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寧雪希終於能用兩隻腳走路了。那天晚上她單腿跳到趙廷美的屋裡,趙廷美擔心她傷到腿,所以在她牀邊擺了一張竹榻,夜晚他就睡在竹榻旁,好讓她安心。
現在,他終於不用再睡竹榻了!夜裡她要是想看他,隨時可以自己進去騷擾他了!
寧雪希一瘸一拐在院子裡轉了幾圈,感慨說:“還是兩隻腳走路方便啊!”
“真的方便了?”趙廷美微笑地走到她身旁,“既然這樣,那咱們出門一趟?”
“去哪兒?”寧雪希好奇地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趙廷美神秘地笑笑,轉頭吩咐有財,“收拾收拾,去準備車馬吧!”
“是,王爺!”有財點點頭,轉身就跑開了。寧雪希大詫不解,“咱們是要去哪兒?”
趙廷美望着她,“我還沒有告訴你,聖旨昨天就已經下來了,咱們,即刻就要動身去西京了。”
“聖旨昨天就下來了?”寧雪希吃驚地着趙廷美,“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趙廷美臉上的笑容很溫和,並沒絲毫難過之意。
寧雪希卻深感難過,他的人生終於要往下坡路走了!堂堂的王爺馬上就變成一個地方官了……
見寧雪希臉色悲慼,趙廷美笑了笑:“不過貶謫而已,有什麼好難過的?皇帝念在手足之情,留我一條性命,你應該爲我高興纔對。”
“嗯!”寧雪希點點頭,朝趙廷美綻開笑顏,“活着比什麼都好!”
趙廷美笑了笑,輕輕地握起寧雪希的手,“離開汴梁便自由了!如果能到你們那兒走一趟,該有多好!”
寧雪希抿嘴笑了:“到了我們那兒,你會不適應的。”
“有什麼不適應的?”
寧雪希笑着,“那要到了才知道啊!”
行李已經打包好,幾個下人把行李扛到了馬車上,管家紅着眼睛過來與趙廷美道別:“王爺,別後千萬保重,老奴等着王爺回來啊!”
趙廷美輕輕拍了拍管家的肩:“放心吧!我會平安無恙的。王府……恐怕不久之後將交還皇室,你們就不要等我回來啦!看看賬房裡還有多少銀兩,你去安排安排,把大家都打發了回家吧!”
管家頓時落下淚下,半跪在趙廷美面前:“老奴年老體衰,無法繼續侍候王爺,是老奴最大的遺憾……”
有財和嫣紅在一旁聽着,都不由落下淚來。寧雪希也眼圈紅了,擡頭望着趙廷美,“管家不跟我們走嗎?”
趙廷美咬了咬牙關,扶起管家,朝有財伸出手。有財立即捧着一個錦盒遞到趙廷美的手裡。趙廷美將錦盒交給管家,說道:“此次我被貶西京,輕裝簡從,實在不宜把你們都帶過去。你在王府侍候多的,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沒有什麼私蓄送你,這盒子裡是當年太后送給王妃的一些金銀首飾,你拿了去,典當也罷,變賣也罷,權當是我留給你養老的薪資,安度晚年也不成問題了。”
管家頓時大慟,哭着推辭道:“不不不,王妃留下來的東西,老奴豈
能拿走?王爺不用擔心老奴的後半生,老奴有手有腳,能夠養活自己。”
“哎!”趙廷美略帶責備地說道,“王妃已經不在,留着這些何用?拿着吧!”
管家還不肯收,寧雪希替趙廷美將錦盒塞到管家的懷裡:“管家,王爺的一片心意,你千萬不要再推辭了!不然王爺也要傷心的。”
管家含淚看了趙廷美一眼,接過錦盒,對寧雪希低聲說道:“雪希姑娘,今後,老奴不能再侍候王爺了,一切,就託付給雪希姑娘了!”
“放心吧,管家!”寧雪希肯定地點點頭,大言不慚地說,“有我在,我一定會照顧好王爺的!”
“好了,走吧!”趙廷美率先往王府大門走去。寧雪希拍拍管家,和有財、嫣紅一起跟上趙廷美。
王府大門兩側,所有王府的下人都聚齊了,見趙廷美來了,一個個眼含淚花,“恭送王爺!”
趙廷美掃視了大家一眼:“好,大家,別後珍重吧!”
衆人低着頭再次大聲喊着:“恭送王爺!”
有財和嫣紅都落淚了,寧雪希擡頭望着趙廷美,生怕他心裡難過,便緊緊跟在他的身邊。趙廷美默默地上了馬車,寧雪希坐到他的對面,握着他的手。
“王府的下人對你感情真好!”
趙廷美看了寧雪希一眼,反手緊握住寧雪希的手,對馬車外的有財說:“啓程吧!有財。”
嫣紅坐到有財身旁,有財拉上繮繩,應聲趕起馬車:“王爺有令,啓程啦!”
侍立於馬車兩旁的六個侍衛跟隨着馬車緩緩向城門而去。
“王妃留下的東西,你一件也沒留下作爲紀念嗎?”寧雪希望着趙廷美,輕聲問。
“我想,如果她還在,一定也捨得把那些東西送給管家的。”趙廷美笑了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以後,我會買新的首飾給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寧雪希臉一紅,“說得好像是我想要那些東西似的。”
“我只是想說,過去的,我決定讓它過去了。她若泉下有知,一定也希望我能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趙廷美輕聲說。
寧雪希怔怔地望着他,許久,她坐到他的身邊來,輕輕地靠在他的懷裡。
“剛纔我好像聽到有一個人說,他會好好照顧我的,對吧?”趙廷美輕撫着寧雪希的頭髮,微笑着。
寧雪希臉一紅:“我當然會的!”
“我看,應該是我多照顧你一些纔對。”趙廷美微笑着。
“那也行啊!”寧雪希厚臉皮地點點頭,“誰讓我是你的女人呢?”
一句話,逗得趙廷美哈哈大笑。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寧雪希猝不及防,身子不由往前傾去,趙廷美一把將她抱緊,蹙眉問:“有財,發生什麼事了?”
“王爺,太子爺前來給王爺送行來了!”有財掀開車簾,輕聲說。
果然,趙元佐滿頭大汗地出現在了馬車前面。趙廷美下了馬車,又返身將寧雪希抱了下來,望着趙元佐:“元佐,你怎麼來了
?”
趙元佐凝望着趙廷美,眼圈刷地紅了:“皇叔!”
趙廷美笑了笑,拍了拍趙元佐的肩:“皇叔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文治武功,將來好替你父皇分憂啊!”
“我剛剛纔知道我父皇竟然將皇叔貶到西京去……我不知道我父皇他爲什麼會這樣對待皇叔!”趙元佐用手背捂住眼睛,卻仍沒擋住眼淚落將下來,“皇叔,對不起!”
“哎,這是什麼傻話?”趙廷美嗔道,“不要責怪你父皇,要怪也怪皇叔不好……好啦!男子漢大丈夫,不要流淚!”
“兩個哥哥沒了,皇叔又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元佐以後……”趙元佐抹去眼淚,“元佐以後,再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真是傻話!”趙廷美笑道,“你不是還有父皇、母后和小皇姑嗎?還有你二嫂,皇叔不在了,你也要好好關照他們纔是。”
趙元佐望着趙廷美,落淚道:“我要回去問我父皇去!我要問他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的親人!”
說着,趙元佐轉身就跑,“元佐!”趙廷美要伸手去拉趙元佐,卻沒拉住,趙元佐已經狂奔到自己的坐騎旁,飛身上馬,朝皇宮疾奔而去。
趙廷美嘆了口氣,雙眉緊緊蹙在一起。寧雪希輕輕地撥了撥趙廷美:“王爺……”
趙廷美看了寧雪希一眼,見寧雪希正望着前方,他順着寧雪希的目光望去,望見了遠遠站在前面的燕國長公主與歧王妃焦月娥。趙廷美怔了怔,卻是什麼也沒說,而是飛快轉身上了馬車。
寧雪希只得朝燕國長公主與焦月娥頷首爲禮,跟着上了馬車。
“走吧!”趙廷美緊皺着眉頭,聲音又低又冷。
寧雪希默默地望着他,他始終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馬車從燕國長公主與焦月娥面前經過,寧雪希看了她們一眼,心裡也很不好受。就這樣離開了,他的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寧雪希默默地握起趙廷美的手,她多麼希望自己能爲他分擔一點!
“我沒事。”他的大手反過來,輕輕地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裡,冷靜地說。
他就是那麼堅強的一個人嗎?永遠把波動的情緒控制在冷靜的表面之下?寧雪希凝望着趙廷美,“你就算有不開心,也從來不會跟別人說嗎?”
趙廷美轉頭望着她,平靜地說:“沒什麼。身爲男人,本來就應該承擔更多。”
隨着“籲……”的一聲,馬車又突然地停了下來。寧雪希再次險險地傾倒在趙廷美的懷裡。趙廷美抱住她,深爲不滿地問:“又發生什麼事了,有財?”
“王爺……”有財掀開車簾,“如京使柴大人來送王爺來了!”
“如京使柴大人?”趙廷美蹙了蹙眉,鬆開寧雪希,緩緩地跳下馬車。
果然,一身紅色錦袍、白麪短鬚的柴禹錫帶領着他的手下,正含笑站在路旁。
趙廷美雙手負着身後,微微蹙眉:“柴大人怎麼來了?”
柴禹錫微微一笑,向趙廷美拱手道:“王爺遠行,臣來相送一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