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在這一剎那徹底安靜下來了,風吹的聲音、雲動的聲音還有那隻剩下長槍扎進武烈陽胸膛的聲音。
多麼熟悉的感覺,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時間在這一刻彷彿定格了。武烈陽感到了一股毀滅的氣息從護衛將軍全力刺出的長槍槍桿上傳出,再到冰冷的槍尖。這股混合着死亡、絕望、寒冷種種負面情緒的氣息,從槍尖迅速蔓延到武烈陽的胸膛。
恍惚中,武烈陽居然感到自己的胸前正在結冰。這層冰面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還沒有一個呼吸,就已經蔓延到了他的咽喉處,讓他呼吸困難。
這些感受被武烈陽依舊靈敏的神識傳遞到了他的腦海中,武烈陽知道,這是死亡降臨的氣息。
護衛將軍的這一槍,帶上的,是他感悟數百年的槍意。一種最貼近陰氣性質的死亡槍意,武烈陽還可以推測到,這名護衛將軍的境界修爲雖然只是和武者世界剛剛結丹的武者差不多,但就是還沒有來得及度過三九天劫的護衛將軍,居然能夠領悟如此強大的槍意,由此可見此人在第六重甚至從練氣期開始,就在這一杆長槍上花費了多少功夫。
天才可能會在境界的突破上或是呼吸吐納上快人一步兩步甚至是一百步,但是在法器的應用等後天才能逐漸學習到的事物上,最多也就是在領悟上先人一點。
對於槍意、劍意這等因人而異、虛幻縹緲的神通,光是有天才是不夠的,還必須加上數十年如一日的磨練和揣摩。
武烈陽還記得,呂浩然曾經告訴過他。代理掌門、青衣都的首領,他們的大師兄張休就曾經爲了領悟一式劍意,特意辭別師門。在俗世滾滾紅塵中歷練了整整一個甲子。
他將自己全身的真氣神識全部封存起來,真真切切地作爲一個凡人體驗了生老病死、喜怒哀樂。
去紅塵歷練不一定就是體驗劍意的最好的方法,呂浩然他自己的劍意就是在一次練劍中無意中領悟的。武烈陽的四師叔木塗的劍意甚至是在睡覺的時候,做了個美夢就夢到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夢中領悟的那套劍意,簡直就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
這護衛將軍的煉體和槍意都如此強大,很有可能就是那種走煉體路線的武者。這種陰修在流派中確實算得上是有些另類,不過一旦煉成,那實力遠超同階的武者。
而且越到後期,雖然境界的提升比同一流派但是重視神識或是陰氣修煉的武者慢上不少,但若是真的鬥起法來,二者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能冷靜地分析對手的神通功法。武烈陽自嘲地笑了笑,但是他發現自己的面部肌肉業已冰冷,根本動彈不得。
護衛將軍的槍意還真是神速啊,這麼快就將自己的頭顱差不多冰封完全了。
高手交鋒,那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武烈陽在護衛將軍的槍意侵蝕下,漸漸失去了一切的反抗之力。
無論是威力巨大的金光鏡,還是被武烈陽寄予克敵厚望的鈞天劍,一切都起不了作用了。
武烈陽,又一次踏在了生死的邊緣。
他的意識漸漸恍惚了起來,在恍惚中,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脫離了身體
,輕飄飄地飛在空中。他甚至可以在此刻看到未來的情況,奔波趕來的鄧傑和江升見到自己遇難,立刻奮不顧身地飛上了天空。
與此同時對上護衛將軍的,還有包括林燦和沈子揚在內的所有隊員。
每個人都義憤填膺,他們不能容忍自己的隊長就這麼白白被敵人殺死。他們要爲隊長,爲第一次出擊就面臨失敗的鈞天小隊挽回最後的尊嚴。
結局同樣也想是放電影一般,呈現在武烈陽的靈魂面前。
先衝上去鄧傑和江升被護衛將軍反手一槍,刺成了個糖葫蘆。兩人被這霸道的一槍同時刺破了丹田,血流不止地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而後來的上前的林燦和沈子揚兩人,得到了鄧傑和江升用什麼換來的寶貴時間。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對着長槍還紮在鄧傑和江升的丹田之處的護衛將軍發起了夾擊。
從戰略和戰術上來看,這兩人所做的都是正確的選擇,但是選擇正確,不一定代表最終的勝利天平就會傾斜向選擇正確的一方。
那護衛將軍一拉繮繩,陰馬兩蹄騰空。沈子揚和林燦的攻擊頓時落到了空中,護衛將軍的真正用意還在後面。這時騰空的陰馬猛地一沉,兩隻馬蹄朝着林燦和沈子揚兩人的胸膛徑直落了下去。
護衛將軍變招之快,他**的陰馬與主人配合之默契,讓沈子揚和林燦根本就來不及收招,跟別提閃避了。
海碗大的馬蹄一左一右印在了林燦和沈子揚的胸膛上,
應建國見大勢不好,故意慢了一步,他留在後面,組織所有的少年逃出連家屯。
十名隊員一個個地被護衛將軍的長槍收割去了性命,最終只剩下應建國他一人。
此時的應建國,爲了給逃跑的少年們爭取到最後的一點寶貴時間,也是爲了追隨所有隊員們的步伐。
章法大亂地衝了上去,護衛將軍看着勢若瘋狂的應建國,只是在原地將長槍平端,一個衝刺就將他的首級取了下來。
尚在空中盤旋的武烈陽的靈魂,分明看到了首級還被護衛將軍挑在槍尖上的應建國的微笑,這是殺身成仁的微笑,也是心滿意足的微笑。
至此,鈞天小隊十二人全部被這護衛將軍以一己之力逐個擊殺。
護衛將軍的斬首行動成功了,而武烈陽等人苦心策劃的連家屯奇襲失敗了!
最後留在連家屯的,就只有一場大火了。
不管怎麼樣,武烈陽看到了聽從韓信號令,四散跑開的少年們。武烈陽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他知道,這次的行動並不算失敗,起碼他們十二人用自己的生命給這個世界的未來播下了希望的火種。
這一顆顆尚且弱小的火種,會在山陰的森林裡逐漸壯大。那個名叫韓信的少年,也會進入武家,成爲有史以來第一個有着新世界血統進入武家的武者。
在強忍着悲痛的亭主王羲之和張侯的悉心調教下,這名少年成爲了一名合格的領導者。他和他的夥伴們,將會在這個世界,將武烈陽他們熄滅了的火種重新點燃,最終燃燒成一場熊熊大火,將新世界這座戰爭機器一舉顛覆。
這就是
武烈陽所看到的幻燈片般的未來,武烈陽知道,儘管這只是還未發生的未來,但未來終究是未來,是即將到來的現在。
武烈陽感覺到自己漂浮在體外的靈魂又回到了體內。
“就這麼結束了嗎?”這就是自己的最終宿命了嗎,果然啊,自己身爲一個向天地奪壽的武者,最終還是逃不過天地的算計。
這活了二十年不到的性命,最終還是交到了老天爺的手中。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既然老天爺要讓自己現在就沉淪在黑暗中,那就沉淪下去吧。
武烈陽那漂浮在半空中的靈魂,頓時感覺到了來自大地的強烈吸力。
無論是凡人還是武者,死後最終還是要魂歸地府啊。武烈陽默默地想到,武者的這一生,要麼就掙脫天地的束縛,飛昇仙界,要麼就留在天地之間,最終還是和凡人一樣,將地府當做自己的最終歸宿。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武烈陽的腦海中盤旋着這個念頭,朝着地面墜去。
“睜開眼!”一聲熟悉的厲吼在武烈陽的耳邊響起,“看好我這一槍。”
“這。”雖然現在的武烈陽因爲遍身的徹骨寒冷而閉上了雙眼,但是這熟悉的聲音讓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這分明就是他的師父,呂浩然的聲音嘛。
師父的聲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武烈陽帶着疑問強自睜開雙眼,果然他看到的只是在自己身邊飛速倒退的白雲和飛鳥。師父還遠在青木門,怎麼可能會千里迢迢地來到這戒備森嚴的這個世界呢。
待武烈陽再次準備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處好像有股熱流在往外涌。
沒有錯,正是道溫度極高的熱流,武烈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的寒冷槍意似乎在一瞬間就被這股熱流給逼出了體內。
武烈陽定睛一看,一道銀白色的槍氣居然從他的體內漸漸冒出。
這些蒸汽般的霧狀槍氣,在武烈陽的胸前漸漸拉長成形。
“怎麼可能。”
武烈陽驚訝地盯着自己胸前的這道槍氣,他感受着那上面蘊含的熟悉的槍意,再聯想到剛剛那熟悉的聲音。
這槍意分明就是呂浩然的月蛟槍發出來的,但是呂浩然和他的月蛟槍兩者中都不在這裡,那這道從自己胸前出現的槍氣是怎麼回事。
這槍氣成形之快,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覺得正在往下掉落的武烈陽身上,突然爆發出一股凌厲無比的威壓,然後一道銀光閃閃的槍氣就從武烈陽的胸前冒了出來。
先是槍尖,再是槍身,最後是槍尾。
一整條銀槍就這麼成形了,衆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這全部的變化,這條槍氣就對着上空的護衛將軍呼嘯而去。
“茲!”
尚在空中的護衛將軍看也不看,長槍猛地朝下一揮,同樣是一道槍氣對準武烈陽胸口出現的那道銀白色槍氣撞去。
護衛將軍發出的槍氣是墨黑的,一黑一白,兩道顏色鮮明的槍氣在空中猛烈地碰撞,一陣陣陰氣波動被掀起,傳向了遠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