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廳中,只餘下了王宜中夫婦二人。
金玉仙笑一笑,道:“你對我仍然不肯相信,是麼?”
王宜中道:“我是一門之主,他們提出了戒規,我自是不能破除。”
金玉仙道:“我看你還是把我關起來吧!”站起身子,直入臥室。
王直中望着金玉仙的背影,臉上是一片愧疚和茫然的神色,心中暗暗忖道:不知高先生是否問出了什麼。
他很想說幾句致歉的話,但他心目中的疑念,卻又未能全消,更不敢追在金玉仙身後,行入臥室。只是呆呆地站着。
突然間,嗚嗚咽咽的哭聲,由臥室中傳了出來。哭聲很哀悲,也很動人。王宜中暗暗地嘆息一聲,硬着頭皮舉步向臥室中行去。
推開室門,只見金玉仙倒臥在牀上,只哭得雙肩不住地聳動。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緩步行到木榻前面,低聲說道:“我知你受了很多的屈辱、委屈,但此事非得已。唉!除去了天人幫大敵之後,定當向夫人賠罪。”
金玉仙忽然坐起身子,破涕一笑,道:“你向我請的什麼罪啊?”
王宜中道:“這些日子中,夫人受的委屈太多了。”
金玉仙道:“你能知道就好,我爲你忍受了這麼多的閒氣、委屈,只希望你知道就好了。”
王宜中笑一笑,道:“我已經知道了。”
金玉仙拂拭去臉上的淚痕,笑道:“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在懷疑我什麼?”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你出現的時機不對,自難免引人懷疑,不過,真金不怕火,總有一天,會證明你的無辜、清白。”
金玉仙道:“我知道。我現在多忍受一份屈辱,日後在金劍門中就可以多得到一分尊敬。”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我也曾想到過這些,但卻沒有你想的這樣透徹。”
金玉仙道:“我本是江湖兒女,只因祖母心傷我父母慘死,不准我學習武功,但她老人家忘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什麼事?”
金玉仙道:“出身江湖的兒女,已然帶有了江湖氣,不論她如何的費盡心機教養我,也無法把我教養成名門閨秀。”
王宜中道:“更錯的是,她又替你選了個江湖中人的丈夫。”
金玉仙道:“所以說,老人家的用心,當真是叫我們作晚輩的猜不透,她不該讓我嫁給你的。我應該嫁一個日出而做、日入而息的農夫、村人。”
王宜中道:“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令祖母既要逃避江湖,但卻又把你送入江湖。
唉!你如是嫁一個平常人家,也不致受到這些委屈了。”
金玉仙黯然說道:“這都是命,冥冥中早有了主宰。”
王宜中道:“那主宰就是你相依爲命的祖母。”
金玉仙道:“也不能怪她老人家,我知道她有她的想法。”
王宜中道:“她想的什麼?”
金玉仙道:“送我來此之前,祖母把我叫到身前,告訴我說,她如能再活五十年,決不會把我嫁出去。她要把我留在身邊,好好的愛惜我,但她風燭殘年了,沒有法子永遠陪着我,但她替我選擇了一個人,可以保護我。”
王宜中接道:“可惜她選擇錯了,你丈夫領導的金劍門,目下正有些自身難保。”
金玉仙道:“官人,不論我祖母選擇的是錯是對,但我對這樁婚姻,卻感到十分滿意。
但願殺伐早止,賤妾自當會克盡婦道,善奉婆母,使一家樂趣融融。”
王宜中聽她話題迴轉,忍不住接道:“夫人,令祖母怎會認識那木偶主人?”
金玉仙道:“我家中有兩位訪客,來往的除了那木偶主人之外,還有一位半百的老婦人。”
王宜中接道:“那人是誰?”
金玉仙道:“他們每次前來,祖母都不准許我參與其間,所以,賤妾不知她的姓名。”
王宜中道:“這麼說來,令祖母也許識得那天人幫主了。”
金玉仙道:“如若那天人幫主是木偶主人,或是那位半百婦人,祖母就可能認識。因爲,我們家中只有那兩個客人。”
王宜中道:“那半百婦人是何許人,我不敢妄言,但木偶主人,確和天人幫有關。”
王宜中道:“那趕車送你來此的婦人,又是何許人物?”
金玉仙略一沉吟,道:“那位傻大姐,是我祖母的侍婢。”
王宜中道:“她的武功很高?”
金玉仙道:“是的。她能力斃虎豹。”
王宜中語塞了。只覺這金玉仙每一句話,都說的合情合理,叫人無懈可擊。
金玉仙忽然長嘆一聲,道:“官人,賤妾倒有一策,不知是否對官人有助。”
王宜中道:“說說看吧!”
金玉仙道:“賤妾覺着,如若能夠見着我祖母,由賤妾出面求她,她或能指點我們一些什麼。”
王宜中道:“夫人,多承你的指教,只怕時間來不及了。”
金玉仙道:“除此之外,妾身自恨無能,難助官人一臂之力。”
王宜中輕輕嘆息一聲,道:“如若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那天人幫主,只怕這場武林劫難,勢必形成。唉!那就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死傷在他們的手中了。”
金玉仙突然擡起了頭,滿臉都是關切之情,緩緩說道:“官人,賤妾有一句話,問錯了,希望官人不要生氣。”
王宜中道:“不要緊,你說吧!”
金玉仙道:“那天人幫主很厲害嗎?”
王宜中點點頭,道:“很厲害。武林中很少有這等高明的人物。”金玉仙無限關心地說道:“官人,那人雖然很厲害,一旦遇上了,官人是他的對手嗎?”
王宜中道:“我不知道。”
金玉仙道:“這……這不是太危險了嗎?”
王宜中神情肅然地說道:“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對手,都無法避免和他一拼,天人幫不惜和金劍門正面爲敵,大約也是爲我。”
金玉仙奇道:“爲你一個人?”
王宜中道:“雖然他敵視了整個金劍門,但我卻是他最重要的目標。”
金玉仙道:“他想殺你,是嗎?”
王宜中道:“大概是吧。他已把我看成了他第一強敵,殺了我,他才能安心爭霸天下。”
金玉仙道:“真若如此,咱們還是去見我的祖母吧!我不能失去你。”
她忽然雙頰飛紅,住口不言。
王宜中大爲感動,輕輕拍拍金玉仙的香肩,道:“謝謝你,玉仙,等解決了天人幫,我要好好陪陪你。”
金玉仙道:“官人,我擔心你……”
王宜中接道:“不用擔心,不論那天人幫主如何兇殘,但他一直不敢和我面對面的動手。”
金玉仙垂下頭道:“官人,對手太厲害了,你不能大意啊!”
王宜中道:“我知道。你歇着吧!我還要安排人手。”
金玉仙點點頭,道:“官人多多珍重。”
王宜中笑一笑,大步行出了內廳。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不忍的感覺,對金玉仙這等善良的女人存疑實在是一樁大不應該的事。
前廳中,高萬成正在來回走動,顯然內心中很焦慮。
王宜中望了高萬成一眼,道:“先生,有事情嗎?”
高萬成輕輕咳了一聲,道:“木偶主人遣人送一封信來。”
王宜中接道:“信上說些什麼?”
高萬成道:“那封信。也是一封挑戰書,邀門主今夜三更,到十里外雙柏樹一搏。”
王宜中道:“先生可曾想到他用心何在麼?”
高萬成道:“屬下覺着,他是奉命行事,用心是調虎離山。希望把門主調離此地,然後天人幫高手盡出,施行夜襲。”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自然,在那雙柏樹下,亦有着極爲惡毒佈置。”
王宜中沉吟了一陣,道:“先生對此事可有應付之策?”
高萬成道:“屬下正在想,咱們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尋那天人幫的巢穴,目下留在在院中的實力不強,實不宜再作分散。”
王宜中又沉思片刻,道:“穆元,可有回報?”
高萬成道:“已有一次回報來過,他正在全力阻擋那些武林高手向前推進。”
王宜中道:“那都是些什麼人?”
高萬成道:“他們穿着一色的衣服,想掩遮自己的出身,但納賢堂中人,都是見多識!”
的老江湖,他們發覺那羣人中,身份複雜得很,有少林寺中人,也有武當門下人物,而且都是很有成就的人,最可怕的是人數很廣大,不下百人。如若被他們逼近莊院。決難避免一場血戰。姑不論這一場搏鬥之中,我們的勝算如何,但這一戰下來,必將有慘重的傷亡。”
王宜中道:“這些各大門派中人,沒有理由和咱們作對,他們定然是那天人幫所役迫而來了。”
高萬成道:“據穆元傳回的密函說,那些人似乎受一種神秘的力量控制,他盡力設法破壞那控制羣豪的神秘力量,阻止他們向莊院接近,但如無法阻攔時,勸咱們暫避銳鋒。”
王宜中道:“穆元只有十幾個人,如何能阻止那麼多人?”
高萬成道:“一帆順風萬大海,也在暗中幫助咱們。”
王宜中臉色突然泛現出堅毅之色,道:“我先去會會那木偶主人。也許可以從他身上,逼出那天人幫主的下落。”
高萬成道:“門主準備帶幾個人去,屬下替門主安排人手。”
王宜中搖搖頭,道:“我一個人去。”
高萬成道:“這樣吧!屬下把此地安排一下,我跟門主一起去。”
王宜中道:“我看不用了。我一個人來去比較方便,先生把那裡的地形給我解說一下。”
高萬成略一沉吟道:“那是個很荒涼的地方,因一棵連生柏樹而得名,那古柏已生長了數百年之久,枝密葉茂,緊鄰着一座很大的墳園。”
王宜中冷哼一聲,道:“天人幫主果然是見不得天日的人物,不是約人在古廟中相見,就是約人在古墳中碰頭。”
高萬成詳細說明了地形之後,緩緩說道:“門主此去,還請小心。”
王宜中道:“我帶那金玉仙一起去,共赴那木偶主人之約。”
高萬成道:“那木偶主人,定然在那裡設下有很利害的埋伏,門主如若帶着夫人同去,那豈不是太過危險了嗎?”
王宜中道:“雖然有些危險,但如那金玉仙是天人幫中人,可以使她露出原形。”
高萬成道:“門主個人對付那木偶主人,已經是危險十分了,如若是帶上一個天人幫中的內應,那豈不是……”
王宜中笑一笑,道:“這個,我倒不怕。金玉仙如是天人幫中人,他們自然是不會傷害她,如她不是天人幫中人,那她就不會做木偶主人的內應。”
高萬成道:“唉!門主雖然武功高強,但一個人總難免勢單人孤,屬下之意,何不暗派幾位劍士,追隨門主的身後,備而不用。萬一門主需要人手之時,只要招呼一聲,他們就可以出手相助了。”
王宜中搖搖頭,道:“如是敵勢強大,我要分心照顧,反而大爲不安,莊中的事交給你辦,我立刻帶金玉仙走。”
王宜中去而復返,金玉仙微感意外。一怔之後,立刻迎了上來,喜道:“官人,你……”
王宜中道:“我特地來和夫人商量一件事。”
金玉仙道:“官人吩咐。”
王宜中道:“咱們一起去見個人。”
金玉仙道:“見什麼人?”
王宜中道:“木偶主人。”
金玉仙滿臉歡愉之容,道:“你帶我一起去?”
王宜個接道:“是的,我要帶你去,而且要立刻動身。”
金玉仙道:“好!官人,你等片刻,我去換件衣服,收拾一下。”
她表面的神色、舉動,實在瞧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王宜中心念動搖了,輕輕咳了一聲,道:“夫人,那裡很危險。”
金玉仙道:“但是你仍然帶着我一起去了。”
王宜中道:“不錯,要帶着你去。”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官人,我雖然不會武功,但我總算是出武林世家,見過不少的場面,決不會拖累到你。”
王宜中道:“我是怕我們動手相搏時,嚇住了你。”
金玉仙道:“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害怕。”疾步行入了內室之中。
片刻之後,金玉仙換了一身天藍長褲,短衫,腰中束着黑色汗巾。
王宜中冷靜的思索了一番之後,仍認定這金玉仙有着許多的可疑,神情間也安適了不少,緩緩說道:“夫人,你不帶兵刃?”
金玉仙搖搖頭,道:“我沒有。”
王宜中道:“好!等一會,我要他們給你準備一件。”
金玉仙道:“要小一些,我不能和人動手,但必需時,我可以自絕殉節。”
王宜中道:“這個,不用了,你祖母覺着我能保證你的安全,纔要你嫁給我。”
金玉仙一笑,接道:“是啊!我也相信她老人家不會看錯。”
王宜中看看天色還早,緩緩說道:“那木偶主人和你祖母很熟,是麼?”
金玉仙道:“很熟,也和我很熟。”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約我今夜三更,在一處很隱秘的地方搏鬥,不知令祖母是否知曉。”
金玉仙道:“所以,你一定要帶我去,我要問問他,這件事,是否和我的祖母有關。”
足足走了近一個時辰,到了雙柏樹,已是快起更的時刻。
金玉仙目光轉動,只見一棵雙樹連生的巨柏,矗立在夜色中。巨幹聳雲,枝葉繁茂,蔭地有畝許大小。
樹蔭下,有一座廟,廟雖然小,卻修築的金碧輝煌。廟前面,掛着一盞風燈,照亮了數丈方圓。
向左看是一大片黑黝黝的樹林,隱隱間可以看出那是一座大墳地。
金玉仙長長吁一口氣,道:“好一個陰森的所在。”
王宜中擡頭看看那高大的連生柏樹,道:“夫人,咱們躲到樹上,居高臨下,再借燈火照明,木偶主人,如有什麼佈置,咱們豈不是一目瞭然。”
金玉仙道:“那樣高,如何能爬得上去?”
王宜中道:“不要緊,我先上去瞧瞧,如若有適當的藏身之處,再想法子把你送上樹去。”
金玉仙道:“官人小心。”
王宜中微微一笑,突然一提真氣,拔起了三丈多高。
右腳一點左腳的腳面,身子突然又向上升去。這是輕功中最難練成的梯雲縱,雙足互相借力、換氣,可以飛高十丈以上。
王宜中第二次又升了兩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根橫枝,一個翻身,隱入了濃密的枝葉中不見。
金玉仙呆呆地望着頭頂上密茂的枝葉出神,神色很奇異,叫人瞧不出她是畏懼,還是敬佩。
王宜中移身過枝,很快的繞行了一週,確定那大樹上沒有埋伏,才悄然由另一面落着實地。他極盡小心,落地不帶一點聲息。
巨大的樹身掩住了金玉仙的視線,她似是完全沒有發覺王宜中已落着地面,仍然擡着頭,呆呆的向樹上張望。
她對丈夫有着絕對的信任,也有着無比的耐心。快近一頓飯的功夫,不見王宜中下來,她就一直仰着臉向樹上瞧看,也不出聲呼叫。
王宜中隱在暗處,把金玉仙的一舉一動,都看的很仔細。
忽然間,金玉仙就原地坐了下來,但仍然擡着頭向樹上張望。
王宜中暗暗嘆口氣,道:我對她如此存疑,看來是真的冤枉了她。
正待現出身去,忽見一條人影,直到了金玉仙的身後。
金玉仙似是還未警覺,那人影卻在金玉仙的身後,停了下來。
那是個穿着黑衣的人,距離金玉仙也就不過是三尺左右。只要他向前探探身子,手指就可以觸模在金玉仙的身上。
只聽那黑衣人冷森一笑,一掌拍了下去。金玉仙停身處,一直就在廟前燈的照耀之下,王宜中能看清楚他們的一舉一動。
就在那黑衣人出手的同時,王宜中突然飛躍而出,道:“住手!”
這些事情,不過發生在一瞬之間。
金玉仙這纔有所發覺,霍然站起了身子。
那黑衣人拍出的掌勢,突然改變成點穴的手法,點中了金玉仙的穴道。
王室中急怒之下,全力施爲,只一躍人已到那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身子一轉,把金玉仙的身子,對準了王宜中,左手抓着金玉仙的左臂,右手按在金玉仙的心脈之上。只要他右手的勁力一發,金玉仙必被他震斷心脈而死。
細看金玉仙,只見她微閉着雙目,人似是暈了過去。
王宜中冷冷說道:“你殺了她。”
黑衣人道:“只是點了她暈穴,但如你再向前逼近,我就立刻殺了她。”
王宜中看他臉上也包着一層黑紗,冷笑一聲,道:“你是天人幫中人?”
黑衣人道:“不錯。”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呢?爲何不來?”
黑衣人反問道:“你是什麼人?”
王宜中道:“金劍門主王宜中?”
黑衣人道:“你來的太早了。”
王宜中望了被掌勢抵住心脈的金玉仙一眼道:“放下她!”
黑衣人望望金玉仙,道:“這女人又是誰?”
王宜中道:“金劍門主的夫人。”
黑衣人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你的老婆,落我手中,你不求我饒命,反敢大言不慚。”
王宜中道:“我不用爲她求命,我可以殺了你,救她之命。”
黑衣人道:“金劍門主,也許有殺我之能,但你在殺我之前,我會先殺了你的老婆。”
王宜中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之事,仰臉出神,不再理會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半晌不聞王宜中回答之言,心中甚感奇怪,凝目望去,只見那王宜中呆呆的望着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中大怒,道:“我講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王宜中目光一轉。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直逼到那黑衣人的臉上,道:“你可能是受天人幫裡控制,身不由己的人,我不想殺你,快些放開她吧!”
黑衣人怒道:“我如殺了金劍門主的夫人,就算是死於你手,那也是大大露臉的事,死而何憾。”
王宜中突然揚手一揮,一道金芒脫手飛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我站在東面,你把暗器打向南邊,難道會傷着我嗎?
王宜中道:“你小心一些就是。”
黑衣人正待反脣相譏,突覺背後一涼頓覺得巨疼刺心,眼睛一花,鬆開了手中的金玉仙。只見他身子打個踉蹌,張口說道:“你沒有理伏?”身子一顫,倒摔在地上。
王宜中大步行了過去,緩緩說道:“我早勸過你了,但你不相信,爲了救我的妻子,只好殺死你了。”
伸手從那黑衣人背後,拔出一柄金劍,擦去血跡。抱起了金玉仙,右手連揮,拍活了她三處穴道。
金玉仙睜開眼睛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什麼人殺了他?”
王宜中道:“我!”
金玉仙道:“我不明白,你怎麼殺了他,又使我不受傷害?”
王宜中道:“在武林之中,有一種迴旋劍,那是一種很奇巧的勁道,如是運用得當,那投出的兵刃,會在一種極爲適當的距離之中,自行轉彎。”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來,你練成了很多種高明奇怪的武功?”
王宜中道:“金劍門主豈是好當的嗎?”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真的,老人家的眼光,究竟是比我們高明一些,她的看法沒有錯,看起來,不論在任何環境之中,你都可以保護我了。”
王宜中雙目凝注在金玉仙的臉上,瞧了很久,發覺她臉上,橫隘着情愛,心中甚是感動,暗道:“她在經歷了生死之劫後,還對我充滿着信任,看起來,對我也許是一片真情了。”忽然間,感覺到過去對她的諸般懷疑,有着於心不安之感,心中抱歉,不自覺間伸手去攬住了金玉仙的柳腰。
金玉仙打蛇隨棍上,藉機會偎入了王宜中的懷裡。輕扭柳腰兒,蛇一般纏在王宜中的身上。
突然間,王宜中感覺到血流加速,全身都生出一種異常的感覺。
金玉仙發出了輕微的嬌喘聲,緩緩把臉兒,貼在了王宜中的臉上。
有生以來,王宜中第一次和女孩子這般的臉兒相貼,身體相偎。溫柔滋味,竟然是那樣的令人陶醉。
忽然間,一道冷芒,閃電而至,直向王宜中後腦玉枕穴上刺去。那是人身致命的大穴,不論何等武功高強之人,如若被刺中玉枕穴,也必將喪命當場。
如若這時間有些聲音,能夠掩去那兵刃破空的聲音,王宜中在如此纏綿的當兒必死無疑。
但深夜中太靜了,王宜中又有着世無其匹的精深內功,那微小的破空風聲,給了他很大的警覺。
一元神功的深厚修爲,使得王宜中潛力進發,警生念動,霍然向前一衝。
金玉仙正在品嚐着纏綿柔情,王宜中向前一衝,她仍然緊緊的抱着王宜中,未曾放手,這一來,兩個人一齊向地上倒摔下去。
一道冷芒如電,掠着王宜中頭頂飛過。
金玉仙驚呼一聲,放開了雙手,王宜中一躍而起。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冷肅的站在兩丈以外。他臉上蒙着面紗,瞧不出他的神情形貌,但見他身材頎長,手中執着一柄長劍,全身散發着冷森的殺氣。
王宜中吸一口氣,道:“閣下和木偶主人,是何關係?”
那黑衣人肅立未動,也未回答。
王宜中冷笑一聲,道:“閣下可是這神情就唬住區區了嗎?”
舉步對那黑衣人行了過來。
金玉仙突然尖叫一聲,王宜中怔了一怔,疾快地轉身。只見兩個黑衣人幽靈一般,忽然出現,而且已逼近在金玉仙的身側。
王宜中殺機頓生,厲聲喝道:“不許動她!”
兩個黑衣人,恍如未聞,直對金玉仙行了過去。
王宜中突然飛躍而起,人如閃電,向兩個黑衣人衝了過去。燈光下,只見一道金芒閃動,耳際響起一了陣金鐵交鳴之聲。緊接着是兩聲慘叫,兩個黑衣人,突然倒摔在地上,氣絕而逝。
每人的咽喉上,有一個制錢大小的血洞。鮮血汨汨,不停地流了出來。
王宜中回過身子,望着另一個黑衣人,道:“閣下,你如相信比他們高明很多,那就只管出手。”
那黑衣人仍然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把手中的長劍,平舉在胸前。
王宜中很少閱歷,但他感覺那黑衣人舉劍之勢,充滿着劍術大家的氣度。
金玉仙長長吁一口氣,道:“啊!官人,好快好凶的劍法,金劍門主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小可。”
王宜中回顧了金玉仙一眼,道:“你沒有受傷嗎?”
金玉仙搖頭微笑,道:“沒有。你來得太快了,他們沒有時間傷我。”
王宜中道:“兵戰兇危,生死一發,我不該帶你來的。”
金玉仙嘆口氣,道:“奇怪啊!那木偶主人向你挑戰,爲什麼不見他來呢?”
王宜中道:“天人幫這個恐怖、神秘的組織,做事不按正規行動,也許那木偶主人不會來了。”
只見那黑衣人舉着手中的長劍,凝立不動。顯然,他已被王宜中揮手殺死兩人的威勢所震驚。
王宜中伸出手去,輕輕拍拍金玉仙,道:“你等着我,我對付了遺留的敵人,咱們就立刻回去,用不着再等那木偶主人了。”
金玉仙道:“賤妾一切遵從官人之命。”
王宜中轉過身子,緩步向那黑衣人逼了過來。右手執着金芒閃閃的短劍。
那黑衣人一直肅立不動,手中長劍,卻隨着那王宜的身子轉動。
王宜中逼近那黑衣人身前五尺左右處,突然停了下來,道:“閣下是準備和我動手呢,還是棄劍投降?”
黑衣人冷肅地說道:“動手。”
王宜中道:“你不是我的敵手,三招之內,我就可取你之命。”
黑衣人道:“很可能,不過,我還是和你動手。”
王宜中道:“閣下當真是有着視死如歸的豪氣。”
黑衣人道:“死亡固然可怕,但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王宜中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道:“你也是被人用藥物控制麼?”
黑衣人道:“你問的太多了,但你要知道我不會告訴你。”
王宜中道:“好!你小心了。”
右手長劍,刺了過去,引動那黑衣人的兵刃,左手一揮,疾向黑衣人蒙面黑紗上抓了過去。
那黑衣人似是早有預防,右手一揮,手中的長劍,突然閃轉出一片光芒,護住了全身。
劍勢密如重雲光幕,封住了王宜中銳利的攻勢。
王宜中胸中熟記着天下武學總綱,一看那人出手的劍勢,已知是劍術大家的手法,而且劍勢中大氣磅礴,似是正大門派中劍招。就在他心念一轉之間,攻出的劍招微微一收。
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雙劍觸接在一起。
黑衣人借勢變招,長劍一圈,忽然化成一片劍幕,泰山壓頂一般,罩了下來。
王宜中金劍上舉,封擋住下壓的劍勢,口中卻冷冷說道:“閣下出身正大門派。”
黑衣人沉腕收劍,劍招忽變,密如彩雲般,連攻三劍,道:“咱們動手相搏,你不殺我,我就殺你,用不着通名報姓了。”
王宜中金劍揮舞,擋開三劍快攻,道:“你如是被人控制威迫,身難由己,在下不願殺你。”
黑衣道:“王門主,目下的情勢,咱們是隻有捨命一拼的結局,在下不希望和你談的太多,你也不用對在下太仁慈了。”
王宜中劍眉聳動,炯目放光,冷笑一聲,道:“勿怪江湖上宵小當道,正義淪喪,原來,武林中有這麼多縮首畏尾,甘願助紂爲虐的人物。”
金劍一揮,疾攻過去。他心含憤怒,攻勢銳利異常,手中金劍,蓄滿了強勁絕倫的真力。
三劍硬拼之後,逼的那黑衣人門戶大開。
王宜中左手乘勢而入,一下子,抓下來那黑衣人的面紗。只見一張方面大耳,額留長髯的五旬大漢,滿臉驚愕之色,呆在當地。
忽然間,那大漢右手一擡,長劍反向頸間抹去。
王宜中右手金劍一探,壓住了黑衣人返回的劍勢,左手一把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冷冷說道:“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黑衣人長嘆一聲,道:“王門主劍法高明,在下確非敵手。不過,如若王門主允許在下選擇,在下希望選擇死亡。”
王宜中一皺眉頭,道:“很奇怪,你爲什麼一定要死?”
黑衣人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感覺之中比死亡還要痛苦時,爲什麼不求一死?”
這時,金玉仙突然蓮步姍姍地走了過來,接道:“這位大哥,你爲什麼一定要死呢?”
黑衣人道:“唉!姑娘是……”
金玉仙接道:“我是他的妻子。”
黑衣人道:“原來是王夫人,在下失敬了。”
金玉仙道:“我丈夫不但有一身好武功,也有一副好心腸,金劍門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大門戶,有很多很多武功高強的劍士,你如有什麼痛苦,只管說出來,我丈夫自然會幫助你,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能替你擔待下來。”
黑衣人道:“謝謝你們夫婦,你們確然是無能幫助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想法子阻止他,別讓他死。”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夫人,死的方法很多,你如是阻止我,我只不過是死的痛苦一些。”
金玉仙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似你這等無聲無息的死去,有何價值?”
黑衣人道:“在下死的確無價值,但只要對別人有價值,那就夠了。王門主,需知一個人生在世上,並非是全爲自己一個人活着。”
王宜中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死之後,可以救別的人。”
黑衣人道:“王門主既能瞭解這些,那就應該成全在下了。”
王宜中回顧了金玉仙一眼,道:“看來,咱們對江湖中的事務,確然是瞭解的太少了,他既然堅持要死,而且是爲他人而死,那該是義薄雲天的大義,咱們就成全他吧?”
金玉仙忽然嘆息一聲,道:“有一句俗語說,這世間無奇不有,看來是果然不錯。官人覺着應該如何做,自然是不會錯。”
黑衣人突然抱拳一禮,道:“多謝兩位成全。”反手一劍,自向頸上抹去。一股鮮血噴了出來,人頭飛落到五尺以外。
那黑衣人雖然苦苦求死,但對自刎一事,卻又非完全甘心,一具無頭屍體,挺立了良久,才栽倒在地上。
王宜中望着那倒臥在地上的屍體,出了一陣子神,才輕輕嘆一口氣,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金玉仙道:“什麼事?”
王宜中道:“天人幫不知用的什麼手段,竟然能使全不相干的人,爲其生、爲其死,當真是叫人有些迷惘了。”
金玉仙道:“可能是天人幫控制了他的家人,他不敢抗命,一個人如是爲父母妻兒而死,自然是毫不猶豫了。”
王宜中雙目盯注在金玉仙臉上瞧了一陣,道:“夫人之言,甚爲有理。咱們走吧!”
只聽一陣冷厲的笑聲,道:“王門主,就這樣走嗎?”
說話的聲音,十分熟悉,正是那木偶主人。
轉頭看去,只見那木偶主人,身着藍衫,白髮飄飄,站在燈火可及之外的夜色之中。
王宜中冷冷說道:“你來了……”
木偶主人接道:“老夫既然約你來,自然會按時趕到。”
王宜中冷漠一笑,道:“你如能早來一會,也許他們三個人還不會死。”
木偶主人冷酷地說道:“一個人如是該死,坐在屋子裡,也會被大梁壓死。”
王宜中冷哼一聲,道:“在下看錯了你。”
木偶主人冷笑一聲,道:“像你這點年紀的人,犯幾次錯,實也算不得什麼。”
王宜中回顧了金玉仙一眼,道:“你問問他吧,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
金玉仙應聲向前行了兩步,道:“我是玉仙,你……”
木偶主人接道:“我看到你了。打架搏命,是男子漢的事情,你來此地作甚?”
金玉仙呆了一呆,道:“離開我奶奶之後,你對我完全不一樣了。”
木偶主人道:“這地方,場合不對,你退開去吧!”
王宜中道:“玉仙、退回來!生具惡根的人,好言好語,決是無法勸得醒他。”
金玉仙黯然嘆道:“早知如此,小時候我應該學武功的,如若我能把武功練的像我奶奶一樣,他們也不敢對我如此了。”
木偶主人淡談一笑,道:“賢侄女,你退下去,這不關你的事。”
金玉仙道:“爲什麼不關我的事,你知他是誰嗎?”
木偶主人道:“金劍門主王宜中。”
金主仙道:“他也是我的丈夫。”
木偶主人道:“天下男人,多如恆河沙數,王宜中死了,還有無數英俊的少年人。”
金玉仙道:“住口,你懂不懂什麼叫三從四德。”
木偶主人道:“我懂,但那都是騙人的名堂。”
金玉仙道:“我要有機會見我祖母之面,我會告訴她這些話。”
木偶主人道:“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你請快些閃開。”
王宜中大行兩步,越過金玉仙,道:“玉仙,你明白了江湖上醜惡的人性,那就夠了。
你退開去,我來教訓他一頓。”
木偶主人道:“對!王宜中,咱們男子漢的事情,最好別要女人插手。”
木偶主人突然向後退了三步,互擊了一掌。
只見兩個高逾三尺的矮人,緩步向前行了過來。
兩人舉動怪異,一看之下,就可瞧出是兩具高大的木偶。
王宜中冷冷說道:“你除了木偶之外,大約再無別的能耐了。”
木偶主人道:“你先對付了木偶,再對付老夫不遲。”
王宜中回頭望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退開去,我對付了這木偶主人再說。”
說話之間,那兩個木偶已然直逼過來。
王宜中雙目圓睜,盯注在兩個木偶之上,暗中運氣戒備。兩個木頭做成的人,能走能動,看上去自然是有些恐怖,王宜中亦難免中有些緊張。
兩個木偶行動很慢,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王宜中直待那木偶行到丈餘左右處,才突然一揮手,拍出了一股強猛的掌力直衝過去。
左首木偶,首當其衝,吃王宜中強猛的掌力擊中,突然飛了起來。
就在王宜中掌力擊中木偶時,那木偶口鼻雙目,突然飛出來數道銀芒,直向王宜中飛了過來。
飛出銀芒,足足籠罩了丈許左右的地方,而且勁道強猛。顯然木偶身上,都裝置着強力的彈簧,果然惡毒無比。
王宜中早有戒備,一提氣,身子陡然向上飛去。他輕功卓絕,前無古人,一躍兩丈多高。
任是他動作快速,左足亦被一道寒芒射中。那銳利的鋒針,穿過靴子,直刺左足小指之內。
王宜中只覺左腳一麻,立時警覺受了毒傷,一面運氣閉着穴道,一面頭下腳上的直向木偶主人飛去。
手中的短劍,閃起了金芒,人劍合一,破空而去。
木偶主人眼看王宜中排山一般的氣勢,心中大吃一驚,一提氣,躍飛而起,直向正東飛逃。
他逃的雖然很快,但王宜中的劍勢更快,金芒一閃之下,鮮血濺飛。木偶主人一條左臂生生被斬了下來。
王宜中落着實地,那木偶主人已然奔出了七八丈外。
金玉仙急步奔了過來,低聲說道:“官人,你沒有事吧?”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腳上中了一枚毒針。”
金玉仙吃了一驚,道:“毒針?”
王宜中道:“我傷處發麻,自然是淬毒之物了。”
金玉仙道:“那針上的劇毒厲害嗎?”
王宜中道:“天人幫中用的毒物,自然是極爲惡毒了。”
金玉仙道:“那要怎麼辦啊?”
王宜中道:“你不要急,這針上之毒還要不了我的命。”
金玉仙道:“想不到啊,人心這麼可怕,當我奶奶之面,對我百依百順,想不到今夜中竟然對我如此無禮。”
王中宜道:“今夜裡不該帶你來的,我本來可以殺死他,但我怕這裡仍有理伏,所以沒有追殺他。”
金玉仙道:“官人說的是,你應該帶幾個劍士同來。”
伏下身子,接道:“官人,脫下靴襪來,讓我瞧瞧你左腳的傷勢。”
她跪下雙膝,一付深情款款的樣子十分叫人感動。王宜中本待拒絕,但又不忍。
金玉仙抱起了王宜中的左腳,正待脫下他的靴子,忽聽砰的一聲,傳入耳際。
原來,另一個木偶脫離了那木偶主人的控制,無法轉彎,撞在那並生的柏樹之上。木偶內腑中機關發出的無數銀針,全都中在了樹身之上。
金玉仙仍然緊緊抱着王宜中一隻左腳,用力拉下了王宜中足上的靴子。
這當兒忽聞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王宜中,你中了本門的五絕奇毒,十二個時辰之內,毒發而死,除了本門之外,遍天下再無人有此解藥。”
聲音嬌甜,分明是女子的口音。
王宜中顧不得再穿靴子,一轉身回頭望去。只見西門瑤手執長劍,站在那小廟前燈光之下。
王宜中道:“西門瑤姑娘。”
西門瑤緩緩地向前行了兩步,目光一掠金玉仙,道:“這位是……”
金玉仙已然站起了身子,微微欠身一禮,道:“賤妾金玉仙。”
西門瑤道:“你是王宜中的夫人?”
金玉仙道:“正是王門主的寒妻,姑娘見笑了。”
西門瑤冷冷說道:“有一件事,小妹想奉告王夫人。”
金玉仙道:“我洗耳恭聽。”
西門瑤道:“敝幫主有令,王宜中要殺,王夫人也要殺,很不幸的事,你叫我遇上了。”
王宜中冷冷說道:“西門姑娘,說話不覺着太過分嗎?”
西門瑤道:“王門主,你可知道,這地方埋伏有多少人手?”
王宜中道:“不論多少人,在下相信你們都無法取我之命。”
西門瑤道:“王門主如若未中毒針,這話咱們相信,可惜你中了毒,情勢就大不相同了。”
王宜中道:“就算比這再厲害的毒,也無法困得住我。”
西門瑤冷冷說道:“不論你武功如何高強,但你殺一個人。總要耗去一些真力,那奇毒就隨着你的血液的流動,逐漸向心髒中行去,極快就會失去功力。”
王宜中道:“果真如此,在下爲西門姑娘可惜。”
西門瑤道:“爲什麼?”
王宜中道:“後面如何變化,你西門姑娘就看不到了,在下會先殺死你。”
西門瑤道:“抱歉的是,我奉有不能死去之命,只好有負雅意。”
王宜中道:“在我們目前的距離之下,你走不開的。”
西門瑤運劍突然繞頭打了一轉,暗影中魚貫行出了十餘個黑紗蒙面的人。這些人穿着一色的衣服,但手中卻拿着不同的兵刃。有長劍、大刀,竟也有佛門中用的方便鏟和禪杖。十餘個黑衣人一字排開,站在西門瑤的身前。
西門瑤冷冷說道:“這些人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有些還是一派掌門身份。”
王宜中吃了一驚,接道:“這些人是……”
西門瑤接道:“這些人,都是來爲你王門主試劍用的。”
王宜中道:“好惡毒的手段。”
西門瑤道:“你應該自豪,這些人集在一起,武林中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和他們抗衡,但你王門主能夠,不過……”
王宜中道:“不過什麼?”
西門瑤道:“不過,你如殺死了這些人,只怕你也將到了毒發的時刻。”
王宜中道:“你們算的這樣準嗎?”
西門瑤道:“你該知道,敝幫主不是常人,一向是算無遺策。”
王宜中擡起頭來,目光如電,緩緩由羣豪臉上掃掠過去,冷冷說道:“諸位雖然用黑紗蒙面,但在下知道諸位都是武林中有聲望、有地他的高人,在下也知道,諸位到此的原因,都是身不由已,但希望諸位的神智都還能保持着清醒。”
幾個黑紗蒙面的人,一徘橫立,冷肅的站着,但卻無一人回答。
王宜中一皺眉頭,道:“也許諸位的家人、妻兒,控制在別人的手中,也許是諸位的師長親友、門人爲人控制,諸位心懷大仁。但行動卻是助紂爲虐。其實,諸位應該明白,你們就算殺了我王某人,但也未必能解救了你們的親友、師長和門人故友。”
十幾個黑衣人的蒙面黑紗,無風自動,顯然內心中,都激動得不能自制。王宜中目睹其情,心中暗喜,忖道:他們既有反應,顯然,內心之中都還很清楚。
當下重重咳了一聲,接道:“諸位殺了我王宜中,加害諸位的天人幫,也不會替諸位解去禁制。一個手段慘酷不講信義的人,他永遠不講信義,你們對付我之後,還得去對付我金劍門。消滅了金劍門,諸位一樣不會得到安靜,還得去對付很多很多別的人,像少林武當,直到整個的武林,完全被天人幫征服之後,最後,諸位還落得一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命運。
十幾個黑衣人中,突然發出了幾聲長長的嘆息。
西門瑤並未喝止王宜中,似乎是很欣賞他滔滔不絕的大道理。
王宜中聽得了反應,信心大增。暗道:“我如再多費一些口舌,也許會說服他們了。”
這時,站在王宜中身後的金玉仙,突然向前兩步,低身說道:“官人,這些人,爲什麼要用黑紗蒙面?”
王宜中道:“他們都是武林中很有地位地人,不願意讓人見到他們的真面目。”
金玉仙啊了一聲,道:“他們的武功很強嗎?”
王宜中道:“我雖然無法見到他們的真正面目,但我相信,他們是武林中第一流身手的人物。”
金玉仙道:“你相信那位西門姑娘的話?”
王宜中道:“我相信天人幫主,決不會找一羣武功不好的人來對付我。”
金玉仙低聲道:“如是他們的武功,都很高強,你一個人,如何對付他們,咱們先走,設法召來門中劍士,再來對付他們。”
王宜中搖頭道:“我是一門之主,如何能臨陣逃走?”
金玉仙道:“他們……”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他們都是極具才慧的人物,能夠辨識厲害,我希望說動他們,擺脫天人幫的控制。”
金玉仙道:“如是無法說服他們呢?”
王宜中道:“說不服他們,自然要動手了。”
金玉仙接道:“賤妾擔心的就在此了,如何能勝過這多高手?”
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大,站在旁側的西門瑤也聽的十分清楚。
西門瑤冷笑一聲,道:“你爲什麼不幫他的忙?”
金玉仙道:“他是我丈夫,我自然應該幫他,可惜我不會武功。”
西門瑤道:“夫妻應該是生同羅帳死同穴。”
金仙道:“西門姑娘說的不錯。雖然我們沒有生同羅帳,但卻要死同一穴。你們如真的殺死我的丈夫,我一個人豈能獨生。”
西門瑤忽然間,淡淡一笑,道:“你如真想死,我就先成全你。”長劍一探,突然刺了過來。
金玉仙眼看寒芒刺來,啊喲一聲,向後倒去。
王宜中金劍一揮,噹的一聲,震開了西門瑤的長劍,怒道:“西門瑤,你口是心非!”
西門瑤長劍一緊,唰唰唰連劈三劍,大聲說道:“你是金劍門主,怎能血口噴人?”
王宜中封開三劍,還了一招。
西門瑤縱身避開,道:“你先對付了這十二高手,咱們再打不遲。”
王宜中劍一擺,道:“諸位,是否三思在下之言?”
十二個黑衣人,沒有一個答話,也沒有一個人出手。
躲在王宜中身後的金玉仙沉聲道:“官人,無毒不丈夫,趁他們還在猶豫,先殺他們幾個,也可減少一些力量。”
王宜中微微一怔,回顧了夫人一眼,道:“玉仙,你不懂江湖中事,最好別多插口。”
金玉仙啊了一聲,向後退去。
王宜中目光轉到西門瑤的身上,道:“姑娘,在下話已經說完了,聽不聽是他們的事了,你要他們出手吧!”
西門瑤道:“你太倔強了。”
長劍一揮,指向了王宜中。
這本是指揮十二個黑衣人的暗號,但十二個黑衣人卻是肅立未動。
西門瑤皺皺眉頭,失聲叫道:“奇怪啊!”
王宜中冷冷說道:“沒有什麼奇怪,他們如若還神志清明,自然會分辨是非,這事很簡單,任何人聽到,都會明白。”
西門瑤神色平靜,笑一笑,道:“他們神志如是很清醒,他們就應該聽從令諭,他們敢不認命,那是從未有過的事。”
王宜中道:“貴幫主應該明白,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
十二個黑衣蒙面人中的兩個,突然回過身子,一左一右的向西門瑤逼了過去。
西門瑤長劍一揮,劃出了一道森寒的冷芒,道:“站住!兩位應明白,只要我法器一響,諸位立刻就毒發而死。”
兩個向前逼近的黑衣人,一個手執戒刀,一個手執禪杖,兩個分明都是出家的和尚。
西門瑤的喝叫聲,發生了很大的效用,兩個黑衣人立刻停了下來,就這一陣王夫,十二個黑衣人散佈開去,把西門瑤圍在中間。
西門瑤心中明白,這十二位武林高手,任何一個,都極難對付,若十二個人一起出手,除了王宜中還有一點機會之外,任何人都無法擋受得住,心中大急之下,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銀色長管,放入口中。
王宜中瞧得心中大爲奇怪,暗道:“一個銀色的短管,能有多大威力,如何能駭住這十二個高人。”
但十二個黑衣蒙面人,卻對那銀哨有着很大畏懼,齊齊向後退去。
西門瑤突然取下口中銀管,長嘆一聲,道:“你們如若真的不畏懼後果,你們可以去了。不過,你們要知道,你們身中之毒,除了我們的幫主之外,很難再找到解毒藥物。”
只聽一個威重的聲音,說道:“王門主說的不錯,咱們就是遵從貴幫主之命,殺死了王門主,擊潰了金劍門,貴幫也一樣不會放了我們,咱們就算毒發而死,留下金劍門也好替武林保存一份正義。”
西門瑤黯然嘆息一聲,道:“你們去吧!我慚愧沒有能力幫助你們。”
只聽那手執戒刀的黑衣人,一聲阿彌陀佛的高昂梵唱,響徹雲宵。這一聲梵唱,有如暮鼓晨鐘,使得全場中人都爲之心神一震,神志也爲之一清。
緊接着傳出蒼勁的聲音,道:“老衲喜睹武林中又一代奇才人物,也使老衲放心了不少。希望你能早誅天人幫,爲武林中解除危機。但王門主身受暗器所傷,天人幫中暗器,想來必是淬毒之物,這裡有解毒丹藥一粒,奉贈門主服用。”
右手一擡,一粒黃豆大小的丹丸,直飛過來。
王宜中伸手接過丹丸,道:“多謝老前輩。”
那手執戒刀的黑衣人突然棄去手中戒刀,道:“王門主多保重,老衲去了。”
王宜中道:“老前輩留步。”
黑衣人轉過身子道:“王門主還有什麼指教?”
王宜中道:“老前輩可否取下面紗,讓晚輩一睹廬山真面目。”
黑衣人嘆息一聲,道:“王門主,不用了。但老朽可以奉告一句,今宵來此的一十二人,都是武林中很有身份的人,他們不願以真正面目和你相見,希望王門主替他們留下一點顏面。”
王宜中啊了一聲,道:“老前輩不要誤會,晚輩並無此意。”
黑衣人道:“那麼我等去了。”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餘下的黑衣人緊追那人身後,大步而去,片刻之後,走的蹤影不見。
王宜中目睹十二個黑衣人消失之後,目光轉註到西門瑤的身上,道:“你又爲什麼放了他們?”
西門瑤嘆息一聲,道:“我說不出理由,我只是覺得應該放他們走。雖然,我明明知道,放他們離去,他們也無法逃過毒發而死的命運,但我覺着應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王宜中道:“什麼機會?”
西門瑤道:“讓他們碰碰運氣看。”
王宜中道:“碰運氣?”
西門瑤道:“他們如若沒有什麼意外的遭遇,大約還可以活上十天,希望他們在十天之內,找到解毒的藥物。”
王宜中道:“有機會嗎?”
西門瑤道:“如若有,那該是千古奇遇。”
王宜中啊了一聲,道:“西門姑娘,你如真有棄暗投明之心心,就請告訴在下一件事。”
西門瑤道:“什麼事?”
王宜中道:“告訴我,貴門主現在何處。”
金玉仙突然開口說道:“姑娘別告訴他。”
西門瑤冷笑一聲,道:“爲什麼?”
金玉仙道:“他的傷勢還沒有好。”
西門瑤道:“姑娘可是怕他聽得消息之後,去找敝幫主拼命。”
金玉仙黯然說道:“不錯。他生性倔強,雖然傷勢未好,但他知曉了貴幫主居住之地定然會不顧生死趕往貴幫主停身之處,奪取解藥。”
西門瑤冷笑一聲,接道:“你是替你的夫君擔憂呢,還是替咱們的幫主擔憂?”
金玉仙微微一怔,擡頭望了西門瑤一眼,道:“賤妾爲夫君擔心,他毒傷未愈,縱然有絕世武功,也難是貴幫主的敵手。”
西門瑤道:“夫人會療毒嗎?”
金玉仙道:“賤妾不會武功,怎會療毒。”
西門瑤道:“那你要他在此,豈不是要他等着毒發死亡。”
金玉仙道:“賤妾雖然不會療毒,但我知金劍門中必有療毒之藥,只要他能回金劍門,就可以療治毒傷了。”
西門瑤道:“夫人你太小看咱們的幫主了。”這一次說的聲音甚大,而且含意明顯,金玉仙勢已無法裝作不懂,神情一愕,道:“姑娘說的什麼?”
西門瑤道:“我說的很明白,夫人還未聽清楚嗎?”
金玉仙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姑娘,你是說我也是天人幫中人?”
西門瑤道:“咱們天人幫中人一向善於僞裝,這一次不知怎的做了這等大露破綻的事,整個的金劍門中,只怕都是你天人幫派去的人了。”
金玉仙輕輕嘆息一聲,臉上是一片茫然的神色,回顧了王宜中一眼,道:“官人,勿怪你對我動疑了,連這位西門姑娘,也懷疑我是天人幫中的人。”
王宜中心中始終對金玉仙存着一份懷疑,一直冷眼旁觀,未多一言。直待金玉仙開口相問,才緩緩說道:“在下已知夫人不可能是天人幫中人,但卻無法對人解說,這一點,還望夫人原諒。”兩行淚珠兒,順着金玉仙雙腮流下,但她迅快的取出一方絹帕掩在臉上。那神情悽楚中,帶着無限的委屈,怎麼看也不像是裝做。
王宜中心中又泛出一份愧疚之感,道:“夫人真金不怕火,金劍門天人幫已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刻,不要多久的時間,就可以水落石出。那時,夫人所受的委屈,就可以得到了補償,目下多忍一份誤會,屆時,就可以多受到一份敬重。”
金玉仙緩緩放下了掩面手帕,黯然嘆息一聲道:“官人,我可以忍受關在地牢中的百般痛苦,也可以忍受閨房冷悽、寂寞,但我不能再忍受這些冷嘲熱諷。我以死明心,爲什麼你又放我出來,我一個弱女子能承受多少痛苦?”
王宜中大感愧疚,賠笑道:“夫人你已經忍受了很多,爲什麼不能再多忍受一些呢?”
金玉仙突然間變得倔強起來,搖搖頭道:“我不願再忍受了,我要走。”
王宜中吃了一驚,接道:“你到哪裡去?”
金玉仙道:“回到我奶奶的身邊,我不能再忍受了。”
王宜中道:“金劍門中人,已對你漸生諒解,你如一走,豈不是前功盡棄。”
金玉仙道:“你消滅了天人幫,我再回來,那時妻以夫貴,我固然可以堂堂正正的做金劍門主的夫人,你也可以揚眉挺胸受人敬重。我不能再留這裡,害你也擡不起頭。”
王宜中道:“夫人,西門瑤並不是金劍門中人。”
金玉仙道:“正因爲她不是金劍門中人,我才感覺事情嚴重,因爲,懷疑我的,並不只金劍門中的人。”
西門瑤聽兩人對答之言,心中也不禁有些懷疑起來,暗道:“難道這只是碰巧的事,這女人真的和天人幫無關?”
繼而心念一轉,暗道:天下那有這等巧事,再說,木偶主人已明是天人幫中的人了,她怎會和天人幫全無關係。當下冷冷說道:“夫人,你回去稟報幫主一聲,就說我西門瑤過不慣這等詭秘恐怖的生活,我要棄暗投明,降服金劍門。”
金玉仙黯然一笑,道:“良禽擇木而棲,姑娘具有大智慧,能夠迷途知返,賤妾爲姑娘慶幸。”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行去。
王宜中飛身一躍,攔住了金玉仙的去路,道:“夫人,夜色幽暗,道途荒涼,你一個人不會武功,如何能夠行動。”
金玉仙道:“千古艱難唯一死,我連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不勞官人費心。”
王宜中道:“不行!我不能讓你一人冒險。”
金玉仙冷肅地說道:“我雖然未學過武功,但我出生江湖世家,一些防身暗器,倒是有的。你不要攔我。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原來夫人身懷奇技,深藏不露,我倒要見識一下。”
金玉仙一探手,取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對準咽喉之上,道:“攔阻我,我就死給你看。”
王宜中呆了一呆,想不到她防身之法,竟是自求一死,倒不敢強行攔阻。
金玉仙神色冷峻地道:“你們不許再向前一步,動一動,我就刺穿了自己的咽喉一死。”
王宜中急急說道:“玉仙,有話好商量,不可輕易尋短見。”
金玉仙道:“我想過很多了,別勸我,我該先回去,但我會很耐心的等你。”
王宜中道:“就決定要走,我也該派些人送你回去。”
金玉仙道:“我知道如何自保,你消滅了天人幫,如若我還活在世上,你就去接我來,如是我死了,你不妨再娶一房,只要你記着咱們成親的那一天,替我燒些紙錢,賤妾就感恩泉下了。”
這等纏綿悲悽之言,她談來竟然是從容鎮靜,全無半點傷感的味道。
王宜中卻有些黯然神傷,熱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他極力的忍受着,長長嘆息一聲,道:“夫人,我真的是有些對不起你。”
金玉仙道:“來日方長,我如不死,你以後還有不少補償的機會,我去了。”
目光一掠西門瑤,道:“這位西門姑娘,才貌雙全,更難得的是一身武功,既有棄暗投明之心,也許我以後永遠沒有機會對你說這些話了。”語聲一頓,接道:“如是你能收了西門!”
娘,就把她收了。我如死了,就把她扶正,我如是不死,你就多收一房妻妾。”緩緩轉身大步而去。
王宜中看她手中的匕首,一直指在咽喉之上,也不敢攔阻於她。只見一個孤獨的背影,緩緩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玉仙去後良久,西門瑤才長長吁一口氣,道:“王門主,你信不信她的話?”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你呢?”
西門瑤道:“如若我沒有這幾年的詭異經歷,我一定會爲她剛纔一番話,感動的放聲大哭。”
王宜中道:“她來的時機太過巧合,不論什麼懇切動人的話,都很難解說清楚。但我實在又無從她的言行中,瞧出任何破綻,你也是天人幫中很重要的人,應該比我清楚,她是不是天人幫中人?”
西門瑤道:“要是能夠一眼瞧出她是不是天人幫中人,天人幫也不足稱爲神秘組織了。”
王宜中道:“可惜那木偶主人逃走了,要不然定可從他口問出內情。”
西門瑤搖頭道:“你問不出來,天人幫主永遠不會給屬下泄漏秘密的機會,我這次來對付你……”
突聞一聲悲嘯,劃破了夜空,傳入耳際。
王宜中微微一怔,道:“那是什麼聲音?”
西門瑤道:“人!一個將要死亡的人,臨終前發出的悲嘯。包含了無限的悲苦,無限的怨恨,也是心中充塞的一股悲憤不平之氣。”
王宜中道:“姑娘似是對他的嘯聲很熟?”
西門瑤道:“我是很熟悉,因爲,我聽過這樣的嘯聲,他們和常人有些不同。”
王宜中接道:“哪裡不同了?”
西門瑤道:“他們有一身深厚的功力,卻無能對面臨的死亡反抗,那是一股不平之氣,化作一聲悲嘯。”
王宜中道:“唉!這又是貴幫的傑作了。”
西門瑤道:“不錯,除了天人幫,沒有人能夠讓一個功力深厚的武林高手,死的如此窩囊,也許是他們直到死亡臨頭時,才知道自己過去錯了,清醒了,惜愛性命,瞻前顧後,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宜中道:“姑娘倒是想的很清楚。”
西門瑤道:“如是想不清楚,我也不會和你談這些話,也不會放了那十二位武林高人。”
王宜中掂掂手中的解藥,道:“姑娘,這解藥可不可以服用?”
西門瑤道:“應該是可以,給你解藥的人,是少林寺中的高僧,我雖然不知道他在寺中是何身份,但卻不會低。他們甘願自己等待毒發而死,不肯對你下手,那是說他們把希望都寄於你的身上了。”
王宜中道:“我心中有一點不解之處,他如誠心送我解藥,這解藥定然十分名貴,爲什麼他自己不肯服用,卻曾願接受貴門主驅使。”
西門瑤道:“他們中的毒和你不同,你是淬毒暗器所傷,他們卻是被服用一種毒物所傷。而且,他們甘願受命,並非只是爲了本身的生死,原因是身後還有着極爲嚴重的威脅。”
王宜中一張口,服下解藥,道:“這是一粒毒藥,也未必會毒得死我。”
西門瑤微微一呆,道:“你已練成了百毒不侵的身體?”
王宜中道:“那倒不是。但我心中記得有一篇逼毒之法,就算是中了毒,我也可以把奇毒集中於一處,不讓它發作出來。”
西門瑤道:“那能夠支持多少時間?”
王宜中道:“我想一兩個月不會有什麼問題。”
西門瑤呆了一呆,嘆道:“無怪我們幫主,念念不忘取你之命,你確然是他一大勁敵,也是唯一能夠對付他的人。”
王宜中道:“可惜的是我一直無法見他之面,不論他武功如何的高強,我都不會怕他,但他隱在暗處,到處放火,實在叫人防不勝防了。”
西門瑤舉步行到王宜中的身後,伏身撿起地下那隻靴子,道:“穿上吧!身在殺機四伏中,你們還有纏綿的興致,實在叫人佩服。”
王宜中臉一熱,道:“她要看我的傷勢,我……”
西門瑤接道:“你沒法子拒絕是不是?”
王宜中穿了靴子道:“她是個很可憐的女人,我不忍太傷害她。”
又一聲斷魂驚心的長嘯,傳了過來,打斷西門瑤未完之言。
王宜中黯然說道:“又死了一個,是嗎?”
西門瑤點點頭,道:“十二個人,看樣子,都無法逃走了。”
王宜中道:“他們毒性發作的好快啊!”
西門瑤道:“本來,他們還可以活一天,因爲他們都服用了足夠份量的解藥。”
王宜中道:“爲什麼他們一個個發出了厲嘯死亡?”
西門瑤道:“我們幫主,算無遺策。他不信任我,一定另外派人在暗中監視着我,使用法器,促他們毒性提早發作而死。”
王宜中道:“像你適才含在口中銀哨一樣?”
西門瑤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用銀哨,也許別人用的另外一種法器,他們中毒的人,怕聽那種聲音,那聲音促使他們失去控制的能力,使毒性立刻發作。”
王宜中道:“用毒用到了這等境界,實是罕聞罕見的事,也足以自豪了。”
轉頭望去,只見西門瑤仰臉望天,似是在想些什麼,而且,想得十分入神。
王宜中一皺眉頭,道:“姑娘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
西門瑤道:“我在想,敝幫主不可能派人跟蹤我啊!”
王宜中呆了一呆,道:“那是遇上了貴幫主?”
西門瑤搖搖頭,道:“沒有這麼巧的事情。”
西門瑤道:“沒有用,瞧到了他們死亡前掙扎的痛苦,你會肝膽懼裂,但卻又無能幫助他們。”
她神色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嚴肅,接道:“王門主,尊夫人走的是不是牽強一些?”
這句話有如醍醐灌頂,頓使王宜中神志一清,道:“不錯。照她近日的性格而言,是一位很柔弱的女人,今夜裡突然間變得十分堅強起來。”
西門瑤道:“仔細地想一想,尊夫人很可能和我同屬一幫。”
王宜中道:“你是說她也是天人幫中人?”
西門瑤道:“是的。不過,咱們沒有親眼看到,也不能肯定是她。”
王宜中道:“多謝姑娘提醒。”
西門瑤道:“如若她真是天人幫中人,身份定然很高。”
王宜中道:“會不會是天人幫主?”
西門瑤呆了一呆,道:“這個,不大可能吧!”
王宜中看出她臉色大變,顯然心中有着無比的震駭,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你很怕貴幫主?”
西門瑤嗯了一聲,道:“我是怕他。”
王宜中道:“不要怕,你如肯投入金劍門中,我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西門瑤突然想了一件事,黯然一笑,道:“沒有人知道敝幫主的存身之處,他可能隨時出現。”
王宜中接道:“這樣的神秘嗎?”
西門瑤道:“王門主信不信,我在貴門分舵附近,卻見到了敝門主。”
王宜中道:“什麼時候?”
西門瑤道:“昨天,我們分手之後,我行在一座樹林中,敝幫主忽然現身,他指責我叛離天人幫,要我將功折罪,今晚上帶人來取你之命,可是我……”
王宜中微微一笑,接道:“你又背叛了天人幫主之命,不但沒有殺我,而且還放了十二位高手。”
西門瑤點點頭道:“不錯。我沒有殺了你,已經是抗拒令諭,犯了幫規,再放走十二高手,那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王宜中道:“姑娘,你害怕了?”
西門瑤冷冷說道:“我爲什麼不怕。我人就要死了,難道還要我開心的大笑不成。”
王宜中道:“姑娘怎會就要死了?”
西門瑤道:“因爲我違抗了我們幫主的令諭。”
王宜中道:“我和貴幫主處處爲敵作對,我怎麼還活到現在而沒有事情。”
西門瑤道:“你不同。”
王宜中道:“哪裡不同了?”
西門瑤道:“你不是天人幫中人。”
王宜中笑一笑,道:“貴幫主殺我之心,重於殺你何止百倍,但他沒有辦法殺我,只要你和我走在一起,他縱有殺你之心,也是沒有下手的機會。”
西門瑤展顏一笑,道:“其實,我如不是身中有毒,我也不太怕他。”
王宜中愕然說道:“怎麼,你也中了毒?”
西門瑤道:“是的。天人幫主的屬下,大都身中有毒。”
王宜中道:“唉!這麼看來,貴幫主是一個人也不相信了。”
西門瑤道:“這大概是吧。所有在天人幫中的人,大概都已中毒。”
王宜中道:“貴幫主爲人看來十分孤癖了。”
西門瑤道:“不錯。他沒有一個朋友,所有的只是屬下和敵人。”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其實他連敵人和屬下也沒有辦法分得清楚。”
王宜中道:“此話怎麼說?”
西門瑤道:“因爲,他對屬下的手段,和對敵人並無什麼不同。”
王宜中道:“我不明白,他這樣一個人活下去有什麼意思,沒有朋友,沒有一個可以和他說話的人。”
西門瑤道:“我也不明白,他如何的生活下去?”
王宜中嘆口氣,道:“一個做壞事的人,一定有它的怪癖,就算有一天真的統治了整個江湖,他的生活又有什麼快樂。”
西門瑤道:“我從前從沒有想到過這些事,你這一句,卻也提醒了我,一個人如若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可信可託的人,活着和死亡,並無區別。”
王宜中突然仰起臉來,望着夜空,長長吁一口氣,道:“西門姑娘!”
西門瑤嗯了一聲,道:“什麼事?”
王宜中道:“貴幫主所以能隨心所欲,隱現無常,貴幫中人都在爲他掩護。”
西門瑤睜大了一對明亮的眼睛,接道:“我們天人幫中人,也沒有幾個見過他,如何爲他作掩護?”
王宜中道:“表面上似是如此,但事實上,你們先把他給神化,覺着他無所不能,無所不在,表現出得畏懼、服貼,像一道牆,擋住了你們雙目,也遮住了你們自己的眼睛。”
西門瑤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似解非解地說道:“你說的話,似乎是很深奧,我有些不大明白。”
王宜中道:“你們在心理上,覺着貴幫主太強大、太可怕了,所以,形諸於外的,是無比的恭順和敬服。”
西門瑤搖搖頭,道:“你這一解說,我就更爲糊徐了,我們本來就沒有見過他,如何能知道他是什麼樣子?”
王宜中道:“因爲你們太怕他,忽略了身邊的細節小事,縱然是懷疑了,也是不敢追,不敢查。如是你們能精細一些,留心到身側的瑣事,也許早就能發覺貴幫主的真正身份。”
西門瑤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道:“你說的也許有些道理。”
王宜中道:“姑娘如若能夠仔細的想想,你定然會放過了很多揭穿貴幫主真實身份的機會。”
西門瑤道:“你說的不錯,過去我們太怕他了。”
王宜中道:“對!天人幫主也是一個人,他不敢和我面對面的動手相搏,那證明他沒有致勝的把握,但姑娘……”
西門瑤道:“我也打不過你啊!”
王宜中道:“但姑娘如若和我動手,至少可以打個百來回,不!咱們各出全力相搏,你也可以和我打上幾十個照面,但如你能和你義父在一起,你們兩個人聯手拒敵,世上能夠勝你們的人,那就絕無僅有了。”
西門瑤道:“連你也不能嗎?”
王宜中道:“我不能。至少要有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我想天人幫主也不能,因爲,他的武功未必能強得過我。”
西門瑤道:“唉!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過去,我們似乎是全未想到。”
王宜中道:“現在,你用心想,還不遲。”
西門瑤道:“我身上中了毒,你知道嗎?我只要一生叛離他之心,他隨時可以置我死地。”
王宜中道:“現在,你叛離了他,不是還好好的活着嗎?”
西門瑤道:“因爲,我身中之毒沒有發作。”
王宜個道:“什麼樣的毒?”
西門瑤道:“只要他發出一種聲音,我身中之毒,立刻發作。”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像那十二位高人一樣?”
西門瑤道:“是。不過,聲音不同,能促我身上毒發作的,只有天人幫主一人。”
王宜中哈哈一笑,道:“有一個辦法,你和我在一起貴幫主就不敢害你了。”
西門瑤道:“你一點也不怕天人幫主嗎?”
王宜中道:“不怕。而且我希望早些見到他,作一個了斷。唉!貴幫主多活一天,武林中就多一天災難。”
西門瑤長長吁一口氣,道:“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但我義父和姐姐,只怕無法逃過天人幫主的毒手了。”
王宜中嘆道:“這是人性的弱點,你自覺着死不足惜,但卻怕連累了你的義父和姐姐,令姐和你義父,也有着同樣的憂慮,就這樣,你們永遠被天人幫主控制。”
西門瑤沉吟了一陣,道:“多謝指教。小妹已決心棄邪歸正,但我還是要回去一趟,勸說我義父、姐姐一起離開。”
王宜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西門瑤笑一笑,道:“不用了,我好像忽然間有了勇氣,你和我同行,敝幫主只怕不會露面了。”
王宜中道:“你要見貴幫主?”
西門瑤道:“是的。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受着他的威脅、恐嚇,在驚怖之下生活,幾乎不覺着自己存在。我們爲幫主而生,也爲幫主而死,現在,我忽然很想見見他。”
她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對你的事,我們知道的很多,你練成一元神功,那是天賦、師承和環境的配合,我相信我們幫主未必有這個能耐,他和我們一樣,必然面臨着一個人體能的極限。”
王宜中道:“姑娘真的想通了。”
西門瑤道:“想通了人的價值,也想通了生死的意義,就算我仍然無法逃過死亡的命運,但我已不再恐懼、怯弱。”
王宜中突然抱拳一揖,肅然說道:“是非需明白,生死安足論,希望咱們能早日相見。”
西門瑤笑一笑,道:“王門主也應回去看看,我們可能用調虎離山之計。”
王宜中道:“在下早已想到了,不過我們也早有準備,金劍門中的劍士,個個都立下重誓,獻身於武林正義。貴幫主不是君子人物,我們也不用君子手段對待他,金劍門中劍士聯手,我相信可以對付他。”
西門瑤道:“我的大門主,他不會一個人去,去了必然有很多相從高手,你還是快些回去瞧瞧吧,不過……”
王宜中道:“不過什麼?”
西門瑤道:“沿途上小心一些,我們幫主一向是個很精細的人,所以,你不能有一點大意,稍一不慎,就可能造成莫可彌補的大恨事。”
王宜中道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提醒。”
西門瑤道:“不要謝我了,路上珍重,我先去了。”
王宜中道:“姑娘也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