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傅聽着他突然轉了個彎的問題，有些不解，可是他還是回答道：“難道不是嗎？”
“老夫可是拿了你們林府的一針一毫？”
“額？”
林太傅平時可是精明的很，可如今，卻不明白麪前的老者問這些問題，是什麼意思。
而且，這些話和治病救人有關係嗎？
“林府可是給着老太醫您每月不少的奉養的，怎麼，老太醫想要拿了林府的東西，不救人？這要是傳出去，恐怕有失老太醫您的名聲！”
林太傅聲音低沉，也沒了以前的恭敬，今日的話是常老頭子先挑起的，他是當今太傅，而常老頭現在的身份只是一介平民，他沒必要尊敬着。
“哼！”
常老太醫冷哼一聲：“老夫救人全憑心情，說不想救，別說金銀，便是你跪在老夫面前求老夫，老夫也不會救，林太傅當真沒聽過老夫的規矩？更何況，你一個窮太傅，拿什麼來奉養老夫？”
林太傅眸色微變，他雖然早知道常老太醫性子難測，將誰都不放在眼裡，可卻沒想到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句話直接戳到了林太傅的軟肋，他如今當上太傅纔不到一年，府中生計全部靠着江氏，確實沒太多銀錢。
頓時，林太傅的臉，氣的通紅。
“可你今日救了本太傅的夫人，爲何不救本太傅的女兒？若是老太醫您肯出手，本太傅必將重重有賞！”
“話已至此，林太傅另請高明吧，老夫不稀罕你那點兒賞賜！”
這話倒不是亂說的，常老太醫向來是先皇身邊最信任的，什麼樣的賞賜沒見過，太傅府的前身不過都是白丁，還是很窮的，能拿出什麼像樣的賞賜？
林太傅忍着撕破臉皮的衝動，這老頭，說話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常老太醫見到林太傅眼中冒火的模樣，冷着臉說道：“天色不早了，老夫要睡覺了！”
林太傅見他沒給自己一丁點兒的面子，氣的嘴脣發抖，可是這位老太醫地位德高望重，最近聽說還頻繁出入皇宮，不是他能夠輕易得罪的。
見到老太醫的身影出了花園徹底消失了，林太傅惡狠狠的一拳頭打在石桌上。
他倒是有些怨念李姨娘沒事找事，隨便請來一個大夫不就好了，偏偏讓他過來碰了一鼻子灰。
林太傅一臉窘迫的樣子全被收入了一個人的眼底，林江洛心中更冷了些。
她這位老爹雖然出身不高，卻一向心高氣傲，就算今日林子瓊真的死了，他也不會拉下臉皮求人。
說到底，他愛的只有自己。
晃了身從邊上繞了出來，走在了常老太醫的前面。
林江洛恭恭敬敬的，給老太醫行了個禮：“多謝老太醫救了我孃的命！”
若是沒有老太醫在，恐怕她和大哥平安歸來，娘也會嚇壞了。
可如意將她和大哥救出來以後，大哥因爲溺了水，一直都昏迷着，等到將大哥安置好了，天色也晚了下來。
常老太醫見到站在花叢邊上的林江洛和旁邊的丫鬟裝扮的沈如意，雙眼淡然：“不需要謝老夫，老夫不過是受了故人之託照顧爲你們母子看病罷了，要謝，你就謝那位已故之人吧！”
常老太醫神色淡漠，眼底卻多了幾縷遺憾和哀傷，他一生榮華，就算如今老了，依然不減當年的傲氣。
林江洛自然知曉常老太醫口中的故人是誰，卻猜不到兩人之間到底是何種交情。
常老太醫絲毫沒有停步，離開了林府，沈如意低着頭跟在林江洛身邊，小聲問着：“大小姐，接下來，咱們要做什麼？”
“我爹今日恐怕徹底得罪了老太醫！”
雖然話這麼說，可是林江洛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着這有些發冷的笑，如意不禁有些冒起了一絲涼氣。
如意猜不透林江洛的心思，只是站在一旁不說話。
“那人抓到了嗎？”
如意點點頭：“還沒跑遠，已經找了人關起來了！”
“一會兒，該是咱們登場的時候了！”
海棠院重新請來的太醫到了，林子瓊吃了藥以後，終於醒了過來。
只不過，她剛睜開雙眼，就面色驚懼起來，慌亂不安的模樣，彷彿受到了驚嚇。
“娘，是她……是她回來了，娘……”
林子瓊慌亂的喊着，緊緊的拉着李姨娘的手。
再怎麼說，現在林子瓊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心性哪裡有成人那般成熟。
更何況，她心理清楚她娘做下的事，除了即將擁有嫡女身份的興奮，多少還是害怕的。
李姨娘瞥了一眼房間門口的珠簾子，連忙將林子瓊的嘴堵住了。
“你爹還在外面，胡言亂語什麼？”
李姨娘按耐住她，小聲問道：“你看到什麼了，又怎麼落水的？”
林子瓊雙眼通紅，着急着說道：“娘，是林江洛，是林江洛做的……我被她推到水裡的！”
“胡說，她還沒回來，怎麼可能推你下水！”
李姨娘對林子瓊的話根本不相信，外面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已經落水多時的人怎麼可能突然回來府中推人下水。
她嘆了口氣，細聲安慰：“瓊兒，你可能是夜裡花了眼，又昏迷了這麼久記錯了，怎麼可能是她呢？”
她給林子瓊掩了掩被子：“你再睡一覺吧！”
李姨娘見問不出什麼，也不再多說了，既然人沒事，她就該思索下一步了。
那兩人都這麼晚了也沒看到蹤跡，許是屍體被衝出了湖了。
林子瓊看李氏要走，頓時急了。
“娘，不是你昨晚派丫鬟讓我去湖心亭等着的嗎，娘你爲什麼沒有來……”
李氏一聽，頓時有些糊塗了。“瓊兒，娘什麼時候派人叫你的，那丫鬟呢？”
她瞬間察覺到了哪裡不對勁兒，連忙追問道。
她可不是林子瓊那麼好糊弄的小丫鬟，對於鬼怪一事，也並不全信。
至於林子瓊說看到了林江洛，指定是哪個人在那裡裝神弄鬼。
“丫鬟……”林子瓊愣了一下，這纔想起確實有一個丫鬟在的，可是那丫鬟很眼生，她根本沒有見過，林府大大小小的丫鬟上百，怎麼可能找的出來。
“對了，女兒沒在意那丫鬟的樣貌，但看到了那丫鬟頭上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印，只要一找就能找到的……”
天還黑着，房間之中只有李氏和林子瓊，李姨娘聽到林子瓊的敘述，雙眼微凝，心臟咯噔一下抖了抖。
她連忙回身，將房門鎖好，臉色卻刷白了起來。
“娘，您怎麼了，去找那丫鬟啊！”
李姨娘目光驚懼的將林子瓊的嘴捂住，聲音壓低說道：“待會兒你爹要是進來問你，你就說是自己十足落水的，其餘的話，都不要亂說，知道嗎？”
林子瓊不明所以，不過她向來都聽李姨娘的話，只能悶悶的點了點頭。
“娘，女兒知道了！”
她才說完，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老爺，您醒了……小姐也醒了，正在房間裡！”
趙嬤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李姨娘連忙收拾了一下神色，讓林子請裝作虛弱的樣子躺在了牀榻裡面。
林太傅一掀開簾子，見到李姨娘正在給林子瓊喂藥，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柔和的神情來。
畢竟，若林江洛和林江逸回不來的話，林子瓊就是她唯一的女兒了。
“瓊兒，感覺好些了沒？”
李姨娘連忙讓開了一些，從小林太傅就對林子瓊疼愛的多些，李姨娘知道，那是因爲林太傅心中的內疚在作祟。
畢竟他們青梅竹馬，本就有婚約在身，卻不得已，娶了一個商家女子，讓她變成了妾室。
只要一想到這裡，李姨娘就感覺有一肚子的委屈發泄不出。
一家三口正在房間裡其樂融融，林太傅突然聽見有人敲響了海棠院的大門，外面一個小廝有些着急的高聲喊道：“老爺老爺……大少爺和大小姐找到了……”
小廝高昂的聲音很快傳開了出去，林太傅正端着藥碗的手，猛然顫了顫。
“真的？”
林太傅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一抹喜色，可是笑意還未達眼底，就沉了下去。
這找到的，到底是大活人，還是屍體？
“爹……”
林子瓊看到林太傅慌慌張張的離開了房間，頓時露出一抹不願的神情，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林江洛一有事情，他都比她着急多了。
李姨娘眼底劃過一抹喜色。
“子瓊，你好好留在這裡休息，娘去看看那兩個人的屍體！”
一聽屍體，林子瓊眼睛一亮，心中對林江洛的嫉妒，倒是少了幾分。
畢竟對方已經是死人了，只要熬過了這段時日，以後，她便是林太傅唯一的女兒了。
李姨娘隨在林太傅的後面，和下人們匆匆忙忙的走到了前院之中。
整個院落的下人都站成兩排，將前面圍了起來。
李姨娘有些疑惑的掃了掃四周，看到這個架勢，心中的底氣便足了一些。
指定是這些丫鬟看到主子的屍體，都在圍觀呢。
“老爺和姨娘來了，快讓開！”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林太傅面前片刻便讓開了一條道路，月光照耀在視線的前方，兩個穿着有些狼狽的人，雙雙站在林太傅的正前方。
“爹……”
一聲清脆的喊聲，李姨娘的心臟如遭重擊，原本還悄悄勾起的嘴角，瞬間垮了下來。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她擡頭望過去，腳步略微一晃，身邊的趙嬤嬤連忙悄然拉住李姨娘的手：“姨娘，鎮定……快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