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賣魚老闆連同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原住民哈哈大笑，笑聲裡的嘲弄意味連傻子都聽得出來。
同爲碳基物種的華服年輕人也跟着大笑，在他看來，能跟着原住民一起嘲笑鄉巴佬一樣的同種，會讓自己的逼格也跟着提升。
聰明的七七也聽出了他們笑聲中蘊含的意味，大眼睛裡的淚水更多，小傢伙卻堅強地忍着，不讓它們掉落下來。
劉牧星深深地看了賣魚老闆一眼，然後沉聲道：“好，就按你說的，這些魚我買了，等我做一下準備。”
說完，他抱着七七，走進旁邊的雜貨店裡。
看到這一幕，賣魚老闆嘴角的嘲諷之意更濃，“明明不敢撈，偏偏還嘴硬，然後再找藉口逃跑，難怪碳基是宇宙裡低序列的物種。”
華服年輕人聽到後，臉色尷尬，趕緊陪着笑臉解釋：“老闆，碳基也不完全都是垃圾，至少還有像我這樣的上等人存在，勇於承認自己能力不足，不敢伸手去撈暴齒魚。”
賣魚老闆沒搭理華服年輕人，帶着滿滿的優越感故意嘆息道：“唉，我今天能給我的小可愛們加餐呢，雖然是碳基的肉它們並不怎麼喜歡。”
剛剛說完，賣魚老闆的眼珠子凸了出來，因爲他看到，那個抱着小女孩的碳基生物，拎着一個藍色的大桶，又重新走了過來。
“你怎麼又回來了？”賣魚老闆驚訝地問道。
“剛纔沒有裝魚的工具，我就到旁邊商店裡買了一個。”
賣魚老闆頓時沉下臉來，“小子，我說的是徒手去抓，不能使用任何工具，你沒聽明白嗎？”
劉牧星瞟了賣魚老闆一眼，“我聽得很清楚。只是我抓完魚後，總得有個東西裝它吧。我一隻手只能抓一條，難不成你限量我只能抓兩條？”
“哼，我向來說話算話，只要你徒手去抓，不管抓多少都行。不過——”賣魚老闆停頓一下，看了看圍觀衆人，大聲道：“我再次重申，暴齒魚很兇猛，你在抓魚的過程中受到任何傷害，本店概不負責。”
劉牧星平靜地點點頭，“這是自然。那麼，我現在可以抓魚了嗎？”
“可以。正好我的小可愛們還沒吃過像你這樣的碳基肉呢，今天就讓他們嚐嚐鮮。”賣魚老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劉牧星，心裡認定他是個精神受到刺激的傻子。
劉牧星把七七放下來，先用藍桶舀了半桶水，然後不慌不忙地將右手伸進水槽裡。
這就像把不穿衣服的女優扔進了光棍村，水槽裡的暴齒魚聞到了氣味，從四面八方向劉牧星的右手聚焦。
圍觀衆人紛紛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準備欣賞十八禁的血腥戲。
魚羣蜂擁而至，紛紛張開嘴，露出佈滿利齒的嘴，向劉牧星手咬去。
說時遲那時快，距離最近的暴齒魚已經惡狠狠地咬在了劉牧星的手指上。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血肉橫飛，也沒有驚聲慘叫，暴齒魚將劉牧星的手指吮在嘴裡，就像是沒牙的嬰兒輕輕咬着奶嘴兒。
圍觀羣衆的眼珠子，嘩啦嘩啦地掉了一堆。
劉牧星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在輕笑——剛纔他進入雜貨店，買桶只是藉口，真正要做的是把歐陽修的詩句“硬軟適人手”寫在自己身上。
他將右手提出水槽，那條暴齒魚仍咬在他的手指上，不斷撲騰着尾巴，兀自不肯鬆口。
劉牧星左手捏住魚腮，右手順勢將暴齒魚的牙全拔下來，然後扔進藍桶中。
失去牙齒的兇魚不斷在藍桶裡翻騰着，卻再沒了兇悍的氣勢。
七七眉開眼笑，拍着小手鼓勵着：“粑粑加油。”
劉牧星點點頭，鄭重地告誡女兒，“七七，這種魚在拔牙之前很危險，只有長大後有能力了才能伸手去抓。小孩子絕對不許模仿我的動作，知道嗎？”
七七乖巧地點頭。
劉牧星微笑讚許，然後如法炮製，再次將手伸進水槽裡。
這回手指上同時咬了三條魚。
它們的結局跟前輩一樣，被拔下牙齒，預備要送到游泳池裡當寵物。
圍觀羣衆裡，華服年輕人的心情最爲複雜。他剛剛貶損完同類，馬上又被現實狠狠地打臉，這對於自詡上等人的他來說實在難以接受。
他甚至懷疑，這是賣魚老闆聯合碳基同類爲羞辱自己而設的局。
所以，華服年輕人特意湊到近前，仔細觀察。
終於，他發現了蹊蹺之處——當暴齒魚咬上碳基同類的手指後，牙齒沒陷在肉裡，反而像麪糰兒一樣被擠壓變形。
包括碳基同類扯掉魚牙時，也是同樣。
果然，這魚是假的！
華服年輕人兩眼閃現異樣的神采，爲自己發現了這個貓膩而興奮。
不知道賣魚老闆爲何設局以及爲誰設局，反正自己不上當就是。
劉牧星的速度很快，轉眼間就抓取了十幾條魚，藍桶內衆多兇魚因爲失去牙齒驚慌得四處遊竄，很是熱鬧。
同樣驚慌的還有賣魚老闆。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高價購進的暴齒魚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突然發生了基因異變？
看着劉牧星不斷地抓魚拔牙，他的心痛如刀割，這些魚的成本是三塊錢一條，他現在已經白白損失了五十多塊錢，抵得上他兩個月的收入了。
“粑粑，這些魚夠了，不要再抓啦。”七七輕輕搖着劉牧星的胳膊說道。
聽到女兒的話，劉牧星將手拿出水槽，將掛上手指上的魚甩回去，掏出手紙擦乾雙手，重新把女兒抱在懷裡，“謝謝叔叔送給咱們的魚。”
七七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對賣魚老闆甜甜地說聲“謝謝蜀黍”。
賣魚老闆勉強擠出笑容迴應。他心裡很想把魚搶回去，可是城內規矩森嚴，他可不敢造次。
劉牧星似笑非笑地看了賣魚老闆一眼，然後左擎女兒右拎桶，瀟灑地離開。
他們剛剛離開，圍觀羣衆便呼啦啦涌到水槽邊觀察、議論。
有人說是那個碳基的手指太過堅硬，有人說暴齒魚吃得太飽、沒興趣咬碳基肉，甚至還有人說老闆賣的是贗品，不是真正的暴齒魚。
賣魚老闆登時火了，“你們誰不信就自己撈幾條試試，規矩跟剛纔一樣，撈走了算你的，要是被咬傷別找我。”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瞪着華服年輕人，因爲剛就是這個人說他賣的是假魚。
華服年輕人也來了脾氣。他看得很真切，魚牙軟得跟麪糰兒一樣，不是假魚是什麼？難道只許你們做局，不許別人揭穿嗎？
“好，老闆，你等着。”華服年輕人說完，也跟着跑進旁邊的商店，買了個最大號的紅桶跑了過來，“我要把你剩下的魚全都撈走。”
賣魚老闆暗恨自己嘴賤，如果真的是魚發生變異，那自己的損失可就大了。他板起臉來嚇唬華服年輕人：“我這魚非常兇悍，萬一把你的手咬掉了，我可不賠啊。”
華服年輕人瀟灑地把頭一甩，“沒問題。不過我要是全撈上來，你也別心疼。”
說完，他學着劉牧星的樣子，把手伸進水槽裡。
片刻後，華服年輕人面容扭曲，嘴裡發出淒厲的慘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