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給小姐打盆溫水洗臉。”抱着昏過去的鳳盈,鳳陟恢復溫雅的模樣,對已經被驚得呆若木雞的白羽柔聲吩咐,而後緩緩將鳳盈抱入閨房。
將酒氣熏天的人兒安置在牀,爲她輕輕掖了掖被角,鳳陟若有所思地看着宛若沉睡的人兒,她的模樣是那般恬靜,好似在做着什麼美夢。
“盈兒,雖不同母,但二哥始終將你視作最親的妹妹,將大哥視作最親的哥哥,可爲何你們要奪走屬於我的一切呢?”他輕聲控訴,臉上卻掛着淡淡的寵溺,那模樣叫人不寒而慄。
“吱呀!”門不合時宜地被推開,白羽小心翼翼地端着面盆走入,眸光不時飄向鳳陟。在將面盆放入面盆架時,手一顫,濺出少許水花。
“奴婢該死,少爺恕罪!”腦中緊繃的絃斷裂,白羽如驚弓之鳥慌忙跪下,頭用力地磕着地板。
鳳陟溫柔地看着白羽,輪椅緩緩移動。
木軲轆聲漸近,白羽磕頭磕得越發快,不多時空氣中已有絲絲血腥味。
輪椅停下,長指掠過她的頭頂,鳳陟用細絹捏了把水,水順着如玉長指緩緩落回面盆。靜謐的屋內,除了磕頭聲,只有越發緩慢的滴水聲,像是宣判的倒計時。
直到白羽覺得心臟要被這水生生滴出個洞來,鳳陟纔不緊不慢道:“二小姐有我照顧,你退下吧,記得將地板擦乾淨。”
“是!是!”白羽如蒙大赦,拿出貼身帕子將地上血漬細細擦去,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大哥最疼你了,於他而言,你是他最珍貴的,如今他奪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怎能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手捻着細絹,一點點拭去她額際薄汗,而後執起她的柔荑,一寸寸細細收拾。鳳陟的表情有些病態,神色寵溺,自說自話地喃喃:“盈兒,你與一羣糙漢共處四年,不擅內院雜務,而府中除了白芷和爹爹,又無人可用,如今你沒了將軍的官職,該怎麼與二哥鬥呢?”
說罷,他摩挲着她左腕上的疤,露出幾分憐惜:“盈兒,你千萬不要死得太快了,二哥會捨不得的。”
他還欲說些什麼,忽然頓住,傾耳細聞之下,是兩人急促的腳步聲。
“盈兒!”溫吞的聲音裡夾雜着焦慮,柳宗“砰”地一聲將門推開,快步奔了進來:“鳳二哥,她怎樣了?”
“酒後胡鬧,被我敲暈了。”
鳳陟話還未說完,柳宗便無比自然地坐到牀榻上,眸光掠過他指尖所觸及的疤後,整個人面色沉了下來:“她用左手了?”
不待對方搭話,柳宗咬牙,恨鐵不成鋼道:“早跟她說過君子報仇尚且十年不晚,左手千萬不能使力,過了三年再重拾雙劍與對方一較高下,如今只怕是廢了。”
“不能使力?廢了?”鳳陟看看她的手腕,又看看自己的雙足,猛然抓住柳宗的手:“盈兒的左腕是爲拓跋清所傷?”
拓跋清手中有一利器,利器上淬有奇毒,若是傷及肌膚,痛癢難忍,若是傷及筋脈,則被傷筋脈處三年內不能過分使力,否則回天乏術。
他的雙腿就是被拓跋清砍斷筋脈,雖然被柳俞柳神醫續上了,但他卻在某次強行站起,導致雙腿終身殘廢。
“這,這我不知!”柳宗神色慌張地替鳳盈診脈,眼中浮現幾絲懊惱。
“柳宗,我視你爲知交好友,煩請你告訴我,盈兒是在何時被傷,作爲她二哥,我必須知曉此事。”若他沒記錯,鳳盈只與拓跋清有過一次正面交手,且並未受分毫傷害,他的情報不可能出錯。
“不知便是不知,還請鳳二哥不要爲難在下。”收回手,柳宗明顯鬆了口氣:“還好沒用左手。”
扭頭看向神色緊張的白芷,柳宗不免開口吩咐幾句:“盈兒被罷官,夙願未償,難免心情不好,你切莫讓她再沾酒氣,更要時時盯住她,莫叫她左手使了力氣。”
“奴婢謹記。”白芷躬身行禮,頗爲憂慮地看向鳳盈:“柳御醫,你也曉得我家小姐愛鑽牛角,這罷官一事對她影響甚大,若不叫她發泄出來,終日積悶着……”
剩下的話她沒說出,柳宗卻也明白。他起身,從藥匣子中掏出一枚香囊遞上:“此物安神靜氣,讓盈兒帶於身側,只要熬過了這兩個月,任她隨意發泄,就是上我府邸把整個柳府掀了,也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