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小海和父親滿臉倦容的回來了,母親激動的握住父親的手,
“他當家的,曼玲真的回來了。”
小海無奈的扶着母親回屋,他安慰道,
”嗯,我知道了,姐姐回來了。”
母親推開門歡喜的叫道,
“曼玲啊,你快點讓你爸和小海看看你,要不他們兩個老是以爲媽扯幌子哩。”
曼玲呆呆的坐在牀沿上,她知道家人是看不到她的,此時一雙熟悉的手握住了她冰冷的雙手,不知道趙志何時進來,趙志安慰的將曼玲摟在懷裡。
“沒事的,我們有的是時間,今天晚上不行可以明晚,我會一直陪着你。”
母親一直絮絮叨叨的說着,她伸出手摸索着曼玲的身影,可是顯然屋裡已經空無一人,母親執拗的說道,
“曼玲真的回來了,不信你看看擺在桌子上的槐花餅,我給曼玲烙了四張,她乖乖的吃了一張,你看桌子上是不是還剩下三張餅?”
父親給小海使了一個眼色,小海連忙將桌子上的一張餅拿掉,
“是剩下了三張餅,媽,你累了好好的休息吧。”
母親滿意的坐在了牀上,父親幫着她將雙腳放在牀上,母親拽住了父親的衣角,
“可是曼玲怎麼走的這麼匆忙呢?要不知道這會子這個死丫頭跑哪裡去了。”
父親的聲音透着幾絲疲憊的沙啞,
“她當然是上班去了,曼玲向來是個勤勞的孩子,她是從來不遲到的。”
“也是,曼玲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總是陪着我這個老婆子。”
母親躺了下來,絮絮叨叨的進入夢鄉,忙活了一個晚上,她真的有些疲憊了。
曼玲看着入睡的母親忍不住用手撫上她的鬢角,年輕的母親很是秀氣,特別是這頭烏黑的頭髮,但是現在的母親已經未老先衰,頭髮也已經被歲月斑駁,曼玲顫抖的收回手,她趴在趙志的懷裡低聲哭泣,小的時候母親曾說等她長大了她就享福了,曼玲上大學的時候母親說等她畢業了她就享福了,曼玲畢業找到工作的時候母親又說等她結婚生子她就享福了。可是母親一步步的陪伴自己一路走來卻從來就沒享過福,從來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吃過一頓奢侈的大餐,而今她已經變成了鬼魂,這輩子再也不可能結婚生子,恐怕母親的願望就要落空了。這就是自己的母親,何時何地總是一心一意的將兒女掛在心間,成癡,發狂,變得入了魔。
籬笆門打開裡,院子裡呼呼啦啦的進來一羣人,小海和父親連忙出去,曼玲和趙志對視一下,他們意識到一定有事情發生,於是迅速的穿過牆壁飄落在院中。
只見村長帶着村裡一衆男女掐着腰和父親怒目而視。
“老憨,昨天二麻子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是你們曼玲陰魂不散啊。”
父親的眼眸發紅,他握住拳頭嘶吼道,
“你怎麼不說王二麻子是動了歪心思遭了天譴,他要不是想偷我的豬仔,怎麼會遭此橫禍?”
“老憨,你說這話我不愛聽了,我們家二麻子說了,他親眼看到你們曼玲帶着一個男鬼立在你們院牆下。”王二麻子的媳婦理直氣壯的站在村長的身後。
這幫人真是唯恐不亂。曼玲心中冷哼一聲。
“就是啊,我說呢,前幾天張四哥家的老三怎麼就不明不白的淹死了呢,原來是被你們曼玲把魂給勾走了啊。”
村民們瞬間議論紛紛,前幾天張四哥的三兒子在池塘游泳的時候溺水身亡。
曼玲感到自己的頭都要大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都往自己身上扯。這些人的想象力可真豐富。她恨不得立刻將這些人的嘴巴封上,她擡起手指剛要念動咒語,趙志阻止了她,
“你堵得住
這幾個人的嘴巴,但是你能否堵得住悠悠衆口?況且你如果這樣做了,豈不是要讓自己的罪名坐實了?我們還是看看這些人接下來要幹什麼吧。”
曼玲覺得趙志說的有道理,於是索性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小海氣的胸脯起伏,他抓起一根木棍就朝着人羣打去,
“你們胡說八道,即使我姐姐真的變成了鬼,她也是一隻好鬼,她心地善良,絕對不會做傷害無辜的事情。”
果然是自己的親人最瞭解自己,曼玲欣慰的望着有些青澀的弟弟,她相信弟弟終究有一天會成長成參天大樹,爲這個殘破的家庭擋風遮雨。
唬的人羣四散開來,村長一邊躲閃一邊說道,
“老憨,我們今天可不是來找麻煩的,我們是來商量辦法的。曼玲都做了這麼多天了,我聽說你們家那口子精神都有些恍惚了,難道你希望你們這個家就這樣繼續過下去?”
村長抓住了父親的軟肋,父親有些遲疑了,曼玲走了,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況且農村人總是對鬼神有所敬畏。
村長抓住時機,繼續說道,
“其實我們不過是想替曼玲做點法事,也好幫曼玲超度亡魂,這件事對你對大家都是好事一樁,再說了我已經跟大家商量好了,祭品和錢不用你出,我們大家一起湊份子。”
小海將棍子都在一旁,
“你們這是給我爹下套呢,爹,你可千萬彆着了他們的道啊,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魂,再說了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
父親有些心動了,他將小海推搡到屋裡,然後蹲在地上抽起了旱菸袋。
曼玲對父親的行爲並不生氣,父親是個文盲,況且他希望自己能夠在另一個世界過的好,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着心中的這份愛。
村長見父親沒有反對,於是朝着門口打了個手勢,只見一個穿着道袍,拿着拂塵,手持八卦盤的人走了進來。
曼玲定睛一看,這不是村裡的宋大仙麼?這個人平日裡只是裝神弄鬼的幫人看看風水、墳地並沒有什麼真本事,並且他打着祖傳秘方的招牌平日裡給鄉里鄉親看看小病,其實不過是將紙燒成灰燼然後倒進水裡,讓生病的人喝下。但是村裡的人過於迷信,找他的人絡繹不絕,而且還口口相傳,接過他得了個大仙的名號。今天她倒要看看這個大仙要怎麼變戲法。
只見宋大仙將香案支好,然後放了一個捆着紅繩的豬頭,一隻燒雞,一個烤鴨。香案中間是一個香爐,宋大仙神神叨叨的將三隻香點燃,然後拿着香圍着院子轉了一圈,口裡振振有詞。
“小鬼,小鬼,快回地府。”
然後他將香插在了香爐上,閉着眼睛,掐着手指,縷着鬍鬚。
村長着急的問道,
“大仙,到底怎麼回事?”
宋大仙擰着眉毛,好像萬般的爲難,
“哎呀,這女鬼怨氣太重,恐怕不願意離開啊,估計她想拉幾個墊背的。”
村民一聽都惶恐不安。曼玲抱着雙臂站在宋大仙身邊冷笑,這個男人簡直胡說八道,她一會兒一定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他。
“那怎麼辦呢?”村民連忙問道,他們唯恐鬼魂找自己當墊背。
宋大仙只是一個勁的搖着頭,村長到底是見過幾分世面的,於是遞上了一個大大的紅包。那宋大仙顛了顛紅包滿意的嘴角扯開,他清了清嗓子,
“看來我要使出我的看家本領了。”
他拿出一道黃符,然後將手指咬破,在黃符上寫了些奇奇怪怪的字符,然後將黃符插在桃花木劍上,對着黃符吐了一口黃酒,然後點燃黃符圍着院子轉了一圈,
“天靈靈,地靈靈,我宋大仙送小鬼回地府。”
紙符燃盡後只剩下灰燼,宋
大仙將灰燼到在粗瓷大碗裡,然後對着衆人說,
“誰若是喝上一口,誰就不再會被鬼魂糾纏。”
村民連忙涌了上來,紛紛伸出手要搶那海口大碗,
宋大仙清了清嗓子,賣起了關子,
“十塊錢一口,有錢的馬上掏錢,沒錢的趕緊回家拿錢,要不一會兒可被人家搶了去,到時候可別怨我沒有提醒你啊。”
村民紛紛掏出錢,然後端起大碗猛喝。
曼玲覺得這些愚昧無知的人很可笑,但是那宋大仙更可恨,裝神弄鬼騙取錢財不說,還把自己說成了凶神惡鬼,她決定好好的捉弄一下他,趙志看出了曼玲的小心思,他還是有些擔心,
“你要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讓村民看出破綻,幸好我們遇到的只是裝神弄鬼的小嘍囉,倘若他們真的找來捉鬼專家,估計我們就很難脫身了。”
曼玲眨巴了一下眼睛,
“你還怕捉鬼專家?我們現在可是有靈器在身。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趙志捏了捏曼玲肉嘟嘟的臉蛋,她總是這樣俏皮可愛,他倒不是真的怕捉鬼專家,他害怕閻王帶着衆鬼從地獄闖入人間,那豈不是爲患人間了?雖然說他已經脫離了人間,可是在人間他還有許多留戀的人和物,還有那些溫暖的記憶。
曼玲伸開手掌,月隱化作透明的絲線將宋大仙的雙腿纏繞,曼玲的手指輕輕一勾,那宋大仙便踉蹌着歪倒在香案上,香案也順勢而倒,那香灰撒了宋大仙一臉,宋大仙的眼睛睜不開了,他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
村民看到如此狼狽的宋大仙鬨然大笑,彷彿他們今天參加的不是驅鬼大會,而是小丑諧劇。
宋大仙的臉紅透了,只是臉上蒙了一層灰根本就看不出來,他心裡暗暗詛咒,哪個王八羔子把他絆倒了,他剛要起身,但是腳根本就用不上力,這時他有點傻眼了,自己不過是栽了個跟頭,不至於癱瘓吧?他用力掐了掐腳,整個腳麻酥酥的,好像腳踝上被鋒利的絲線纏繞着,出現了一個紅紅的勒痕,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只見那勒痕越來越深,甚至嵌進了他的肉裡,一圈血珠滲了出來,難道自己真的遇到了鬼?
此時他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原來那香火將自己的道袍烙了幾個大洞,燒焦的道袍緊緊的貼在了他的肉上,讓他感到火辣辣的疼,可是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他張了張嘴試圖發出聲音,但是顯然他的聲音已經被吞噬在肚子裡,他頓時覺得腳底生寒,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的從額頭滴落。
村長看到了他的異樣便調笑道,
“大仙,您這是怎麼了?莫非是拿錢拿到手軟了?”
宋大仙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驚恐的張了張嘴巴,待到他感到手指能動,便發出哀嚎,
“媽呀,鬼呀。”
他抱頭鼠竄,留下目瞪口呆的村民。
“他不是驅鬼的麼?怎麼還怕鬼?”
村民們議論紛紛,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回過神來的幾個村民連忙將灰燼水嘔吐上來,然後擼着袖子追了出去。
“宋老頭,你別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丫的跑什麼?”
“宋騙子,你把錢還給我們。”
村民呼嘍嘍的追了出去,一場驅鬼法事變成了一場鬧劇。
曼玲拍掌大笑,
“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裝神弄鬼,姑奶奶這次是便宜他了。”
趙志並沒有絲毫的開心,他擡頭看了看天空,燦爛的太陽瞬間被烏雲遮住,天空一片烏黑,一羣烏鴉黑壓壓的飛來。
“曼玲!快跑。”趙志拽着曼玲飛速向前方奔跑。
曼玲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仍然信任的將手放在趙志的掌心中,兩個人漫無邊際的加速奔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