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漪沉默。
她當然知道,在這個朝代,女子逃婚帶給男方的羞辱有多大,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國太子。
“當年我們大宛國力量薄弱,別國都對我們虎視眈眈,欲除我們而後快,迦藍國則因爲有獨特的冶煉技術,依靠製造兵器而國富民強,不過也因爲他們的富饒,也引來不少人的覬覦,若與之聯姻,則可保住大宛國,也能與之共抗外敵。”
葉青漪點點頭,“這麼說,兩國聯姻,並不是只有迦藍國能得到好處了?”
“當然,”葉奇銳擡了擡下巴,“大宛國就算再弱,畢竟也是一方之國,怎麼可能毫無可取之處?可辛柔卻逃婚了,這使得太子哥哥成爲各國笑柄,他受不得屈辱,一病不起,各國也趁機進攻,大宛國很快被滅……”
說到這裡,葉奇銳因爲憤怒、痛苦、屈辱,臉憋的通紅,又一陣發白,劇烈咳嗽起來。
葉青漪對他,忽然就氣不起來了。
不錯,當年的事,的確是柔姨不對在先,雖然姨媽有了心上人,可既然是兩國聯姻,她至少不應該說逃就逃,總該給大宛國一個交代吧?
她倒是說逃就逃,結果呢,她的心上人也沒有落到好處,或許那就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吧。
“當時大宛國跟迦藍國聯姻時,你們不知道柔姨不同意嗎?”
“我們怎麼會知道!”葉奇銳低聲怒吼,“我們上門求親,迦藍國君很痛快地答應,並說辛柔能成爲大宛國的太子妃,是她的福氣,我們以爲她是願意的!青漪,你知道嗎,辛柔的母妃原本是官奴,她的出身十分卑微,所以我們也以爲,她是心甘情願的。”
葉青漪無言以對。
“結果呢,就在我太子哥哥病重的時候,大宛國被滅了,”葉奇銳笑的悲慘,“他不願落入敵手受辱,就……自殺身亡……”
他身軀泛起劇烈的顫抖,搖搖欲墜。
“大哥!”葉青漪上去要扶他。
“我沒事,”葉奇銳卻往後退了
兩步,竟不願與她有什麼接觸,“都已經過去了,如果不是你,我是不會跟任何人說起這些的。”
葉青漪點了點頭,“那你……”
“是太子哥哥臨死前保住了我,”葉奇銳深吸一口氣,眼裡露出痛苦和思念來,“他知道敵人是非殺他不可的,但我當時還是個孩子,如果他們找不到我,也會以爲我死於戰亂,不會太在意,所以他把我沉進井裡去,我才逃過一劫。”
“等等,”葉青漪忽然明白了,“你是說,你從小就會‘假死’之術?”
假死?
是什麼跟這個有關係呢?
“不錯,”葉奇銳冷笑,“這是我們大宛國皇室中人天生的技能,我們從兩三歲就開始練,會慢慢練的不靠內腑來呼吸,心跳、脈象全無,彷彿死去一般。”
“唯一的破綻,就是心口的餘溫?”葉青漪總算是明白了。
“對,”葉奇銳點頭,“不過即使我們心口有餘溫,也非常微弱,除非是長時間摸着我們的心口,才能察覺出不對,不過即使如此,因爲我們已經沒有了心跳呼吸,所以也不會有人懷疑,除了你。”
他以爲自己使出“假死”之術,就能逃過傲蒼離的追捕,也不必再跟葉青漪有什麼交集,卻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
當他醒來,發現棺蓋沒有釘死,土也埋得很鬆時,就知道被葉青漪識破了,而她並沒有告訴厲王,派人來拿他,顯然是要替他保守秘密,要他自己把這一切說出來。
他除了到莞公主的空墳前來見她,說明一切,還有什麼其他選擇嗎?
“因爲我是大夫,而且醫術比任何人都要高,”葉青漪淡然一笑,“而且我一直覺得奇怪,你不應該那麼輕易地死在蒼離手上,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
“很多,我不能告訴你,”葉奇銳坦然道,“當年太子哥哥保住我,我從井裡出來後,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和鮮血,以及被燒過之後的狼藉,可我心裡再痛苦,也必須趕緊離開
,因爲大宛國已經是別國的,他們如果知道我還活着,不會饒了我。”
於是,一名太子的親信帶着只有五歲的他,弄成乞丐的樣子,連夜逃離了大宛國。
他們必須先保住命,然後等葉奇銳長大,才能找機會報仇。
離開大宛國後,那親信帶着葉奇銳,找了一處深山藏起來,一邊照顧他,一邊教他武功,等待報仇良機。他們在深山裡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葉青漪不禁咂舌,“你們從沒有離開嗎?”
“一直住在山裡,偶爾會到集市上買些東西,不過跟外面的人沒有接觸。”
那親信怕他會被敵人認出,會有危險,但事實上,他當年逃出來時還小,八年過去,他眉眼之間退去了稚氣,早就不復當年模樣,就算他出現在世人眼前,只要他不說,沒人會知道他是大宛國皇室中人,除了背上的烙印。
“所以,你剜掉了它?”這件事葉青漪聽花千殤跟傲蒼離說過,她還想着找個機會,驗證一下呢,現在,倒是親耳聽到了。
葉奇銳點頭,“不錯,我讓叔叔幫我把它剜掉了,雖說那是身份的象徵,可爲了我的安全,沒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而在那之後不久,叔叔就生病去世,剩下我一個人,我已經十三歲,也長大了,是時候報仇了,我首先要殺的,就是辛柔!”
是那個女人的逃婚,才使得太子哥哥病重,不能跟敵人決一死戰,大宛國纔會亡的那麼快!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迦藍國也遭到了大涼國的攻擊,一直下落不明的辛柔原來是到了東越國,成爲皇上的妃子,還生了厲王,於是,他跟到了迦藍國,想盡辦法混進軍中,找機會殺辛柔報仇。
葉青漪忽然一陣發冷,“你……你是說,柔姨是被你……”
難怪她一直覺得奇怪,就算生母和柔姨回迦藍國助戰,可她們到底是公主,應該不用身先士卒,第一個上陣殺敵吧?
可柔姨卻很快戰死,莫非這其中,還有更可怕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