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把事情變複雜很簡單,把事情變簡單很複雜。
戴爾·卡耐基丨《人性的弱點》
[Part①·直擊要害]
信讀完了,傑森·梅根將紙張收好,準備作爲線索,要順着字跡特徵去警視廳的數據庫裡碰碰運氣。
“鮑里斯·哈曼先生。”
此時此刻,一直沉默的槍匠卻開口說話了——
“——我希望你能回到崗位上,並且對剛纔的見聞保持緘默。”
客服部的胖管事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聽這段話,但是已經晚了,他已經把書信上的內容都聽完了,他的腦袋也不可能將這些東西忘記,或者說今天的經歷,這輩子他都忘不了。
“槍槍匠先生我.我很難很難.”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有點難度,你可以休息一段時間,然後聯繫這個號碼。”江雪明撕下一頁日誌,將維克托老師的聯絡方式交給了哈曼先生:“對你來說,忘掉這段經歷會更好。”
哈曼木訥的點點頭,他已經成爲了靈能者,從今往後的人生也大不一樣,雖然不知道槍匠的用意,但是他不會違背傲狠明德內衛的意願。
等到鮑里斯先生退場之後,傑森·梅根明顯能感覺到房室裡的溫度在慢慢下降。
火盆裡的木炭漸漸從金色變成紅色,槍匠不緊不慢的打開飄窗旁的通風口,大大咧咧的坐在地臺上,緊接着掏出煙,丟給傑森一根,自顧自的點上了。
這是他今年抽的第一根菸,上一次還是大姐大形態時,用來對付過高的癲狂指數,用尼古丁代替羥色胺應急。
說實話,自從變成狼母的孩子之後,傑森就不再喜歡香菸的味道了,他沒有點菸,和槍匠肩並肩坐在一起,想要試着說點什麼,來緩解這種無聲的焦慮感。
“江雪明,你在擔心老婆和孩子的生命安全?”
槍匠取來酒杯當做菸灰缸:“我不知道,這事兒變得複雜起來,我的腦子不如以前好,就會開始不由自主的發火。”
“交給我吧,這傢伙逃不掉。”傑森·梅根信誓旦旦的說:“對我來說,他留下的蛛絲馬跡已經足夠讓我找到他了。”
江雪明笑着點點頭,但是眉毛依然解不開,依是嚴肅冷峻的神態:“幹掉這一個,還有下一個,還有下下個,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永生者還能輸幾次?雪明不清楚。
但是今天佩萊里尼送來的幾樣小禮品,確實讓他開始惱火,變得狂躁不安。
儘管這頭鳥人已經極盡嘲諷,將所有的謎語都寫明,把所有的目的都交代清楚。
可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態度,確實擊中了雪明的痛處。
東西不會騙人,這些禮物實打實的送到雪明面前時,有那麼一瞬間,他有種放不開手腳的緊迫感,有種投鼠忌器的軟弱,有情緒失控的徵兆。
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了,立刻要求鮑里斯·哈曼保守這個小秘密。
如果這種事情變成新聞,變成坊間傳說,變成犰狳獵手口口相傳的笑柄,它的破壞力會超出人們的想象。
如果槍匠連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他有什麼資格成爲諸多站點的守護神呢?
“你有沒有發現,這傢伙很喜歡自作聰明。”江雪明突然抓住了一絲熟悉的感覺,是往日諸多戰役中累積下來的經驗提醒了他:“看起來他在恐嚇我,其實上他怕得要命”
傑森·梅根來了興致:“細說。”
江雪明掏出記號筆,在地臺上描繪出四十一區、四十區和三十九區的基礎地形圖。
他前後對比幾條主要交通線,在馬利·佩羅的祖屋舊址、西郊公園還有圍繞着大吉鄉的裝備市場敲下重點。
“這是他的行動路線。”
“七月中旬左右動身,需要提前半個月的時間來招募兵馬。”
“他需要車,而且需要套牌車。月神杯期間對槍支彈藥的管理規格是最嚴苛的那一檔,他還需要一個臨時據點來存放車輛,安置士兵。”
“他要通過各種方式方法去找到馬利·佩羅這位隊員,我來大吉鄉之前,沒人知道我的學生們會去哪兒,因爲阿豪選隊員全看心情,所以佩萊里尼·圖昂是在我出發時,或是李志文參謀長認出我的時候,纔開始佈置進攻。”
“那麼他就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來組織動員士兵,採購裝備補給,蠱惑馬利·佩羅或其他的月神杯選手——我不清楚還有沒有其他選手也接受了仙丹的賜福,這個先放在一邊。”
“就從這條行動軌跡開始談起,傑森,我需要你的刑偵能力,推斷出一個七天之內將所有雜什事物都可以順利完成的方案。”
“到你表演了。”
傑森·梅根先是去兒童房裡捯飭海棠的遺物,通過攜行具和塑料彈匣辨認出具體的軍火商,還有幾個行軍乾糧,求生索求生刀,手電和GPS,三防手機和藍牙設備,沒有無線電臺,估計戰鬥裝備都留在野地據點。
他見過這種罐頭,授血單位的消化系統更喜歡人肉,有許多混種災獸爲了保持自身的“含人量”,會特地採辦一些含有白夫人制品的營養劑作爲佐餐食品,這些白夫人制品的加工車間有人造肝來持續培養胖嘟嘟的癲狂蝶幼蟲。
罐頭打開的那一刻,傑森輕輕舔了一下,終於鎖定了目標。
“在西城北口高速路旁邊,有一個小集市,是一個大型物流集散地。這罐頭就是從那裡的肉品藥品加工廠出來的。”
江雪明:“確定嗎?”
“確定,我一開始沒想起來,嚐到肝膽的苦味纔回過神來。”傑森解釋道:“綠石人是最愛勞動生產的一羣人,在三十區到五十區活動,通往庫爾波金礦的起點,有許許多多淘金客需要準備充足的乾糧。”
“白夫人營養劑是災獸混種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災獸混種都是潛在的獸化病患者,需要這種食物補劑來控制自己的獸性——授血單位也能吃這種代餐。”
“西城北口高速路連接着四十區和四十一區兩道關卡,這個物流集散地也是整個亞歐大陸橋最大的災獸混種樂園,有一身傻力氣的混種們都樂意去做快遞員搬運工,工資非常高。”
“這頭授血畜牲的行軍乾糧,就是那裡的土特產,不向外地售賣。”
“每一樣商品都需要昂貴的運力送去遠方,在地下世界,火車是大動脈,公路就是通向皮膚的毛細血管,沒有貨車就沒有送貨上門的說法。”
傑森如此說着,拿走江雪明手裡的記號筆,右臂是新長出來的,還不怎麼靈活,他想要畫出一個個圓圈,代表佩萊里尼的活動範圍,最後也沒辦法做到徒手畫圓,只得模糊的圈出一個個同心多邊形。
江雪明見狀立刻說:“這下我可沒辦法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傑森立刻加上更多細節。
能同時買到戰術電臺和攜行具,對應的三級到五級標準的防彈插板,還有授血單位用來作防曬的盔帽塑布織物等等。留下了三片區域。
江雪明:“這下他可能會死,也僅僅是可能。”
傑森接着幹活,他能感覺到大腦在升溫,因爲超頻工作,集中精神回憶着,從記憶中搜索着各式各樣的小商品,將所有的物件氣味都溯本追源。
“香氛!對對對!還有這個!”
海棠的房間裡一直都充斥着酒精揮發型香氛劑的味道,達麗大酒店沒有這麼濃烈的香味劑。這間五星級酒店留給客人的房室環境一直都是助眠型,不是小情侶的激情炮房。
這種帶有強烈性暗示,甚至能擾亂青金大狼嗅覺的香味劑鎖定了最終位置。
連帶其他兩樣證據,一個是給車輛套牌的汽車修理廠,
另一個,是傑森·梅根用力劃下的數十道線條——
——這是佩萊里尼行動路線,是他乘坐車輛往返於各地,招募獵手分配裝備,採購彈藥軍品,置辦生活起居物資,調查選手背景,在四十區和四十一區聯絡星探時,不斷往返的行動路線,這些線條的交匯點,就是據點所在。
江雪明踩滅菸頭;“這下他死定了。”
傑森先生感覺精神力有些不夠用,要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很簡單,但是要把複雜的事情搞簡單,那就太複雜了。
說起來很繞,不過也符合熱力學的熵增定律。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槍匠,做你最擅長的事。我得休息一會,我要休息一會.”
這位半狼四仰八叉的躺在飄窗旁的地臺上,經過連番惡戰,佩萊里尼又給他們搞了這麼一出頭腦風暴,他實在是沒有精神力去維持大腦運轉了,就像是短時間內連續做了幾百道題。
這場決鬥比武看起來似乎是槍匠和永生者在扳手腕,到了決策層面,則是佩萊里尼·圖昂和傑森·梅根的鬥法。
他們一個逃跑時進攻,一個追蹤時防守,比的是腦力與耐力。
傑森·梅根終於明白,爲什麼槍匠會說[這傢伙其實很喜歡自作聰明]了。
佩萊里尼留下了真名,看來是要不死不休,放狠話留禮物的操作是一套一套來。
他只是不想死,要竭盡全力干擾槍匠的判斷力,把所有的思維帶寬,所有的腦力都留給家人,留給學生,留給月神杯。包括那個達格達之釜的傳說,那個能滿足所有願望的聖盃,且不談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許傲狠明德曾經真的擁有過這種豐饒聖器,但是佩萊里尼在書信裡特地提這麼一嘴,簡直要把他渾身顫抖汗毛倒豎的恐怖姿態都畫出來了。
他確實很害怕,只希望用雜亂的信息,用各種各樣的障眼法,像一位優雅的魔術師那樣,把觀衆的注意力都引走,來完成魔術。
他想活下去,活下去纔是這頭老鷹唯一的目標。
[Part②·下一次攻擊]
“這傢伙在書信裡留的最後幾句話可信嗎?”槍匠向傑森問。
傑森立刻抓住重點,提醒大當家:“它不重要,至少現在不重要,如果佩萊里尼的目標是月神杯,那麼他現在應該在阿杜利斯,在祖拉附近,而不是在這裡噁心咱們——他說要把你留在四十一區,聽起來似乎是有點道理,實際上狗屁不通——因爲月神杯的決賽現場,最少有五十多位VIP守在獎盃旁邊,他這是自尋死路。”
槍匠:“如果我現在調集四十一區的警力,傳喚廣陵止息一起抓捕佩萊里尼,他會躲去哪裡?”
傑森給大腦塞了一塊電池,決定加班:“肯定不在據點裡,試想一下,我們已經暴露了抓捕意圖,他也提前預留了禮品和書信,是預判了我們的抓捕意圖。這個套娃邏輯下,他會出現在任何地方——除了據點,如果我們現在去據點抓人,很可能要開啓下一輪貓鼠遊戲,繼續按照他的思路走,他可以接着丟棄招募來的爪牙,一個又一個,慢慢的拖延時間。”
“你剛纔說了,拖延時間對嗎?”槍匠精神一振。
傑森:“他需要時間,原本他就沒多少時間來佈置進攻,來到這片地界,這傢伙幾乎是007不眠不休的幹活,只爲了籌備這些陷阱。”
槍匠一拳打碎飄窗,芬芳幻夢透體而出,把玻璃碎片都抓了回來。
“我想明白了!”
他怎麼上樓,就怎麼下樓,順着外牆一路爬下,是一點功夫都不敢耽擱。
傑森·梅根被高樓風吹得渾身起了疹子,大聲喊道:“你想明白什麼了?喂!大當家的!你別當謎語人啊!好歹和我說清楚呀!”
“我和學生們分開了!從這裡去首府要四個小時!”槍匠對着手機喊道:“這傢伙的目標是我的學生們!是我辛辛苦苦教了六年的學生們呀!”
時間會擊敗槍匠,這是佩萊里尼一直堅信不疑的道理,但是槍匠的學生們心智尚未成熟,他們軟弱無力,極有可能成爲癲狂蝶的爪牙,物質誘惑或者是以命相逼,只要把他們抓住,接下來的事情都好說好辦。
可是阿豪和丹尼爾,凱希和小敏常年都在第一區附近活動,這是他們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經歷三十多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只爲了尋找齊寂,尋找這位隊友。
在佩萊里尼眼中,這就好比幼獸離開父母的監管,獨自闖入了危機四伏的荒野。
將他們任何一人轉化成授血單位,用槍匠教授的技藝來對付槍匠,讓學生去攻擊老師,這是佩萊里尼的基本思路,也是贏麻的辦法。
如果無法做到,那麼就選個好時機,將虐殺這些年輕人的錄像傳到各個貿易中轉站去,要槍匠狂躁失智重創道心。這也是一種贏,只不過贏得少一些。
如果連這些年輕人都無法殺死,抓都抓不住,保底的方案則是轉化一批月神杯的選手,最好是槍匠的崇拜者,是無名氏的追隨者,扭曲他們的價值觀,用金錢和力量來腐化他們,讓他們與無名氏兵戎相見。
僵硬的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佩萊里尼是個非常靈活的決策者,用一個授血單位爭取到四個小時,這筆生意只賺不賠。
接下來風平浪靜的四個小時裡,在獅心體育館,城市爭霸賽即將開打的前夕,他要對這羣毫無防備的幼獸下手,哪怕槍匠背生兩翼,也沒辦法趕回學生們身邊。
執行抓捕任務的授血單位,是一對夫妻。
丈夫的名字叫格里芬·巴頓,妻子的名字叫可莉·巴頓。
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現在已經變成了佩萊里尼大人手裡的人質。
他們既擔心孩子的安危,又因爲授血肉身帶來的神力而感到欣喜,最終得過且過,半推半就的成了佩萊里尼的爪牙。
此時此刻,男人頂着四十一度的高溫,推着冰淇淋車,在首府嚴格的槍械管控下,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停駐在羅馬假日大酒店大門旁,來回往復的觀察着進進出出的人員。
他與妻子一明一暗,作爲兩個哨兵,要在童話王國的隊員落單時動手,是提前部署在首府的綁票二人組,他們都擁有魂威。
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美好,只是這些小傢伙就他媽和連體嬰似的,每次出行至少是三個人。
“可莉.”格里芬壓低了帽檐,眼神躁鬱,寬厚的脣齒之間藏不住兩根尖牙,遇上查崗的快速反應部隊巡邏哨,也只能樂呵呵的自稱災獸混種,“可莉,你在聽嗎?”
躲在巷邊的年輕女人從瞌睡狀態中醒覺,“哦!親愛的!我一直都在!”
“馬利·佩羅也住在這家酒店裡,爲什麼呢?爲什麼?”格里芬質問道:“爲什麼這傢伙就能住進大套間?我們就得站在大馬路上受氣?天哪!剛纔有兩個快速反應部隊的戰團士兵來盤問我,他們搞種族歧視!他媽的真是活見鬼了!世界上爲什麼有這種人呀!傲狠明德也不管管?!他們拿了冰淇淋居然不付錢!”
可莉尷尬的答道:“親愛的爲了癲狂蝶的大業,你得忍一忍,學會忍耐.”
“呵”格里芬罵道:“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壞掉的!還好有佩萊里尼這樣的人物在!不然我們該怎麼活下去?”
“呵呵呵親愛的.”可莉連忙安慰道:“馬利·佩羅的父母還在佩萊里尼大人手裡呢!這小子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我也想身不由己呀!”格里芬滿肚子牢騷:“要是我把爹孃送去當人質,也能住進酒店裡,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每晚都有拉拉隊員.”
可莉:“你說什麼?”
格里芬:“不我什麼都沒說”
可莉;‘你說了,拉拉隊員.’
格里芬:“不不不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有人出來了!”
從大門裡鑽出來一頭鯊鯊,這是巴頓夫婦蹲守的這些天裡,唯一發現的落單目標。
“嗨呀!見鬼咧!這麼熱的天!要變鹹魚咧!”
小鯊魚只穿着一條鯊灘褲,依然是熱得滿頭魚油,時不時往腦門上抹散熱膏。
“下樓拿個外賣都不肯!一羣死懶鬼!要教練親自來!遲早把你們工資全扣光吔!”
格里芬很失望,因爲小鯊魚不是他們的目標——
——妻子可莉點醒了他。
“抓住這個!剩下的不就全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