不住歲月的滄桑，倒是那個孩子……
八歲的小男孩從小就被當姑娘家養着，樣貌承繼他母親的精緻，他正滿臉的好奇，眼睛毫無懼意地回視着他。
“起來說話。”趙雍淡淡地開口，不再看着那個孩子。
王美人嚇得雙腿有些發軟，她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還以爲她的秘密會一直隱藏下去，沒想到最終還是被發現了。
“謝皇上。”王美人全身都在顫抖着，連說話都有些不穩。
趙雍看到她這樣，也知道是問不了多少話的，後宮的嬪妃不怕他的人幾乎沒有，即便以前最傲氣嬌蠻的程英，對着他時也是緊張的。
這世上只有一個女人在面對他的時候完全沒有懼意的。
“宮裡有多少人知道你在掖庭？”趙雍問道。
王美人聲細若蚊地回道，“回皇上，只有以前在掖庭的段姑姑，她去世之後就沒人知道了。”
“這孩子的身份呢？”趙雍又問道。
“沒……沒人知道。”王美人嚇得又快跪下了。
趙雍最厭煩的就是像王美人這樣的性子，畏畏縮縮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如果沒人發現朕還有個兒子在掖庭，你打算怎麼做？他今年八歲，已經開始有男孩的象徵，等他越長越大，你要怎麼處置他？”
他對王美人的懦弱也是惱怒的，孩子已經八歲了，這麼多年來，她居然軟弱到不敢跟他求助，如果早點讓他知道還有個兒子在掖庭，他就能更早知道德妃的真面目，而王美人居然隱瞞到現在。
“賤婢……賤婢會想辦法將他送出宮。”王美人鼓起勇氣，哆哆嗦嗦地說道。
趙雍怒聲問道，“你一個在掖庭的低賤宮女，要怎麼將他送出宮？”
王美人被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發軟跪了下來。
“你覺得朕保護不了你們母子嗎？”聽到王美人居然沒想過要求助他，趙雍心頭的怒火更旺盛。
“賤婢不敢。”王美人低着頭，“賤婢怕被德妃知道會傷害孩子，連皇后娘娘都被害死了，賤婢……又怎麼能夠躲得過。”
這話的另外一層意思很明顯，趙雍連先皇后都保護不了，德妃還不是一樣讓先皇后流產失去性命，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又怎麼敵得過德妃？
“所以你就將朕的兒子養成女兒嗎？”趙雍大怒喝道。
王美人嚇得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孩子見自己的母親被嚇成這樣，他抱住王美人的胳膊，強忍着心中恐懼，怒目瞪向趙雍，“不許欺負我娘。”
趙雍深吸了一口氣，片刻後才說，“把三皇子帶去皇子所，王美人……升爲惠嬪，賜秀和宮。”
他不想要升王美人的位，在他看來，這個女人還是個罪人，可是爲了三皇子，他不能讓他的母妃位份太低，所以只能將王美人升爲嬪妃。
至於這個三皇子……
趙雍深深看了他一眼，雖然養得不如何，幸好年紀還小，看起來也是個聰明的，調教幾年應該就可以了。
“啊……”王美人愣住了，皇上居然沒賜死她，還將她升爲惠嬪？
“娘娘，還不快謝恩。”旁邊的大太監低聲地提醒。
王美人才慌慌張張地低頭行禮，“謝皇上隆恩。”
趙雍厭惡地揮手，“下去。”
“是，是。”王惠嬪拉着三皇子的手要離開。
“三皇子留下。”趙雍淡淡地開口，王美人這樣的性子，根本不能將孩子留在她身邊。
雖然捨不得兒子，但是王惠嬪也知道如今已經不同了，孩子留在皇上這裡，肯定比留在她身邊更強。
“娘……”那孩子害怕地抓緊王惠嬪的手。
“你是男孩，不許像女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趙雍喝道。
三皇子咬緊牙關放開王惠嬪的手，眼眶發紅地看着趙雍。
“你啓蒙了嗎？”趙雍冷聲地問。
“娘教我認字了。”三皇子小聲回答，但是王惠嬪到底出身不高，也就識字而已，根本教不了他太多。
趙雍壓下心頭的怒火，擡眸看向程錚，“安寧侯，朕把三皇子交給你。”
“什麼？”程錚一陣錯愕，“皇上，臣不太明白您是什麼意思？”
“讓你當三皇子的老師。”趙雍瞥了他一眼，聲音冷冷地說道。
他能拒絕嗎？程錚面無表情地說，“皇上，臣只是一介武夫，只怕沒有那個能力當三皇子的老師。”
“那朕就將他交給嬈兒，讓嬈兒帶着他。”趙雍看都不看程錚一眼，他知道程錚有多狡猾，別以爲他忘記了，程錚在沒有進軍營的時候，還差點考中狀元的，如果不是程英從中作梗，說不定今日的程錚並不是將軍，而是個內閣大臣。
程錚心裡暗暗罵了一聲卑鄙無恥，“臣領命，一定會好好教導三皇子的。”
趙雍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先帶三皇子去皇子所。”
“皇上，還是讓三皇子跟臣住在安家吧。”最近這兩年，大皇子跟二皇子都已經按耐不住了，要是知道還有這麼個三皇子出現，不出幾天肯定都會出手的。
皇子所不安全。
趙雍似乎也想到這個問題，大皇子跟二皇子如今唯一沒法伸手進去的地方就是程錚的地盤了，“好，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跟嬈兒說這件事。”
“現在。”程錚道。
“明日一早再進宮，如今已經太晚了。”趙雍見外面天色已暗，拒絕程錚這時候再去找女兒。
程錚早知道趙雍會這麼說，只好帶着三皇子先離開，明日一早再來找嬈兒，希望她今晚聽到王美人的事情之後不會想太多。
已經幾年沒有寵幸過後宮女人的趙雍忽然封了惠嬪，這件事自然是會在宮裡炸開的，但最震驚和害怕的不是別人，是德妃。
“皇上將以前的王美人封爲……惠嬪？”德妃抓住去打聽消息回來的宮女，臉色已經蒼白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