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碩大而又奢華的鳳榻上,孤枕難眠,像煎餃子一般,左右翻側着。
天不知不覺微微亮了起來,皇后竟然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一夜未眠,爲的竟是她的男人,大明的皇帝,一國之君的九五之尊。
卯時的梆聲剛響,皇后便心煩氣躁的坐了起來,她蜷縮着身子,挪動着向後靠去,雙臂緊摟着雙膝,看看灰濛濛的寢殿,又低頭看看眼前,暫時看不清圖案的‘龍鳳呈祥,吉祥如意’絲綢團絨錦被,嘆着氣,自言自語着。
“昨個纔是頭一日,我就這麼沒出息,徹夜未眠,這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啊?”
皇后扒拉着那富有意義的錦被,拉扯着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又自言自語着:“孛兒只斤·傲雲,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難道額吉的教誨你都忘了嗎?難道不記得父汗的話了嗎?不記得爲何縱然父汗後宮佳麗三千,身邊美女縈繞卻獨愛額吉一人了嗎?”
她越想越氣自己沒出息,怎麼會這麼不大氣,滿肚子的小氣勁,氣的自己左手打手,右手打左手。
嘴裡還唸叨着:“雲兒不乖,不是好皇后,這樣下去,怎麼能和額吉一樣,母儀天下,怎麼能讓在天之靈的額吉安息,額吉仙逝,父汗不曾再立可敦,就連其她妃嬪那,父汗都不再去了,爲的是什麼?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嗎?”
此時的皇后,像個闖了禍的孩子一般,撅着小嘴,傻傻呆呆的坐在那,一動不動,好像是在等待着疼愛她的人來安慰她一樣。
或許,這個時候,也只有跟隨她多年的丫頭們,最懂她的心,也最能給她一絲溫暖。
“才恩吉雅姐姐,瞧!我就說主子,指定今個起的早,想想……許是昨個……就沒睡!”
巴雅爾說完,便掩着嘴偷笑,一旁的才恩吉雅推了一把沒個正經的巴雅爾,才恩吉雅身後的烏恩烏恩、烏尤烏尤兩姐妹,也一人推了一把巴雅爾,搞得巴雅爾小臉上,掛滿了委屈。
才恩吉雅跟着皇后的時間最長,那一年傲雲五歲,才恩吉雅七歲,她們便開始在一起玩耍,好的跟親姐妹似的,才恩吉雅本是傲雲額吉乳孃的孫女,傲雲的額吉見才恩吉雅小小年紀便十分機靈,便招她進宮陪伴傲雲。
而巴雅爾,她的身世有些悲慘,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她爹爹實在不爭氣,犯了事,那一年巴雅爾剛出生,傲雲的額吉覺得她十分可憐,一出生就要遭受滿門抄斬的滅頂之災。
心地善良的北元可敦,便求自己的夫君,放過這小小生靈,北元皇帝大恩,私下命人偷偷將巴雅爾帶了出來,送去了北元可敦孃家表姐家養着,但不是做了千金小姐,而是讓表姐的乳孃收養了她。
巴雅爾長到九歲的時候,才被帶進宮,和才恩吉雅一同陪伴着傲雲成長。
而烏恩、烏尤、兩姐妹嘛……怎麼說呢?她們也該算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吧,她們的爹爹本是一個不錯的門派掌門,只可惜,這世道識英雄重英雄,欽佩大俠的人太少了,有的多是那些眼紅嫉妒的小人。
兩姐妹的爹爹帶着妻子和一雙女兒出遊,路上被人突襲,寡不敵衆,爹孃死了,豆蔻年華的兩姐妹,就這麼被惡人賣給了拍花子的,不幸中的萬幸就是,豆蔻年華的兩姐妹,沒有被壞人給糟蹋了。
傲雲的表舅舅,是個好管不平事的人,街邊上看見柺子正在賣着這兩姐妹,只見兩姐妹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惹的他怒氣沖天,派人剿了那柺子的老巢,送進了官府,救出了兩姐妹,以及其他可憐的孩子。
會點功夫,又說話帶着點女俠氣息的兩姐妹,讓他瞬間喜歡上了,於是,便送到自己表妹那,緊接着,兩姐妹便一起和才恩吉雅、巴雅爾,與傲雲快樂的成長。
這四個丫頭,在北元皇宮裡,被宮女、太監、侍衛稱爲‘四大女官’,其實沒有官職,可是,北元可汗和可敦,對傲雲寵愛有加,甚至勝過任何皇子,自然,她手下的人,也沒人敢惹。
甚至不少當官的,都巴結着她們,討好她們,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養什麼樣的奴才,四個丫頭年紀不大,個個一身好武藝,還一身正氣,剛正不阿,對傲雲更是忠心,而傲雲……早就將她們視爲自己的好姐妹了。
皇后從鳳榻上慢慢的爬了出來,然後赤着腳,撅着嘴,一臉的壞笑,走到巴雅爾面前,一邊撓着巴雅爾的癢癢肉,一邊嘴裡還嘟囔着:“臭丫頭,讓你取笑我,看你還敢不敢了?”
“哎呀!主子!主子!饒命啊!巴雅爾不……不敢了,不敢了。”
頃刻間五個姑娘嬉鬧成了一團,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而傲雲的心情,也在這嬉鬧中,慢慢平息了過來。
而此時一個男子走了進來,看着五個人,唉聲嘆氣的喊着:“你看你們像什麼?”
這話音剛落,四個丫頭便傻了眼了,愣愣的站成了一排,不敢動了。
“蒙克!行了,別說她們了,是我要和她們玩鬧的,自己的男人不能管,和自己的姐妹嬉鬧一會都不行啊!”
傲雲說完這話便撅着小嘴看着那人,那人正是可敦的貼身太監,他是傲雲乳孃的兒子,從小就在宮外被人欺負,他心地善良,被人欺負從不還手,終有一日……被別的撒野不懂事的小孩給……廢了。
打那起,蒙克就覺得,與其在宮外被人欺負,看別人臉色被人說閒話,倒不如進宮和自己的孃親,一起好好侍奉皇后娘娘,之後,他便像個大哥哥似的,和五個姑娘一起成長。
當然,他進宮最早,也是最大的,四個丫頭都說不出爲什麼,很怕他,但也都很聽他的話,就像是自己的親哥哥一樣,挨訓時都乖乖的站成一排,等候蒙克哥哥發落她們。
梳妝檯前,才恩吉雅和巴雅爾細心爲皇后裝扮着,一個小太監走進寢殿,搭在蒙克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話,然後蒙克擺擺手,打發了那小太監下去。
其實,這坤寧宮裡的宮女、太監,外加不少侍衛,都是都從北元帶來的,爲的就是省心方便,不但那幾個貼身的宮女、太監外,其餘的人也都是北元可汗和可敦,爲了心愛的女兒千挑萬選出來的,絕對的忠心和會來事。
皇后從鏡子裡看見蒙克的臉色不大對勁,便擺擺手讓才恩吉雅暫時停一停,她轉過身問:“蒙克!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蒙克擺擺手讓其他的宮人都下去了,屋子裡只剩下皇后、自己以及四大女官。
“主子,小羅子剛纔稟報說,皇上那……沒見紅。”
“什麼?沒見紅?是……宇文氏的問題?還是……?”
才恩吉雅接着話茬說:“沒見紅?該不會……璐嬪她不是……不會的不可能,這選妃是大事,這底下的人,自是瞧準了纔會讓秀女合格,怎麼會?”
“蒙克,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后焦急的詢問着。
就在方纔,乾清宮那邊,小蟲子聽見巳時的棒聲都響了,又瞧瞧天,皺着眉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喊醒皇上,這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該進去喊話了。
可小蟲子進去後,剛準備喊話,便見着龍榻上的兩個人,睡姿不大對勁,怎麼豎過來了?再一看,那討喜的白色絲綢娟帕,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一旁地上。
趕巧李墨醒了,起身的同時,也吵醒了璐嬪宇文氏,兩個人在宮女、太監的伺候下,梳洗整理,可小蟲子走到龍榻邊上一瞧,這……龍榻上竟然沒見紅?
他不大明白了,難道說這個璐嬪娘娘不是……他又不敢多瞎想,只能按照規矩走到皇上身邊小聲問着:“皇上,留還是不留?”
“還留?這都一夜了,再說了,朕都說了一個晚上了,她也一夜沒閤眼,這天剛亮點,我們才迷迷糊糊睡着會,剛睡着,你就進來了,朕還沒說你呢!你還要朕留她,趕緊讓人家回去好好睡會。”
“是是是!皇上說的是,是奴才的錯,不該這麼早進來……等等,皇上,您剛纔說……說了一夜?天矇矇亮才睡下?那……昨個晚上……什麼也沒……”
李墨這才明白小蟲子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不好意思的趕緊說:“什麼呀!朕昨天和璐嬪什麼事也沒有,光講故事了,別瞎說,也別想象。”
“恩!恩!……啊……啊.啊?”
皇上抱着個美人兒,一宿沒閤眼,光講故事了,可憐的璐嬪頭一夜,竟然怎麼去的怎麼回的,這話一時之間在宮裡傳開了,宮女、太監、侍衛們個個人云亦云。
璐嬪宇文氏的事蹟,頃刻間成了這後宮的笑柄,最暢快的就是那個淑貴人司徒氏,在自己的寢殿裡掩着嘴哈哈大笑。
這宮裡傳話快的很,自然很快的也傳到了璐嬪宇文氏的寧如殿,她身邊的人聽不得那些閒言閒語,只爲自己的主子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