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班

陳老師似乎纔想起這件事,推了推眼鏡:“啊差點忘了,那什麼,時藍你就和前面的同學一起先看着吧。”

前面的同學是個有些沉默的女生,聽到陳老師說,她自覺把自己的凳子拖到後面。

“謝謝。”時藍輕輕的說。

“不客氣。”

所幸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下課鈴一響,原本安靜的同學們都開始收拾書包。陳老師推了推眼鏡,把書合上:

“行,今天就到這裡,回去的同學注意安全,值日組記得把地掃了黑板擦了。”

“好。”

時藍一出教室就看到時虹站在旗杆下等她,見她過來,時虹揮了揮手。

時藍剛走過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這是你姐啊?”

她轉頭,看到一個矮矮的,留着齊劉海的女生。時藍回想了一下,這似乎是班上的同學,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我叫樂萱。”女生主動介紹。

時藍點了點頭,卻見樂萱又主動的湊到時虹面前:“你妹妹今天背出了一首詩哦。”

她的音調很高,顯得有點尖利,時虹有些莫名其妙。

“哦。”

時藍覺得有點尷尬,她禮貌的和她說了幾句話以後就跟着時虹走了。

像青鳥鎮這樣的小地方,除非是一年級以下,否則不管離家有多遠,孩子們都得自己回家。時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記得路,帶着時藍從小路走回去。

離開校門口要拐進臺階的時候,時藍聽到身後一陣鈴響,還沒來得及轉頭,就有幾輛自行車按着車鈴從她身後“忽”的掠過,看背影有低年級的也有自己班上的。

紀風年領頭,從校門外十分陡的水泥地斜坡騎下去,寒風吹起他的衛衣帽子和頭髮,像是照片殘影一般,說是模糊卻又能看清身形。

“你們班人怎麼樣?”時虹突然問。

時藍回過頭,小心翼翼的下臺階:“還行。”

“有多少人?”

“二十四個。”

“班主任男的女的?”

“男的。”

“你坐第幾排?”

“最後一排。”

……

就在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裡,兩個人走回了家。晚上吃飯的時候,時建德也問起了學校的情況,時虹很厲害,已經記住了班上大多數人的名字。問到時藍,她就只能模糊的說一句“都還行”。

時建德稍微有些放下心來,他本來以爲這兩個孩子會很不習慣。

第二天早上,他帶着兩姐妹又從大路走到學校。小路雖然快一些,但泥路雜草多,雨天容易摔跤,夏天又容易碰見蛇。

大路是水泥車道,基本上就是直走,然後看到一個小賣部就左轉上一個陡坡就到了。

時建德很多年沒送過人上學,也不太清楚具體的上課時間,七點就到了校門口。到的時候學校的鐵門還關着,上面掛着粗鐵鏈和鐵鎖。

時建德拉過鐵鏈,用力晃了晃,瞬間發出巨大的金屬碰撞聲。不一會兒就出來箇中年男人,抱着碗衝他們喊:

“幹什麼幹什麼呢,敲什麼敲,馬上就開門了你們急啥。”

“蘇老師,你好你好。”時建德像是突然見到了熟人,從包裡開始掏煙。

“哎德叔?你怎麼突然來了,有事啊?”蘇老師也認識時建德,他接過煙問了兩句。

時建德指了指兩姐妹:“沒有,就送我兩個孫女來上學,來早了看來,門都還沒開。”

“哎喲喲,馬上開了馬上開了,”蘇老師把碗放在一旁的石墩上,開始從包裡掏出一大串的鑰匙。

“這就是輝子的兩個女兒啊?啥時候來的啊?看着就乖,上幾年級了?”

“昨天才來報道,可能你出去了沒看到。小的那個四年級,大的五年級。”

“哦哦……”

蘇老師把門打開了,時德建讓兩個人先去班上,自己就留下來和蘇老師接着寒暄。在他們之前聊的過程中,又來了幾個同學,好像是五年級的,時藍看見時虹向她們打招呼。

她自己回到四年一班的教室裡,教室門已經開了,看來陳老師要比蘇老師起的早很多。她坐在座位上,有些無所事事。

這時,教室門突然又被打開了,一隻腳踏了進來,上半身卻還在教室外與其他人說些玩笑。時藍有些好奇那是誰,側着頭往門口看,正好碰上來人收回上半身,兩人視線就直直撞上。

紀風年愣了一下,然後就回座位邊脫書包邊極其自然的跟時藍打招呼:“這麼早啊。”

時藍有些不知所措:“啊,嗯……”

紀風年的座位在前面幾排,在時藍的左上方。他放下書包,把手肘搭在後排的課桌上對着時藍笑道:“你叫時藍對吧?我叫紀風年,紀念的紀,風的風,一年兩年的年。”

時藍點頭:“嗯我知道,昨天謝謝你。”

“謝我?謝我什麼?我還說昨天嚇你想跟你道歉呢。”他轉念一想:“哦你說沒書那件事啊?”

“嗯。”

紀風年笑了:“這有什麼好謝的,你不說我都忘了你這人可真有意思,好正經啊。是不是在大城市上學的人都這樣?”

時藍也笑了。

“你是從哪裡轉回來的?G省嗎?”他又問。

時藍搖頭:“J省,江城。”

“江城啊……”他想了想:“江城沿海吧?你見過海嗎?”

“沒有,但我見過大雪,前兩年那邊下了一場到我膝蓋的雪,很冷。”

“是嘛,”紀風年來了興趣,雙手趴在桌上:“J省很北嗎?到膝蓋的雪,你們肯定出去打雪仗了吧?這裡冬天也下雪,但都是薄薄的一層,第二天就化的差不多了。”

時藍不知道J省算不算北方,但自己記憶中,那年的雪確實很大,大到媽媽都不讓她們兩個出去。但時虹爲了去超市買吃的,非要拉着時藍偷偷出門,回來的時候,嚴梅看見她倆溼透的棉鞋,就把兩個人打了一頓。

“哎,那你爲什麼回來啊?留在大城市不好嗎?”

時藍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看她的表情,紀風年覺得自己似乎問得有些多了。他動了動手臂,伸了個懶腰,又突然想起了什麼。

“啊,我說我忘了什麼,我來這麼早是做值日的,怎麼就聊起來了。”

他起來繞到教室後面去拿掃把,又突然想逗逗這個新來的同學,於是把掃把遞給時藍:“班上有規定,來了新人就要幫忙值日一週,所以今天應該你值日。”

時藍看着他,紀風年都要壓不住笑了,十幾歲男生很少有惡作劇時能表情鎮定的,何況他也只想開個玩笑而已,這是正常人都會知道在開玩笑的程度。

“好。”時藍站起來。

“啊?”紀風年看着自己手上掃把被抽走,對方似乎真的打算替自己掃地了,他趕緊又攔住:“哎哎,我開玩笑的!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有人信啊,這麼扯淡的理由?”

他看着時藍,真心覺得好笑:“你這人真的奇怪,怎麼別人說什麼都信。”

時藍沒有說出其實她知道是開玩笑,只是想幫下忙而已。她看到後面還放着水桶和抹布,於是就打算去打水擦擦窗戶和課桌。

但是紀風年讓她不用麻煩。

“只有週三大掃除的時候才用擦,平時只用掃地倒垃圾就行,下午放學的時候垃圾多,要兩個人。但是早上就很輕鬆,所以一個人就行。你坐吧,我都快掃完了。”

時藍點了點頭,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的看着紀風年掃地。

過了一會兒,班上開始陸陸續續的來人。第一節課的時候,陳老師通知時藍去領教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節了。

第二節是科學課,時藍在翻書的時候,發現科學書上的教材居然和自己上學期學的一模一樣。但她沒有很奇怪,她回來是留了一個級的,按道理來說,也應該一樣。

江城和青鳥鎮的教育水平不一樣。在江城,時藍在六七十個人的班級裡成績一直不好,一方面是知識太難,一方面也是她10歲就上五年級,年齡要比同齡孩子小一歲,以至於大腦很難理解所學的知識。而在青鳥鎮,這留的一級,使得時藍從現在到小學畢業,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