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悠依舊故作淡然地望着那棵白梅,可是卻越來越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和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那道目光,不輕不重,不濃不淡,似乎就只那麼望着她,可是視線卻一瞬都不曾離開。
方清悠不由緊張起來,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顧錦逸。
記憶中,最後一次見他,是她前往南部的時候,當日她冷淡離開,他黯然傷神。
再見他,她應該會是愧疚的吧,他多番幫他、護他,可是她卻待他那般狠心冷漠。
不知道顧錦逸心裡,是不是怨極了她?
那道目光忽然就停了下來,站在了幾步之外。
方清悠看不見顧錦逸的容顏和神情,只能用餘光隱隱看到一道身影停留在她的幾步之外。
她知道,那道身影一定是顧錦逸。
“方姑娘。”不輕不淡的一聲問候,似乎不帶一絲感情,卻讓方清悠更加愧疚。
顧錦逸都注意到了她,她卻在想着如何能避開他。
方清悠再也裝不下去,只得轉頭過來,準備和顧錦逸打個招呼。
只一眼,心頭便是一驚。
幾月不見,顧錦逸竟是變得她都不敢認了。
這幾月,顧錦逸清瘦了許多,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雖然他的臉上還帶着那般溫潤如玉的笑容,依舊還是那個溫和謫仙的美男子,依舊可以迷倒整個天下的女子,可是不知怎的,方清悠總覺得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寂寥和黯然。
他整個人似乎被一股憂傷包裹着,莫名讓人覺得心疼。
終究是自己之前心目中的完美男神,終究是自己對不住人家的,對上顧錦逸,方清悠總覺得內疚而心虛,還有那幾分心疼。
“顧大公子。”方清悠不由在想,這幾月顧錦逸的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纔會使得他變成了這樣。
此時此刻,顧錦逸的嘴角不自禁地就微微上揚了幾分。
看到她,他覺得整顆心都有了歸宿,不再是如浮萍般的茫然飄蕩。
來之前,他覺得世界都是一片灰暗,可是此刻看見她的笑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方清悠想問顧錦逸過得好不好,可是覺得自己這樣問了反而虛僞,自己明明已經看出他過得不好了。
而且衆目睽睽之下,似乎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這些女子們的灼灼目光,都快要將她渾身燒成篩子了。
於是,只能有些略微尷尬地衝顧錦逸笑。
於是,顧錦逸也只是衝方清悠笑。
安飛站在顧錦逸身邊,都快急死了,大公子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這會大公子見了方姑娘,怎麼什麼話都不說,就知道笑呢?
“方姑娘……”安飛急得就要說話,卻聽得袁府家丁高亮的喚聲:“八皇子到!”
方清悠忽然就鬆了口氣,洛千墨來了,她總覺得眼前的尷尬就會解決了,不知何時,她似乎已經將他當成了依靠。
只是,很快,她又更加緊張了,以洛千墨那愛吃醋的性子,看到她和顧錦逸在一起,一定會很生氣吧?
顧錦逸是讓全天下女子都能迷倒的溫潤如玉,而洛千墨則是讓全天下的女子都爲之傾倒的狂傲張揚。
洛千墨一出現,場中所有人的目光也皆是向他望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追隨着。
方清悠轉眸望了一眼,便是意外不已。
今日的洛千墨竟是穿了一件銀藍色的錦衣長袍,頭戴一頂雪白無暇的玉冠,身上披着一件銀色的狐裘披風,神情依舊冷漠,只是比起往日那玄墨邪神的形象,今日的他,更像是一尊高冷冰神。
往常的他,便冷得讓人不敢直視,今日的他,似乎更是冷得讓人着迷又敬畏。
這樣的洛千墨看在方清悠眼裡驚豔不已,她從未見過他穿這麼素淡的顏色,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還可以有另外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同時,她亦是心虛不已,因爲她覺得,在剛看到洛千墨時,他的神情冷是冷,冰冷中卻帶着一絲獨對她專有的溫暖,可是再看他,就發現他的眸光冰寒到了極點。
一如那寒風凜冽的雪原。
直覺告訴方清悠,洛千墨這是生氣了,而且是生她的氣。
他果然是看到她和顧錦逸站在一起就吃醋了麼?
顧錦逸本是笑容溫和,可是看到方清悠自從見到洛千墨後,那驚豔卻又心虛的目光,脣畔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甚至顯得有些苦澀。
他知道方清悠和洛千墨之間,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方清悠對洛千墨,不再是之前的抗拒和厭惡,而是雀躍和羞澀的。
她對他……
顧錦逸只覺得滾燙的心臟裡,似乎忽然被人刺入了一柄寒冷的冰劍,讓他的心瞬間冷到了極致,滴落出點點寒冷的鮮血。
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大公子……”察覺到顧錦逸的異常,安飛擔憂極了。
卻見顧錦逸忽然揚起了脣角,似乎是笑了笑,可是安飛一點都沒有放心,因爲他怎麼看這笑容都是那般苦澀。
不知怎的,他覺得他的心都要疼碎了。
“大公子,你沒事吧?”安飛覺得他這話問就等於白問,連他都能看出顧錦逸的異常,大公子怎麼可能沒事呢。
可是顧錦逸卻是微微搖頭,聲音依舊溫和:“沒事。”
說着,顧錦逸就轉過身,邁步緩緩走開。
安飛連忙皺眉跟了上去。
顧錦逸才走了一步,身形便是一晃,嚇得安飛連忙一把將他扶住。
他臉上還帶着笑,可是嘴角卻沁出了一道鮮紅的血跡。
那道刺眼的鮮紅,更顯得他皮膚蒼白,幾乎透明。
安飛嚇得臉都白了:“大公子,要不,我們回去吧?”
他從來沒有看到大公子這般模樣,大公子總是笑着,讓人總覺得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放在心上,可是心裡的苦,只怕只有他自己才能體味到吧。
顧錦逸依舊是微微搖頭,倔強地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安飛只能順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