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靈彈,鎮封空間。
七隻石怪的動作齊刷刷的一滯,九幽靈力蘊含的撕絞之力,將它們聚攏,那一縷界域玄波,如同一尊遠古兇獸的殘魂,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威能足以與天劫媲美。
周遭空間瞬間被封禁,視線投射過去,只能看到原本的景物被扭曲得錯亂,七隻石怪的身軀,在這一刻與鐵錘之下的木偶無異,瞬息之間四分五裂,繼而,莫名的空間之力將其一絲一縷地銼碎成石屑。
七隻石怪,頃刻間全滅!
一如那石人族修士所說,這些石怪的身子被打散後還能重組,但眼下直接被擊散爲齏粉,稱得上是挫骨揚灰,再無復甦之力。
石人族修士下顎顫抖,他一雙石洞眸子瞪得滾圓,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毫不起眼的一縷白光,帶給他的卻是面臨流隕墜落般的感覺,讓他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崔封打出這一顆九玄靈彈後,體內最後一絲力量也被抽走,他體表的黑亮色光澤迅速褪去,靈軀術一解,鋪天蓋地的虛浮感接踵而至。
不過,眼下可是事關生死之際!崔封即便再想就此癱倒在地,也必須逼得自己站定在原地,不能倒下,不然的話,對面那石人族修士必定會毫無懸念地將自己擊殺!
“如你所願,我已經讓它們化作齏粉了,現在,該輪到你了。”崔封身子搖搖晃晃,目光中迸發出嗜血與戰意。
石人族修士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崔封現在已是強弩之末,但對方身上那種氣勢,讓他興不起半點戰鬥的念頭,他現在很想離開這個地方,那縷白色光華的力量,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崔封向前踏出一步,石人族修士徹底慌了,他空有一身澆靈階的修爲,卻難以無法發揮出半點,他已經在氣勢上被崔封壓制。
“你……你……我可是石人族之王的子嗣!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定要叫你……”石人族修士的話被崔封打斷:“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們這些異人族嘴上說着如何看不起人族,可說出來的這些威脅的話語,簡直跟人族一模一樣。”
“你知道威脅過我的人最後都怎麼樣了麼?”崔封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他擡手拂過儲物袋,將當初那顆用來抵禦炎熱的溫玉珠握在了手中,這個過程並未被那石人族修士發現。
石人族修士聞言,一時語塞,那張兩個石洞一條石縫的面龐上,籠上了一層寒霜。
崔封將溫玉珠夾在指縫,而後攤開手掌,一抹白色的光芒徐徐從他掌心騰起,“剛纔那一絲界域玄波只算是打招呼,現在,我讓你看看界域玄波真正的力量!”
說着,崔封揮舞手臂,作勢想要釋放靈術,而他指尖夾着溫玉珠在這時也散發出了濛濛白光,那石人族修士看在眼中,嚇得兩個石洞眸子一陣狂顫。
石人族修士終究抵不住心中對死亡的恐懼,一身青色石膚微微泛白,他一轉身,一掃先前的笨重之態,絕塵而去。
見石人族修士遠離,崔封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四周陳列着的各族異人族生靈,有的已是奄奄一息,有的則只是昏迷了過去。
崔封極力壓抑着體內靈軀術的反噬之意,一旦爆發出來,他恐怕會就此昏死過去,但眼下他還沒能將一切威脅排除。
崔封邁動雙腿,蹣跚着來到先前那個被他拍得顱骨盡裂的虎人族修士面前,他心中微有些驚異,他將對方頭顱都拍碎了,對方竟然都還留有一絲生機,這些異人族生靈的生命力之強韌,超乎了崔封的想象。
即便崔封再對異人族修士心存憐憫,但此刻他必須冷血殺伐,他已然即將撐不住體內狂躁暴動的反噬力量與諸般傷痛了,他需要擊殺一隻虎人族修士,來獲得其體內的那淡綠色光點力量。
凝聚起最後的力氣,崔封重重一腳踏在了虎人族修士的胸膛之上,將對方整個胸膛踩得塌陷了下去,虎人族修士就此一命嗚呼。
這是這一日,崔封殺的第一個異人族修士。
虎人族修士斷命,淡綠色星光從其體內涌起,飄入崔封的體內。崔封身子一顫,頓時感覺到一股熱流在體內流淌,腑腔中的狂亂之意稍稍收斂平靜了幾分。
崔封長舒一口氣,他緩過了勁來,雖然這股熱流並不能完全抑制住體內的狂風驟雨,但能爲他爭取點滴時間,他需要的就是這點滴時間。
擡起手掌,崔封一拍儲物袋,米粒大小的光輝從其中飛出,落到了他的掌心。這些米粒大小的光點閃耀着血光,崔封以神識將其籠罩,霎時間,這一粒粒光點竟是開始緩緩蠕動起來,如同一條條蛆蟲。
崔封連忙掠動身形,來到最近的那頭象人族修士旁,將其中一粒血蟲塞入到了對方的嘴中,那血蟲閃耀着紅光,迅速順着象人族修士的口腔爬了進去,而後沿着其喉中與鼻腔相連的通道,一直爬到了對方的頭顱之中。
忽然間,崔封神情一滯,旋即他臉上露出一抹輕快之意,喃喃道:“這‘傀蠱’當真稱得上神奇二字……”
傀蠱,也是崔封研習了血煉之法後所掌握一種嶄新手段。這種傀蠱,個頭極其微小,被崔封以神識控馭後,便能種入生靈的大腦之中。
但凡被傀蠱侵佔了大腦的生靈,只要崔封一個念頭,那生靈整個頭顱便會直接炸裂開來。值得一提的是,被施了傀蠱的生靈,都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大腦中多出了某個極具威脅的活物。
如果想要強行將這傀蠱攝出,那傀蠱便會受到刺激,瘋狂地吞食周圍的一切東西。
因此,據陸近月所說,這傀蠱極其陰毒,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儘量不要使用,她同時叮囑崔封,希望他不要將這種東西用來行一些喪盡天良之事。
崔封從未想到,自己竟是需要在這個時候,用到這些傀蠱。他不想將這些異人族修士斬盡殺絕,但又不想讓自己陷入險境,他只得趁着自己還算清醒的時候,用這些傀蠱將他們全部制住。
如法炮製,崔封向在場所有異人族生靈頭顱中都植入了傀蠱,而後他就地坐下,再也按捺不住體內宛如萬獸奔騰的暴躁之意,靈軀術的反噬終於如火山般爆發了開來。
白駒過隙之間,崔封驟然感覺到,自己的後心彷彿被一柄重戟兇猛地洞穿,而後驀地承受着來自脊柱的劇痛,就像是有一柄鋒銳到極致長劍從其後頸豎直刺入其中,將他的脊柱骨切割得粉碎。
崔封身子弓起,整個人蜷曲在地,潛藏在他每一寸血肉中的痛楚,都在這一剎那爆發了開來,一時之間,數以萬計張佈滿尖齒的嘴巴,都在狠狠啃齧着他的經絡臟腑,各種鑽心、摧心、焚心、磨心之痛,接踵而至。
這一次,靈軀術的反噬煎熬,比之從前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崔封已經痛到麻木,他原以爲自己會因身體的劇痛而昏死過去,結果他沒想到,當痛苦巨大到一定程度時,他的神經都只能被動承受,連崩潰的機會都沒有。
在滔天苦痛的熔鍊之下,崔封感覺每一息的時間流逝,都極爲漫長。到了最後,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醒着的,還是已經陷入了昏迷,眼前模糊的景物都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驀地,一股清冽甘泉自空中垂落下來,從崔封的天靈蓋灌入,他頓時感覺四肢百骸中的痛楚終於開始緩緩消泯。他肌膚之下開始滲出鮮血,嘴中也不由自主地咳出了數口烏黑的淤血。
崔封腰間被撕扯下的大塊血肉,也開始逐漸生長出肉芽,脈絡、筋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傳來陣陣麻癢之意。
悠長地吐出一口氣息,崔封呼吸平穩了下來,他現在精疲力竭,猛地變得昏昏欲睡了起來。盤膝坐下,崔封開始比起雙目,運轉神通《通冥功》。
同時,崔封分出神識,時刻注意着外界的風吹草動。這樣一來,他默運《通冥功》的效率會大打折扣,但可以隨時察覺到周圍幾隻異族生靈的動靜。
就這樣過了半個多真時,崔封精神飽滿,睜開雙眼精芒流轉。他起身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名象人族修士,發現對方的生命波動逐漸強盛了起來。
除了這名象人族修士外,那身材豐腴的翼人族女子也還活着,而其他的異人族修士,都已經因爲身上的大小傷勢,在這段時間隕滅了生機。
在崔封閉目養神之時,淡綠的星光陸續涌入崔封體內,將他身軀內外的傷勢皆修補了一遍。
將那些死去的異人族修士顱中的傀蠱回收後,崔封將那名翼人族女子抱起,拿出一張一品元愈符貼在其後背之上。而後,崔封將翼人族女子扛在肩頭,又一手拽住那象人族男子的長鼻,將其拖着,朝着自己的木屋走去。
半途,那象人族男修醒了過來。甦醒過來的剎那,象人族男子感覺自己頭顱幾乎要炸裂,隨即,他便發現自己竟是被崔封拖着鼻子前行,這讓他既驚懼又憤怒。
崔封自然察覺到象人族男子甦醒了過來,警告道:“你的頭顱中被我種入了一隻傀蠱,我一個念頭,你的頭顱就會爆開,不要輕舉妄動。”
象人族男子心中劇震,他稍一感知,便發現自己的頭顱中果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來了一個活物,那活物似乎還在緩緩蠕動着,詭異至極。
“你也不必妄想去拔除它,它一旦受到驚嚇,便會將周圍一切東西吞食,”頓了頓,崔封側過頭,露出一張笑臉:“你的腦子,可能會在瞬間被吃光。”
象人族修士渾身冰冷,透過雨幕,他看着眼前這個人族修士,生平第一次,他對人族,有了除了“憎惡”以外的第二種情緒。
名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