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后離宮時,正趕上散朝,令狐薄順道率百官爲她送行,給足了太后面子。
何清君內力深厚,甚至聽到百官竊竊私語稱讚令狐薄大仁大義,更有朝官替攝政王鳴不平,稱他爲朝廷鞠躬盡粹,心力交瘁,卻爲旁人做嫁衣。還有人悄聲罵太后分不出裡外,不幫兒子保權,反而爲孃家與兒子爭權。
以令狐薄精純至高的內功,他不可能聽不到。她悄悄看向他,冷峻的俊臉上沒有絲毫破綻,看不出對太后的半分厭惡,也看不出半分喜色。
何清君轉回頭來,抿脣一笑,側目,心一跳,無意中竟看到立在百官中的白逸揚,他的目光正越過衆人,灼灼地望向她這個位置。
是了,她怎麼忘記了這位昔時良人也是位正四品官員,也是要上早朝的。她若無其事的收回目光,向攝政王另一側移了移,正可擋住自己的視線,管那位昔時良人看不看見她,反正她是看不見他了。眼不見,心不煩。
忽聽衆人一齊躬身作揖,異口同聲道:“恭送太后——”
何清君忙彎身作揖。
太后的馬車“得得”出宮,走遠。朝臣也開始三三兩兩往宮門處走去,何清君目不斜視,感覺那位昔時良人在她身側頓了頓,似乎輕嘆了一聲。
“白侍郎,一起走?”
白逸揚對那位大人拱了拱手,看了何清君一眼,與那位大人一起離去。
何清君屏着的那口氣長長舒出。
擡頭,卻見令狐薄兩潭無底深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何清羣訕笑:“京城第一美男子,清俊不減當年。”
令狐薄只覺額上滴下一滴冷汗,他問她什麼了嗎?清俊不減當年,他還覺自己清俊更勝當年呢!
他睨她一眼,轉身回寢宮,黃公公和何清君依舊保持三尺之距緊隨其後。
進了養義宮,令狐薄隨意坐在院中八角亭內,一手支頤,鳳目眯起,“何護衛,吹首曲子。”
何清君忙答道:“是。”說着趕緊從腰間小暗袋裡取出一本小本子,取了石桌上的筆記上二十文。
令狐薄起身看了一眼她的小本子,只見她寫着:“六月十六日,進宮第十四日,太后離宮,攝政王心情差,聽曲一首,二十文。”
太后離宮,攝政王心情差?好有歧義的一句話!
令狐薄頓覺一頭黑線……堂堂攝政王聽首曲子還記帳,當真是聞所未聞。
“何護衛啊,你記帳就記帳吧,爲何記得這般詳細,竟敢將本王心情記入在本,你知不知道,憑這一點本王就可治你的罪?”
何清君先是一驚,繼而乾笑:“屬下也是迫不得已,誰教攝政王千歲大老爺不是每日結算呢,攝政王每日政事繁忙,難免不記得這等小事,只好記得詳細些,有助於攝政王千歲大老爺想起。”
“……”黃公公將頭轉向一側,不厚道地偷笑。
令狐薄:“……”她話裡的意思,他堂堂攝政王還會賴帳不成?罷罷罷,閻王爺不欠小鬼的帳。
“黃公公,去取一錠銀子來。”
黃公公忍笑退出,快步回房取了一錠銀子,恭敬捧給令狐薄。
令狐薄將銀錠子丟給她,“本王包月!”
何清君接住銀子,包月,包月……
她抹抹汗,掂了掂,是五兩的銀錠子,頓時喜笑眼開,“好好,屬下就知道攝政王千歲大老爺是最有錢滴,請問,這錠銀子是一個月的……”
“想得美!”令狐薄扯扯嘴角,“本王聽曲,你可是一文沒省,本王爲何要多給你?一兩銀是一千文,可聽五十首曲,本王大方點,一月給你二兩銀,聽多少首曲,隨本王樂意。”
何清君腦子急速轉着,二兩是兩千文,按一首曲二十文,可聽一百首,一月三十天,一天可聽三到四首曲子,而她只會一曲,就算攝政王想聽,也會聽出耳繭,絕不會一首曲子一天聽上三四遍。
想到此處,她原本已經清亮的眸子,更亮得驚人,雙頰笑成了兩朵花,“是,是,還是攝政王千歲大老爺大方。”
心下卻想,堂堂攝政王,如此小氣,鎦銖必較,等你五兩用完,保證你聽曲也聽到吐了。
令狐薄似乎知她心中所想,似笑非笑看着她,他到要瞧瞧是他聽到想吐,還是她吹到想吐。
“何護衛啊,本王已經吩咐柳大將軍將你編入一等侍衛編制,位居從三品,專司本王及出宮隨扈,因你是女子,不便正式授職,故而本王決定,只授你一等侍衛腰牌,從官職上說,你已比那位京城第一美男官大一級……”
說着一揮手,示意黃公公將腰牌奉上。
何清君取過託牌上的腰牌,看都未看,隨便繫到腰間,杏目巴巴地看着他。
黃公公:“……”這女人倒底知不知道這腰牌的意義啊?那是權力,權力啊!看都不看一眼,就那麼隨便往腰上一系,傻不傻啊?!
令狐薄見她猶如搖尾乞憐的小哈巴狗,忍俊不禁,裝作未看見她眼裡的渴望,眯起眼,“吹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