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中。
船頭站在甲板上,不斷監督着其餘人,對着船隻修修補補。
“他孃的,這邊來兩個人,拿龍角來,把這裡補上!”
他揹着手四處巡視,不時大叫。
其餘船上的偷渡客們,則都是一言不發的站在船舷邊,眺望遠處。
這些偷渡客們,能夠孤身穿越大片荒地,就算沒什麼武力的,也都是有底牌和手段之人。
所以就算船頭再貪,也不敢隨意和這些人產生矛盾衝突。
畢竟偷渡客中,有的是亡命徒和通緝犯。
魏合盤坐在船頭甲板上,靜靜望着前方彷彿一成不變的海面。
數年沒回遠希,也不知道如今宗門內如何了。
不過沒關係。
只要大師姐元都子在,玄妙宗便不虞有什麼威脅。
對於這點,他還是相當有信心。
這次他離開大月,其實最核心的,並非返回玄妙,而是尋找適合三心決最後一顆心臟的合適真獸——密雲獸。
按照之前大月圖鑑上的記載。
密雲獸一般成年體在金身境界左右,偶爾會有弱化的神力境界。
這種真獸,速度極快,移動時,自然就會帶出淡淡白雲霧氣。
所以顧名思義,被稱爲密雲獸。
而密雲獸最新出沒之地,便是海域一帶。
這也是魏合會第一時間選擇返回遠希出海的原因之一。
海水拍打在船側上。
一旁之前看到過的父女,此時正由女兒攙扶着父親,來到船甲板上,眺望遠處,順帶吹風透氣。
那老者總讓人感覺有些眼熟。
魏合看着兩人慢慢吞吞的站到船邊,找了根凳子坐下。
‘應該是普通人罷了。’魏合心中閃過念頭,便不再多理會。
只是那女孩轉身時,臉上的一角皮膚,居然微微有些破損,露出裡面的更加被白皙肌膚。
這讓魏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很粗糙的易容術。
魏合心中搖頭。
他索性盤坐在甲板上,閉目養神。到了這海面上,他也不用處處隱藏掩飾自己真勁高手的身份。
畢竟真勁比起真血,在日常生活中,可是要方便很多。
比如現在,他隨意盤坐在溼漉漉的甲板上,也不用擔心弄髒衣服。
錚,錚。
忽地,右側船邊響起真正古琴聲。
魏合睜眼掃了一眼,見那女兒正手裡拿着一個手臂大小的宛如琵琶一樣的樂器,輕輕在上面琴絃上彈奏。
清脆如珠玉敲擊的聲響,在呼嘯起伏的海浪聲中,異常清晰明瞭。
一首溫柔悅耳的婉轉琴曲,很快便在那女兒的彈奏下,流淌而出。
這首曲子清靜安寧,連帶着將船上衆人一路心中的忐忑不安,輕輕化解了過半。
就在甲板上衆人沉迷於琴聲之時。
船艙內。
幾名船員水手,正悄然無聲的一個個房間的用鑰匙偷偷進入,搜索東西。
一個個房間,被輕輕打開,搜索後,拿走財物寶貝。然後又悄悄關好門。
這些水手,本就是兼職臨時盜賊,在這不講道理的時代。
唯有錢財和武力,纔是最讓人在意的根本。
特別是這裡和大月不同,在遠希,各種島嶼上,能夠保證自己安全的,最關鍵的便是武力。
很快,一名水手悄然來到魏合所在房間。
這裡已經分配給了魏合,裡面放了一些他隨身收拾下來的衣物和雜物。
所有東西都用一個黑色皮袋裝着。
一名大鬍子水手,進了房間,迅速朝着皮袋伸出手。
“等等!”忽然身後一名另外的水手,出聲喝道。
“有些不對!”
“這個房間的主人,是老大說明不要招惹的。”那人沉聲道。
“好吧。”那大鬍子悻悻笑了笑,收回手。
“先去完成任務再說。”另外一人水手補充道。
既然收了錢,便要在這路上,讓那兩人安心上路。
幾人悄然退出魏合房間,來到另一房間前。
一人輕輕用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這赫然就是那病弱父女的房間。
“就是這裡?”
“嗯,就這裡這個,好好找找。”
此時甲板上,魏合正靜靜聽着那女孩彈奏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
曲子憂冷婉轉,彷彿藏着無數無奈,心酸。
“小小年紀,便能彈出這等曲子。”身後有人低聲評價。
魏合不動聲色,再度朝那父女兩人看去。
便見兩人一曲完結後,各自默默垂淚。
此時隨着那女孩用袖子輕輕擦臉,漸漸露出下面一層的真容。
魏合纔看到,此女真正容貌。
他微微有些怔然。
因爲此女,赫然便是他之前見過的柳承希。
單單柳承希,其實不過是他融合血脈儀式上,見過的同伴罷了。
可柳承希的身邊,其父親,纔是讓魏合有些心中感慨的根本。
因爲柳承希的父親,便是當年他短暫傳藝過的宋世雄。
那個機靈百變,總能逢凶化吉的宋世雄,記名弟子。
‘他們怎麼會到了這裡來?’魏合有些詫異。
宋世雄父女,原本應該在西洲纔對,據說宋世雄自己,乃是本地大商會的一入贅女婿,還擔任了商會會長職務,發展不錯。
以兩人的地位財富,怎麼也不至於來到這裡纔是。
只是魏合不知道的是。
此時的宋世雄和柳承希,早已是喪家之犬。
柳承希淚眼朦朧,扶着父親,一手將袖珍琴放到一旁。
望着前方波濤洶涌的海面,她心裡一陣發酸。
若是隻自己被栽贓陷害便也罷了,可如今連累到老父,父親已經身患重病許久,出海以來病情越發嚴重,日後若是出了三長兩短,她又該怎麼辦?
柳承希完全想不到,自己的一切,會在短短几年內,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她還是父親倍加寵愛,堆砌資源也要想盡辦法習武的掌上明珠。
轉眼,不過兩年,她便從商會會長之女,淪爲被栽贓陷害,毒殺自己後母的惡毒之人。
命運,便是這麼殘酷莫測。
偌大的柳家商會,如今想必已經盡數落入了大舅手中。
回想到大舅那位,無論資質還是心計,都遠勝自己的表姐,柳承希心中便一陣冰涼。
若非她輕易信任對方,如今又豈會落入如此下場,還連累父親跟着顛沛流離。
“柳重絕對不會放過我們,之前上船,我便已經提前察覺到,這裡有跟上來的他們花錢僱傭之強人。”
一旁的宋世雄聲如蚊蚋道。
“或許是船頭水手,或許是一起上船的其餘人。其中必然有被收買,準備對我等下手的強人。”
柳承希心中一冷,但還是認真點頭。
“父親放心,女兒定會護住您周全。就算有事,女兒也定當死在您前面!”
“癡兒...我拼盡一切,想要你擺脫自己的命運,不是讓你這麼輕易就去送死。不到山窮水盡,絕對不要提死是這個字,總會有辦法...總能找到轉機....”
宋世雄想到自己暴斃的妻子,雖然妻子一直脾氣不怎麼好,對他一直都不怎麼瞧得上,可對這個女兒,妻子和他是一樣的,傾盡全力去培養。
否則他單單一個人,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資格,調動這麼多資源,幫女兒加入血脈融合儀式。
可惜....妻子突然暴斃,被毒殺,而重重證據,全部指向自己女兒,顯示正是自己女兒下的手。
這毫無疑問,根本就是栽贓!
“我們出海這條路,柳家一共有三種方法,可置我們於死地。”
宋世雄明明年歲不是太老,多年的勞心勞力,卻給人一種七老八十的感覺。
但此時他眼中閃耀着某種智慧的光芒。
“其一,這船上必然有他們收買之人,路上定會對我等下手。”
“其二,我們前往遠希,中途若是出現海盜,將整個船隻徹底失蹤報廢,沉入海底,那纔是真正死無全屍,乾淨利落的手段。若我是柳重,必定會選這個手段。”
“其三,遠希羣島龍蛇混雜,他們完全可以等我們下船後,買兇殺人,僞裝成見財起意,也不錯。”
他笑了笑。
“但是,我賭柳重爲了他女兒柳欣園,會用第一種手段。”
“柳欣園真血資質遠勝於你,如今已經是開身武者,按照其資質上限,未來說不定前途遠大。所以爲了女兒,柳重必定不會放棄我手中的那樣東西。而其餘兩種方法,轉折太多,風險太大。”宋世雄語氣虛弱,但言語間智珠在握。
“所以,只要那東西不讓他們找到,他們便絕對不會殺我們!”
“父親....若是我們交出東西,能不能...”柳承希忍不住淚眼朦朧勸道。
“不可能。”宋世雄搖頭,“他們殺了你孃親,與我等已經是不共戴天之仇,絕對不會留下後患,所以,只要拿到那物事後,就是我們父女死期到來之時。”
柳承希咬住下脣,一時間心亂如麻。她如今實力低微。
因爲沒有根骨血脈,所以她只能習練普通武道,身上也不得不揹着一個女兵身份。
可就是如此,這麼多年資源堆砌下來,她依舊連一個啓明武者也打不過。
這就是血脈之力的作用。
沒有血脈,她速度力量體質都不如別人,除了鍛鍊得了極其驚人的技巧,柳承希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