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剋制與純潔
“洺……洺……”
赫拉?
楊洺在迷濛的夢境中不斷轉身,卻始終無法捕捉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前方驀地出現了一團扭曲的七彩光團,楊洺皺眉‘凝視’,在光團中突然看到了一道身影。
赫拉的身影。
她穿着淺白的短裙,手中捧着一團花束,對自己溫柔且沒有任何負擔與壓力的笑着。
‘歡迎回來。’
又突然間,赫拉的身影變得扭曲、摺疊,七彩的光團不斷抖動着,凝成了另一幅畫卷。
一個長相妖豔、身形輪廓類似人類、渾身長滿了黑色鱗甲的‘女人’,在肋下探出了一條觸角,將赫拉的脖頸困住,向前伸向了楊洺所在的方向,赫拉靜靜熟睡。
這幅畫面就宛若……是在釣魚一樣。
大女王?
那個七彩光團再次扭曲,赫拉穿着短裙的身影再次出現。
楊洺卻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前方。
這並不是夢境,這是一種信息傳遞,那個渾身鱗甲的‘女人’應該就是蟲子的高階形態,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與人類十分相似。
這頭大女王想要用這種手段,引誘他躍入高維世界再次對決?
楊洺的情緒在不斷變化,變得有些憤怒,有些衝動。
理智告訴他,要儘快從當前這種狀態擺脫,自己有可能已經掉入了對方的陷阱。
但赫拉的身影不斷出現,他的情緒完全無法平復。
“老闆?”
律的嗓音突然響起,楊洺猛地睜開雙眼。
鋪滿了柔和光線的艦橋天花板映入眼眶,一旁是律的擬真投影,還有她略帶緊張的漂亮臉蛋。
頭腦略有些暈眩,楊洺又閉眼緩了十多秒,那種暈眩才漸漸消失。
“老闆,您怎麼了?”
律在旁關切地問着:
“我檢測到您的腦電波出現了異常波動,體內生物能量出現了潮汐現象……做噩夢了嗎?”
楊洺搖搖頭,回味着剛纔所見所聞,低聲道:“應該不是夢。”
他簡單描述了下剛纔的情形。
律在旁邊靜靜聽着,很快就皺眉沉思狀。
“她在求救嗎?”楊洺問。
“結合您所說的情形,這不像是求救,更像是在誘捕。”
律憂心忡忡地解釋着:
“我們對高維世界知曉的太少,很難確定,高維蟲子們是不是已經制定了針對古神戰士的計劃。
“如果高維世界的蟲子,因爲感受到了威脅而出手對付您,那可能……老闆,我們應該抓緊時間推動我們的計劃,只有跟他們處於同一高度,纔有可能抵禦他們帶來的壓力。”
楊洺應了聲,隨後長長地吐了口氣,又笑了聲:
“好消息是,她的思維沒有死亡,壞消息是,她主導不了女王。
“總感覺有些對不住她……她幫了我這麼多,給我創造了這麼大的機會,最後還爲了法亞人給我的實驗項目,與蟲族女王的思維融合了。
“唉。”
律笑道:“那換個角度來說,老闆您解決了家鄉的問題之後,大概率是要嘗試進入高維世界的,赫拉小姐依然存在着,她在高維世界等您呀。這難道不是人類感情的一種昇華方式嗎?”
楊洺眯眼笑着:“行啊小律,安慰人的技術越來越高了。”
“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律溫聲道:
“身爲您的共生體,我必須給您一些相應的提示,隨着‘帝國新曆753年’(星球單機版《深淵》開服)這個最後期限的不斷迫近,以及您體內能量的不斷積累,您距離個體升維嘗試已經不算遙遠。
“在您的衆多情人中,溫莎小姐與米米莉,是沒有任何機會完成個體升維的。
“凱瑟琳隊長的升維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但保存有極其微弱的希望,如果讓我給出建議的話,必然是讓她不要去做升維的嘗試,而是在這個維度度過自己豐富多彩的一生。
“唯一能陪伴您的,其實是您此前的強敵、現在的母……性十足的姐姐婆娑,我建議,您可以把您人類的感情寄託放在婆娑身上,從而提升自己進入高維世界後的思維穩定度。”
楊洺:……
“你剛纔是想說母親對嗎?”
“老闆您聽錯了!啊哈,莫莉喊我,落風那邊有點小問題,我先去處理了!您注意安全,只要您注意力集中,應該就不會再遭受類似的信息引誘!”
咻!
律的投影瞬間消失不見。
楊老闆嘴角輕輕抽搐,坐在沙發上微微出神。
寬闊的舷窗外,恆星在‘緩慢’的旋轉着。
歷經大戰而依舊活蹦亂跳的東風號,已漸漸靠近既定的空域。
它沒有直接去找軍情局的編隊,而是拐了個彎,朝帝國邊境之外的一個荒蕪行星趕去。
凱瑟琳已獨自一人在那等着。
楊洺很快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在一望無際、白皚皚的平原上,一艘小型飛船停在畫面的角落,凱瑟琳穿着修身的宇航服,頭上戴着能自由呼吸的透明頭盔,在泛着白光的天空映襯下,她那麼渺小又那麼高挑。
好久不見。
楊洺手指觸碰着投影屏中的身影,眼中多了幾分熱切,又將這份熱切藏了起來。
凱瑟琳的原則性很強,不一定會承認兩人的情人關係。
現在他們是戰友,也是夥伴,是互相瞭解、互相支持彼此的同行者,這比情人關係更加難得。
“嗯,等會一定要剋制。”
楊老闆如此低喃。
與此同時,那顆星球上。
凱瑟琳輕輕咬着嘴脣,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現在,我們已經不是情侶,我們是戰友,戰友情是超過一切感情的,等會一定不要有什麼過激的行爲,免得被他小瞧了。’
“嗯,我們的關係要回歸到純潔。”
凱瑟琳同樣下定了決心。
……
帝星,皇宮模塊。
老皇帝躺在溫暖的水池邊,一旁有幾名美麗的少女爲他人工輸送微風。
有少女手中端着花裡胡哨的投影裝置,上面正跳動着一些文字消息。
老皇帝感慨了聲:“漢頓竟然主動找我聊天了?喔哦,我的騎士長果然是個很不錯的女婿……黛芙妮現在在哪?”
“陛下,黛芙妮殿下正在進行外事訪問。”
“哦,”老皇帝搖了搖頭,又看了幾眼那些消息,笑道,“我的騎士長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過,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都盯着他,讓黛芙妮少管點其他事,多跟漢頓親密接觸。”
“是,陛下。”
“要是我的外孫能有古神生命體的血脈,那該多完美。”
侍女們完全不敢接話。
皇帝在年長時談論他的子嗣後代,往往都跟皇位繼承有關。
她們可不想捲入這種極端險惡的政治鬥爭。
……
半天后。
無名星球,小型飛船中。
兩個外表依然年輕的男女,在睡袋中擁抱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睡袋旁是他們的衣服與防護服。
他們已經保持這種姿勢超過半個小時。
楊洺低頭親吻着凱瑟琳的秀髮,決定找一個沒那麼尷尬的話題。
“感覺怎麼樣?”
“很、很棒,”凱瑟琳小聲說着,隨後輕輕咬了一下楊洺胸口的肌肉,“不要討論這個話題,我是來跟我的資助人開會的。”
“好的隊長。”
楊洺眯眼笑着:“我們這屬於是情不自禁,這沒什麼,大家都是成年人,生活壓力和職業壓力都很大……其實我是想問,最近你工作上感覺怎麼樣?扳倒帝國的工作。”
“總體還算順利,”凱瑟琳擁着楊洺的老腰,靠在他懷裡。
也只有在這一刻,她才能卸下防備,完全放鬆。
凱瑟琳低聲道:“只有深入瞭解,而且轉換了自己的立場,才能感受到帝國到底犯下了多少罪惡,人性是貪婪的,幾千億人的政體所表現出的特性,就是極度的貪婪,每個人都想要獲得更好的生活,這些個體組成的集體就會成爲其他個體的災難。”
楊洺笑道:“唷,開始搞哲學了?”
“在說認真的!”
凱瑟琳擡頭瞪了他一眼。
楊老闆瞬間收起嬉皮笑臉。
他正色道:“好的隊長,我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哲學這東西,越研究越脫離羣衆,咱們還是樸素一點,尤其是,讓自己的感情和立場保持樸素。”
“好吧,”凱瑟琳道,“樸素一點的說法,就是我現在覺得,帝國是一個極大罪惡聚合體,不只是帝國,新聯邦、自由合衆國等等,凡是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政體,本身都產生了一些對內、對外的剝削和壓迫,這似乎是一種歷史現象。”
楊洺笑道:“如果你能依靠自己思考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那伱以後可以做個思想家了。”
“爲什麼?”
“這就是人類社會的幾個基本問題之一。”
楊洺笑道:
“你其實混淆了這幾個問題的基本概念。
“我們反帝國,是反帝國的體制,是帝國從上到下的逐層剝削,是在不公平事件發生之後,帝國的法律允許貴族佔據更多利益,而去放大這個不公平,也是在這個基礎上,帝國所產生的霸權主義,以及對小政體的不斷剝削。
“我們討厭新聯邦,是因爲新聯邦票選政治產生的負面影響,他們的政黨爲了各自利益、爲了各自所代表的利益集團,往往會去剝削、欺凌、愚民、掌控言論,等等。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是一種帝國體制,他們之所以看起來民主一些、自由一些,是因爲他們的貴族階層是利用貨幣體系來維持自己的特權,賺到讓自己體面生活的錢,比成爲帝國的世襲大貴族要容易一些。
“這兩者自然是不同的。
“你現在思考的方向,實際上是集體和個體,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到底是走大國小民、還是小國大民,這只是重集體性和側重個體利益的程度不同。”
凱瑟琳若有所思:“那,漢頓,你想過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當我們推翻帝國,我們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新體制呢?”
楊洺怔了下。
他輕吟幾聲:“我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其實想要推翻帝國,都是一件讓人感覺壓力巨大的事,最快的辦法是製造政局動盪,但只要帝國軍隊沒有損傷,這個軍隊依然會成爲新的統治階級的工具。”
凱瑟琳反問:“直接策反軍隊呢?”
“這個辦法我想過,而且正在嘗試。”
楊洺道:
“現階段來說,條件還不成熟,而且帝國軍人一直受到強烈的洗腦教育,以忠誠爲榮耀。
“要想打破帝國軍隊的榮譽感,就要去想辦法讓帝國內部產生較多的動亂,將帝國方方面面的問題引爆,還要讓軍部對軍隊失去掌控。
“關鍵點就在帝國全境防衛系統身上。
“這方面的鬥爭其實已經開始了,而且,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我能爲你分擔一些什麼嗎?”凱瑟琳輕聲問着。
“不用,你現在只需要朝着自己的理想邁進,”楊洺手掌撫摸着她柔滑的肌膚,感受着她由內而外散發的溫柔,“稍後我們還要演一場戲。”
“演戲?”
“嗯,演戲。”
楊洺笑道:
“我之前去了一趟多明戈斯星,找到了一些比較關鍵的全局突破點。
“現在,我要光明正大地清剿一部分多明戈斯人的恐怖組織,尤其是當年參與策劃毒氣彈的組織,還有那個什麼沙文自由,這兩個組織都直接得罪過我,我不會讓他們繼續存在。
“其他組織,我會看他們身上揹負的平民性命,給他們不同的未來。
“罪責較多的,誅首惡、放走那些小魚,罪責較少的,那就放他們一馬,把他們驅趕到絕境,然後由你出面接手,成爲他們的領導者。
“這就是需要你來演戲的地方了。
“我們兩個正面對決打一場,我會把你打敗,但你要展現出自己超強的戰鬥力。
“這件事,一定要引起轟動,要讓這些反抗組織視你爲精神領袖,你還要準備一些發言稿,發表一些振奮人心的言論。
“我的助理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楊洺說的眉飛色舞,凱瑟琳聽的一陣皺眉。
她低聲問:“這不是騙人嗎?我怎麼可能是現在你的對手。”
“我剛好還可以炒作一波深情人設,我愛你,凱瑟琳。”楊洺深情款款地說着。
“呸!”
凱瑟琳輕輕錘了他一下,差點把楊洺捶的喘不上氣。
“好吧,你來安排就好了。”
楊洺眨眨眼:“凱瑟琳,下次我們再有這種碰面的機會,應該要很久之後了……”
“我們現在可不是情侶,”凱瑟琳輕輕皺眉。
正當楊老闆要失望的點頭,她突然舉起雙手環繞在楊洺的脖頸上,主動迎了上來,在楊洺耳旁輕聲說了句:
“今天例外,我喝醉了。”
純潔且剋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