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沒有年少輕狂的事,只不過武烈陽沒有想到。家主居然爲了紀念此事,將自己的這段記憶融入了煉製的飛劍之中。
現在的家主孑然一身,也沒喲聽大長老說起他的道侶的事。想必之前嫁給他的那位女修士,現在早已經被千年的漫長時光所消磨掉了吧。
看着武烈陽一臉瞭然的神情,家主就明白了武烈陽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年少時的這件被一時間傳爲美談的事。
“想必武烈陽你一定聽大長老講過了東牀的典故吧。”家主面帶微笑地說道:“人年輕的時候,做點年少輕狂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要讓自己老了之後,回憶起自己年輕的時候做的事情,而不感到一絲的悔恨。”
這就是家主用自己的年少時候的經驗告訴武烈陽,一些人生的道理。
這些平常的大道理,在家主的切身經驗的解說下,讓武烈陽聽得是無比的平易近人。
不待武烈陽過多的時間來回味這個與家主手提的東牀劍的故事,家主轉過身,將自己手中購得東牀劍掛在了牆上。
武烈陽看到家主從左邊的那副字上取出了另一柄長劍的時候,他立刻就拔出了自己手中的長鈞劍。
果然和武烈陽自己所猜的一樣,家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了又一道劍氣。
這是一道劍意厚重的劍氣,好在家主這次還只是抱着想讓武烈陽感受一下自己的這道劍氣的想法。所以這道劍氣雖然讓武烈陽一連退後了好幾步,但好歹最後還是擋下來了。
家主看到武烈陽依然接下來了這道劍氣,他就側過身,讓武烈陽看到了自己身後的那副字。
以武烈陽的眼力,自然輕輕鬆鬆地就看到了這幅字寫得是什麼。
“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爲結,力不次。頓首。山陰大長老。”
武烈陽讀出了這字後,當年在青木觀藏書閣飽讀詩書的武烈陽自然就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這幅字說的是:“
拜上:一場快雪過後,天氣放晴,這真是佳妙。想必你一定安好。(與大成殿談的)事情還沒有結果,心裡感到有點鬱結,不想詳細說那件事了。拜上,山陰大長老親啓。”
武烈陽指着這篇快雪時晴帖的最後一行道:“這最後五個字好像不是家主您寫的吧。”
家主的筆法是前面的那種筆力透紙、入木三分的類型。而後面的這五個字,雖然也給人一種遒勁的感覺,但是遒勁之餘,還多了三分疲懶之意。
這應該是大長老的筆跡!
這種感覺只有和大長老接觸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纔會能一眼就斷定這就是大長老的筆跡。
家主收回了剛剛拔出來的長劍,他驕傲地說道:“這篇《快雪時晴帖》雖短短二十餘字,卻顯其和諧中妙合造化的意境,於行書中帶有楷書筆意。前後兩次“頓首”作連筆草書,第二行“果爲”也作連筆。此書以圓筆藏鋒爲主,神態自
如,從容不迫,起筆收筆,轉換提按,似山蘊玉,雖不外耀鋒芒而精神內涵,骨力中藏,識者有“圓勁古雅,意致優閒逸裕,味之深不可測”之評。而其平和簡靜,從容中道而以韻勝的書風已成爲百年之後儒家修士所書的特色。”
說完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這些都只是書法上對於這幅字的考究,其實他對於我來說,最大的意義還是在於這幅字見證了我和大長老之間的深厚友誼。”
在家主接下來的敘述中,原來當年在他和大長老還有張旭三人重建家族的過程中。三人各有分工,其中主要是主持外交工作。
這幅字寫之前,爲了獲得大成殿的支援,不遠萬里從自己的家族跑到了大成殿。
當時的大成殿正爲了一天數十家家族的支援請求而忙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沒有精力抽出手來理會他們家族的求援。
所以談了一天跑回來的,心中對於大成殿這種愛理不理的行爲感到十分氣憤。當時已經成爲好友的大長老特意放下手中的事,陪着聊了大半夜。
後來第二天回想起這件事,看着窗外已經銀裝素裹的小山頭,於是就寫下了這篇《快雪時晴帖》。
而手中的這柄飛劍的名字,自然就呼之而出了。
“快雪時晴,這就是我手中的這柄飛劍的名字。”眼神中充滿珍惜之意地看着長劍說道:“快雪時晴劍雖然在威力上甚至不如之前的那柄東牀劍,但是它對於我和大長老二人的意義重大。在煉製過程中,我們兩人沒人都逼出了一滴心血投入了快雪時晴劍中。所以這柄法寶不但我一人可以使用,大長老拿到之後也可以使用。我們二人中間任意一人配帶了這柄劍,對方就算是身在千里之外也可以知道他的方位。”
“這真是一柄情義之劍。”武烈陽看了看家主手中的長劍,又看了看他背後的那件字,由衷地讚歎道:“家主您和張先生兩人真是情義比天高啊。”
聽了這話,反倒無厘頭地說了一句,“可惜當年沒能就出他,否則今日我們兄弟三人一起在這蘭亭,那日子該得有多快活!”
這個他應該指的是自己手中的這柄長鈞劍的前任主人,和、大長老都是並肩作戰的好兄弟的張旭。
武烈陽還沒有來得及細問他們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家主就轉過身,將手中的快雪時晴劍掛回了原位。
這次家主取下了那三柄劍中的最後一柄,不過這次,家主倒沒有再發出劍氣讓武烈陽嘗試了。
因爲他手中的這柄劍,竟然讓經歷了兩三次生死的武烈陽,都有了一種寒冷的感覺。
這是發自內心的寒冷,多感受這還未出鞘的劍意瞬,武烈陽覺得自己就有種呼吸不順、動作不暢的感覺。
這是柄可怕的劍,武烈陽第一眼對它就下了個嚴酷的定義。
家主緩緩地讀着這幅字道:“十一月廿七日羲之報:得十四、十八日二
書,知問爲慰。寒切,比各佳不?念憂勞,久懸情。吾食至少,劣劣!力因謝司馬書,不具。羲之報。這是我最近才寫的《寒切帖》,你可知道其中的意思。”
武烈陽自然知道,不過他還是等着家主自己說出來。
“十一月二十七日答:得到你的十四、十八日兩封來信,爲你的問候感到欣慰。天氣寒冷日深,近來各位都可好?心內憂傷辛勞,長久掛念懸心。我服食很少,這對於身體不是很好。費力迴應謝司馬書,不再多敘。羲之答。”
講完了這張帖子的含義,接着又從書法的角度來解釋這張《寒切帖》。
“這張《寒切帖》豐潤靈和,筆勢流暢,體態圓麗,其韻致頗近於一位前輩陸機的《平復帖》,但是我的《寒切帖》和他的《平復帖》最大的區別在於,我的《寒切帖》筆法流利豐潤,而陸機前輩的《平復帖》則沉樸蒼渾,明顯有章草的遺意。”
家主是個酷愛書法之人,一講到自己這件最得意的字,大有剎不住車地介紹他的書法內涵之意,“《寒切帖》具有章草古意。章草,因趨急而將隸書快寫,後草式漸趨規範,成爲一種獨立的字體與書體。我善隸書,所以舊體章學得心應手,這一點你可以從我的《姨母帖》、《初月帖》及《寒切帖》等的一些用筆與結體可以窺見。所以我的草書時呈舊中見新或新中帶舊的風格,兩種風格交融默契。《寒切帖》爲我最近所作,千年的書法浸潤,已經讓我對今草新體的書寫已嫺熟。但作品中的章草書風,可視爲嘗試與探索。作爲一位知舊而能新的書家,在新法變革以後從舊的體式中再發掘出新鮮的因素,或者將舊式改新,成爲一種處於新舊交融的形式。這種實踐也是創新的一種手法。《寒切帖》的新意,正在於我將章草進行了再創造,或在新體中間入章草的筆意,使新體不失古意。”
不用多說,武烈陽自然也知道了這柄讓自己感到可怕的劍,名字就叫寒切。
一口氣介紹完了自己的這卷得意之作的書法內涵,長噓一口氣。一口氣吐完,他手中的寒切劍業已拔出。
這時候,武烈陽心中的寒意愈來愈凝重了。他現在感覺到自己每呼出的一口氣,都即將在空氣中凝成冰柱一樣。
寒意,冰冷的寒意。
寒切在的手中,只是簡簡單單地劃出了幾個漂亮的劍花。站在十五步之遠的武烈陽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正將他的咽喉緊緊地扼住,任憑武烈陽再怎麼用神識,都無法突破這寒切劍的劍意構造的死亡牢籠。
這還只是劍意,若是家主針對他一人全力施展開,那想必現在他已經死了。
由此可見,家主現在的劍法造詣已經到了多高的地步。放眼三界,恐怕也沒有多少非劍修的修士敢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可以憑藉劍意無意中就殺人吧。
直到今晚,武烈陽才認識到了。這個平日裡一向以儒雅風範站在自己面前的家主,居然有着如此強大的實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