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提及這件事?”伽藍拿出一隻精緻茶杯在掌心細細磨蹭,“太久了,我只記得那日將你撿回來,其餘沒有興趣去管。”
說着,伽藍放下那茶杯,拿起茶壺遞給青暉:“泡茶。”
“是。”接過東西,青暉盯着手裡的茶壺沒有動,嘴脣嚅囁了半天才說出一句極小聲的話,“師父……能不能讓藍暗師兄,替我查查?”聲音吸入蚊吶,青暉不知道伽藍會不會答應,他生性極淡,不會替誰做什麼,因此青暉他從不敢請求他做什麼。
“什麼?”伽藍彷彿是沒聽清,擡頭輕聲問了句。
“沒,沒什麼,我去泡茶!”
立刻將自己投入進一件事中,青暉想,這些事他是可以自己打聽調查到的!不能什麼事都依賴師父,他救了他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怎麼能要求他再多做什麼呢?他可是還想,以後要練就天下無敵的功夫來保護伽藍。當然,最後一點他從來沒有表露過,若是叫伽藍知道了,一定會被數落。
“骨劍第七層一年都突破不了,還妄想天下無敵?少做夢了。”
這肯定會是伽藍的回答,只是,青暉想不明白,爲何明明是數落他的話,在他腦子裡構想出來,卻讓他一點不排斥,反而很是喜歡?青暉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多想,因爲他已經把茶泡好了,送到了伽藍面前。
“對了,師父,那些人都死了。”
“誰?”倒滿一杯正想小心嘗一口的伽藍聽見青暉又開口立刻擡頭看向他。
“就是,那些同我們一起出了鎮子的人。他們在我們趕路的夜晚,被魔教的人偷襲了……無一人生還……”
“哦。”伽藍聽完,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葉不好。倒了去,直接和熱水便是。”
“不是啊,師父,你沒,沒什麼想法麼?”青暉有些急,想要得到些迴應,或者說得到些和他一樣情緒的願望沒有達到,於是看着一臉淡漠的伽藍有些不理解。但是,在看見伽藍冷冷撇過來的眼神時,他就知道伽藍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什麼想法?可憐那些人?”伽藍緩緩眯上眼,“他們與我何干?”
“師父!你怎麼如此冷血?!”
突然一個激動,青暉一拍桌子站起身,面帶怒色瞪着眼前他以前一直尊敬的人,一時激動着大口喘着氣,胸膛劇烈起伏着。
打翻的杯子潑出茶水,盡數灑在伽藍身上。臉色一黑,伽藍隱忍着怒氣發出低呵,剋制着想要一巴掌抽上青暉臉的衝動,從喉嚨中擠如冬日裡的颶風般的幾個字,“給我滾出去!”
“師父,我——”青暉被伽藍這一聲怒吼嚇醒了,想要道歉卻被伽藍冷冰的讓他心寒的眼神給堵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低下頭,青暉慢慢退出去,不敢看伽藍的神色。
一出門,青暉就懊惱的抱着腦袋坐下去,靠着牆怎麼也想不通他今日是怎麼了。
他一直知道伽藍是冷淡的,對萬事是極其看淡的,彷彿什麼事都與他無關。但是,他今日怎麼就因爲他早就知道早就習慣的反應而吼了出來?惹惱了伽藍!
他頭痛,他不清楚他是怎麼了!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青暉覺得他今天肯定是腦子不對勁了!
“啊——師父!啊——!”
愁結百腸,青暉大吼了一聲,結果才喊了個“師父”就被人狠狠踹上了後背。
“滾遠點叫!別吵我。”
砰的一聲,伽藍的火氣似乎也挺大。這對青暉來說,是件挺稀奇的事。因爲以往的伽藍生氣了惱了,也就是冷嘲熱諷的,說話不會大聲,而是拖着調子用盡了嘲諷讓青暉羞愧的恨不得一頭撞在伽藍同歸於盡已求他住嘴,然後他也去死。但是,今日,伽藍踹了他還爆呵了一句,頓時讓被踹出去的青暉顧不上疼痛,爬起來眼巴巴看着緊閉的門口。
“師父……我錯了……你別生氣……”
像條大型犬蹲在門口,青暉垂着腦袋拿着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樹枝亂畫,希望能夠等到伽藍出來,然後他就抱大腿求原諒!
但是,想法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青暉從日正當空等到日落西斜,從腹中充實等到腹中空虛,他都沒等到伽藍出來,屋子裡安靜的出奇。
“難道,師父從哪裡走了?”青暉一擡頭,看着房門,心裡開始打鼓。這伽藍要是想不驚動他離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
青暉推開門了,一臉的悲催模樣。
“師父——啊……師父你餓不餓?”
推開門,青暉就看見伽藍正盤腿坐在榻上打坐,一臉恬靜,暮日薄輝打在他臉上讓一直冰冷的臉柔和了,絕美的差點令青暉窒息。
“出去。”再柔和那也是外物所致,伽藍生硬冰冷的聲音頓時把青暉的幻想殘忍割破。
“師父,我錯了……我混賬我不懂事!您別生氣啊!”
青暉上前兩步,眼神誠懇的看着伽藍,不知道爲什麼眼睛有些溼漉漉的,讓伽藍看着心裡一時間不忍,就沒再說要他滾出去的話,於是青暉就摸到了塌邊上了。
“師父,是我太沖動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別不理我別生氣就好!”青暉盡討好之能,眼巴巴看着伽藍,直把伽藍一張繃緊的臉看的有些鬆動。
“去弄些齋菜來。”伽藍終究是嘆了口氣,不去看青暉的臉。
“好!師父你等着!一定等着我!”得到原諒,青暉幾乎開心的想要跳起來。
風一般刮出去,青暉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伽藍端來飯菜,好補償他今天下午的混賬。
而屋裡坐着的伽藍在他離開後,慢慢閉上了眼,神色一時間竟然落寞的讓他臉色有些蒼白。
“人活於世,看淡太多,若是事事皆放於心上,豈不累死?哎……身未老,心早就老了。”
極輕的聲音若有若無,淡的好似一縷輕風。伽藍也許是在解釋給青暉聽,但是他人不在,或許本就不想讓他聽見,只是說出來,他會覺得放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