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突然劃過了一道閃電,緊接着雷就劈了下來,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蕭雲涵本來就淺眠,這一下子便被吵醒了,她裹了裹被子想繼續睡,雨點卻瓢潑一樣落了下來,砸在屋頂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她索性一翻身坐了起來,靠在牀榻上望着微微晃動的窗紗發呆。
竹芽聽見動靜舉着一柄蠟燭走了進來,見她已經醒來了,就湊了過去:“王妃,您醒了。”
“嗯,”蕭雲涵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看她:“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吧,我這聽着屋頂都要被砸破了呢。”
“不妨事,您睡吧,咱們這屋頂結實着呢!”竹芽一邊說一邊將蠟燭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微微笑道:“王妃您還是再睡一會兒吧,天色還早呢。”
蕭雲涵卻沒有了一絲睡意,望着那搖擺不停的窗紗嘆了口氣:“睡不着了,心裡忐忑不安,總覺得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王妃多慮了,今個王爺不是沒有責備您嘛,還免了您的禁足。”竹芽怕她冷,從一旁的衣櫃裡拿了一件披風給她披在肩上。,
修長的手指拽了拽衣服的邊角,蕭雲涵沒有說話,心中還是壓抑的很,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卻又摸不到邊角。
就這樣一直坐到快天亮的時候,蕭雲涵終於從臥榻上爬了起來,而外面的雨還在下着,但是已經小了很多。
洗漱完畢,由竹芽服侍着穿好了衣服,又梳了一個單螺髻,插上百花釵,珠玉銀簪,貼了花鈿,蕭雲涵便緩緩起身,想要去院中望一望。
解除禁足的第一天就趕上大雨,怎麼樣心情也愉快不起來。
站在房檐之下,望着從一片片琉璃瓦上滾落下來的雨滴連成的水幕,蕭雲涵不由得伸出手去,接那一串串滑落的水珠。
突然,陰沉的天空中一道亮麗的白影劃過,一隻身形小巧的雪鴿打破雨幕朝她飛來,轉眼已經抖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撫了撫雪鴿溼透的羽毛,然後將信箋從雪鴿的腿上解下來。
除掉最外面的那層包裹,裡面有些微皺的紙就露了出來,蕭雲涵將紙解開,鋪平,一行剛勁有力的字跡就露了出來,微溼的紙上寫着:
死人谷重現江湖,南天閣遭重創,速回援救。
是南宮銘的筆跡。蕭雲涵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難怪昨晚她一直覺得不安,原來是因爲這個。
“王妃,怎麼了嗎?”竹芽在一旁看着她發青的臉色,問道。
“沒事,我們回屋去吧。”蕭雲涵將紙條握在手裡,運起內力,紙條瞬間便化成了灰燼。
竹芽在一旁看着,露出驚訝的神色,但是隨即又恢復如常。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子,蕭雲涵悶哼不吭,走進裡屋,從臥榻下翻出了流月劍,又從衣櫃裡找出了一套輕便簡潔的男子服侍,便要換衣服。
竹芽站在一邊,有些手足無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自家王妃做事這樣雷厲風行,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而她傻傻的站在那裡,看着蕭雲涵換好了衣服,又戴上佩劍,竟然連一句阻止的話都說不出來。
關於蕭雲涵的身份,竹芽在心裡早就猜測過無數次了,武功高強,身手敏捷,就算是嫁進了祁王府,那也肯定是有目的的,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反正王妃對她不錯,待王爺也很好,倒是對長公主十分的敵視,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操心的,作爲祁王府的丫鬟,只要自家主子不會對祁王府不利,那她就一心一意效忠於她。
“竹芽,我得出去一趟,這一回可不是一兩個時辰就能回得來的了,王爺那邊你也不用瞞着了,瞞也瞞不過,我一會兒寫一封信給他,他來了你就幫我交給他。”蕭雲涵站在書桌前,擡手拿起筆架上的狼毫小筆,鋪開一張宣紙,開始給祁墨寫信。
竹芽看着她瀟灑自如的動作,咬了咬嘴脣,知道留也留不住,便問:“王妃,您是,要回您的幫派去嗎?幾天能回來?”
“呵呵,竹芽,沒白跟我這麼久,”蕭雲涵笑了笑手腕微動,最後一畫瞬間寫成,字跡如行雲流水一般,娟秀漂亮:“我是要回閣裡一趟,事情緊急,說不好幾天能回來,我不在,你可得看好了這清芷苑,在這裡,我信得過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蕭雲涵猶豫了一下,隨即一帶而過。
竹芽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王妃不信任王爺嗎?”
“以前信過,現在不想信了。”蕭雲涵冷酷的勾勒着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這怪不得她,是祁墨自己把她對他的信任毀掉的。
外面下着牛毛細雨,蕭雲涵大步走到院中,手一擡,將一頂斗笠戴在頭上,頓時,灑脫俊逸的俠女風範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王妃,王妃!”竹芽追了出來,水汪汪的大眼睛裡似乎有水氣氤氳:“您,您會回來的吧。”
蕭雲涵一愣,隨即明白了竹芽是擔心自己一去不返,她笑了笑,安慰的拍拍竹芽的肩膀:“放心,林天雪一天不倒,那我一天也不會離開祁王府,就算林天雪倒了,我也不會離開的。”
竹芽點頭如搗蒜,吸着鼻子眼圈紅紅的:“王妃您自己要小心啊!沒有竹芽照顧您,您可要注意身體。”
“知道了,你回去吧。”蕭雲涵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隨即運起輕功,躍上了牆頭,然後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祁墨是晚上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因爲天氣很陰,又一直淅淅瀝瀝的下着雨,他不想動,就一直窩在書房看書,一直到傍晚雨停了,才伸了個懶腰,從書房走出來,看着天邊有些炫目的彩虹,呼吸着空氣中青草的芳香,心情大好,便帶了幾樣小廚房新做的小點心想去清芷苑看看蕭雲涵。
然而一進苑門,他就發覺了不對的地方,因爲這一次,和上次他來的時候一樣,苑中丫鬟僕役,分列兩旁給他跪拜行禮,跪下之後就不起來了,而他
還沒走上正屋的臺階,竹芽就匆匆從屋中走了出來,跪在了他的面前,難道是蕭雲涵又跑了?
祁墨的劍眉頓時擰成了一個疙瘩,如果說他昨天確實沒有生氣的話,那麼今天他真的生氣了。明明已經解除了她的禁足,爲何還要這樣一聲不吭的偷跑?!明擺着是不把他這個王爺放在眼裡!
“王,王爺,”竹芽顫顫巍巍的聲音,聽起來頗爲可憐。
“哼,你不用說了,都起來吧,起來吧!”祁墨冷哼一聲,轉身朝跪了一苑的丫鬟僕役回了下手,讓他們平身,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往正屋走去。
這一回,竹芽沒敢攔着,站在門口侷促不安的絞着手帕,恨不得要將手帕絞出一個洞來一般。
祁墨陰沉着臉進了房間,房間裡裡外外都點着燭臺,燈火通明,書桌上擺着筆墨紙硯,妝臺上放着花簪髮釵,一切都是整整齊齊的,半透明的帷幔後面被褥也已經摺的整整齊齊,唯獨不見蕭雲涵的人影。
紫金月牙袍的衣袖一抖,祁墨氣得雙手握拳,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這個時候,竹芽小心翼翼的跟了進來,見到祁墨陰鬱的樣子,趕忙說道:“王爺,王妃她走前給您留了一封信,就在書桌上。”
祁墨神色一怔,隨即轉身快步走到書桌旁邊,拿起了桌上摺疊整齊,用鎮紙壓着的信,打開來。只見上面寫着:
妾身家中出事,家父召我速歸,未向王爺辭行還請見諒。之後,但憑王爺責罰。
落款是:蕭雲涵
祁墨拿着信紙的手青筋暴起,他憤憤的將紙揉成一團狠狠丟在了地上。蕭雲涵這個女人,簡直可惡!
家中出事?!她真當他祁墨是傻子?她的身份家底他早已摸清,她就是個自幼父母雙亡的孤兒,後被南天閣閣主收養,傳授了功夫,哪來的家父?!事到如今請假還扯幌子騙他,真是膽大包天!
“你們這些人,好好打掃整理庭院,等王妃一回來就讓她去寢殿見我。”祁墨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清芷苑。
竹芽等衆位丫鬟僕役俯身行禮,恭送祁墨,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清芷苑的圓形拱門之外才敢起身。
祁墨慢慢往回走,下過雨的夜裡有些微涼,他感覺一股寒風灌入了自己的衣服,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但是怒火也隨之降了下來。其實他心裡清楚蕭雲涵去了哪裡。不久之前紅燕傳來死人谷現世的消息,這些天江湖上又騷動起來,死人谷到處挑釁各幫各派,收服了很多江湖中勢力,南天閣與之對抗,情況不甚樂觀。想必蕭雲涵是回了南天閣幫忙去了。
他生氣,氣的是蕭雲涵不肯對自己說實話,而不是她不一聲不吭的離開。她給自己寫的信都是敷衍着胡亂編的藉口,那就足以證明她根本就不信任他,這一點讓祁墨十分抓狂,他不願蕭雲涵不信他。
深深的嘆了口氣,祁墨第一次知道了自作自受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