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礦洞的狼狽不堪,不像病牀上人事不知。時隔兩個月,俊彥如畫,長身顧立的,蘇微晴甚至能看到他胸口的丹紅朱雀紋繡。
只是,看到她,鋒利的眉是皺起的,墨色的眸是陌生而不悅的。
駱崢回身制止後面跟着的友人。
“僕婦且退下去。”
蘇微晴穿着灰藍樸素的小裾,確實有點像這院子裡的僕婦。屏風後面傳來竊笑聲,譏諷之意溢於言表。
躬身向駱崢行了一禮,邁步向角門。本就再無瓜葛,相見不相識是應當的。正好,她連福宴都可以不用吃了。
“駱大將軍好大的架子,對待救命恩人,就是這副態度?嘖嘖。”
屏風後面突然冒出個譏誚的聲音,醒目又刺耳。
駱崢聞言愣了下,下意識的看向那離去的僕婦。卻見那人走得極快,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你瘋了!”屏風後,有婆子死死的拽住出聲貴婦的胳膊。
“我早就瘋了,我恨,我恨蘇微柔那個賤人。多好的機會,只要蘇微晴能跟着駱將軍回京城……”
後面的話被那兇惡的婆子死死的捂住,再也出不了聲。
駱崢看向那僕婦消失的方向,想邁步追出去。他忘了許多事,卻也知道,在溫老太醫來之前是旁的人救治他的。就是剛剛那個女人?
長興郡王眼疾手快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六公主已經替你謝過那位大夫了,她是戴罪之身,你還是少管些閒事。”
提到六公主,駱崢又冷靜了下來。據說這位公主是他的心上人。聽說他受傷後,日夜兼程從京城趕了過來,他理當親自道謝。
“走吧。”壓下心底的疑惑,駱崢點頭。
儘管失憶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長興郡王鬆開手,一道同行。
六公主果真絕色美人,雍容華貴儀態萬千,對他也十分親近。駱崢拜見之後,回去的時候,忍不住的問。
“我曾求娶過公主?”
長興郡王點頭。
“十年前的事了,但是公主拒婚了。”
“我被拒婚了?”
“傳言是這樣的。”
“傳言?”
駱崢疑惑的重複了一遍後,就沒再說話。六公主實在是看不出曾經拒婚過他的模樣。反而,像是迫不及待的想嫁給他。
可不是傳言嗎?六公主當年聲名不顯,而駱崢則是靠着絕色美人聯姻而屹立京城的虞侯府的大公子,征戰十年還只是個五品將軍的紈絝子弟。
這件事可是當作笑柄被議論了兩年,結果第三年,駱崢就升到了四品,第六年升了三品,第八年,駱崢就成了掌管了大周雄獅虎林軍成了二品總兵。
手握重權的駱總兵成了香餑餑,醜聞不斷二十三歲還未出嫁的六公主反而成了笑話。
六公主風華絕對,膚白如玉,高高在上的坐着。垂眸看向地下跪着的漕運同知夫人。
“聽說,你在院子裡故意和駱將軍搭話?我還不知道國公府小姐原是這樣不知廉恥呢。”
“隔着屏風,駱將軍都不知道說話的是誰。婦人不知公主的不知廉恥指的是什麼?”
六公主豆蔻纖指翹了起來。
“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你想讓蘇微晴回京?”
“是,我恨人面獸心的蘇微柔。我想讓蘇微晴回去,哪怕鬥不過,也能膈應她。”
“大膽!柔兒如今是辰王妃,你出言不遜,掌嘴!”
粗魯的婆子已經邁步上前。那貴婦卻不肯閉嘴。
“呵呵,辰王妃,搶嫡姐的未婚夫,蘇微柔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樑骨罵嗎?”
六公主輕笑了兩聲。
“蘇微晴與在白雲寺與侍衛私通,還有了野種,是她自己不爭氣。還能怪到柔兒身上?”
貴婦還想反駁,卻被婆子大耳刮子呼的說不出話來。片刻後,臉頰就腫的老高,鼻涕口水往下淌,失態的令人作嘔。
六公主這才滿意了,微微擡手示意把人送出去。
“看在國公爺的面子上,今天的事兒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貴婦瞪着通紅的眼睛,怨毒不已,卻只能出去。
喚來婆子再次確認了一遍,當時在院中,駱崢的確是見到了蘇微晴但是錯認成了僕婦還趕了出去後。六公主才稍稍放心下來。
“你去查查這蠢婦最近都做了什麼,敢在我的花宴上生事,該是有點兒依仗的。”
蘇微晴又是一路從翠湖口走回去的。路上還有不少趕來看熱鬧的村民,和見機行事的小販。
身上正好還有些銅板,她就買了糖糕燒雞回去。可惜磕了那麼多頭,說賞的一百兩銀子卻不見蹤影。也不知道公主會不會賴賬。
“娘!你見到公主了嗎!”剛回來,小辰就撲過來,抱住她的大腿仰臉問道。
“見了。”
“那公主漂亮嗎?”
“挺漂亮的。”
小辰單手托腮,狀似深思熟慮了兩秒鐘。
“那我以後就娶公主做媳婦兒吧。”
蘇微晴噗嗤一笑,點了點小辰的鼻尖。
“羞不羞啊,這麼小就想着娶媳婦兒了?”
小辰小手一揮,義正言辭。
“我得娶這世上最好的,公主應當就是世上最好的了。”
“你得娶你喜歡的,你喜歡的纔是世上最好的。”蘇微晴把糖糕包放到小辰的手上,讓他去分給家裡的孩子吃。自己則是拎了燒雞去廚房。
折騰了這麼久,她連口水都沒混到。肚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回,一切總該消停了吧。只等公主早些離去,他們好回家中去繼續做香乾賣錢,過自己的生活。
桃樹村裡借住的大官家眷們也陸陸續續的走了。
蘇氏學堂要重新開學,馬家也收拾收拾準備搬回豆腐作坊。
“晴娘,雲英死了。”串門回來的馬小蓮回來後,呆呆的坐着。
“嗯。”
“雲英爹去追走了的大官少爺,被打斷了腿,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馬小蓮悶悶的繼續道。
“我抽空去看看。”
“晴娘,雲英,雲英前兩天還和我們說,她要去過好日子了。結果,就死了,淹死在江邊,她水性那麼好,怎麼會被淹死呢!是不是,是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路是人自己選的。”
“明明不是她的錯!明明是那個大官少爺害了她!晴娘,我們能去報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