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之後,石嶽又開口說道:
“蕭老前輩你要上哪兒呀?”
蕭堂哈哈大笑:
“我要到梅山莊搶個老婆呀。”
石嶽臉上一紅,說道:
“老前輩,你總是愛開玩笑,你是去找我父親嗎?”
蕭堂點點頭。
趙亦秋似有所悟,斜視了蕭堂一眼,問道:
“老前輩,當初陰陽劍客不是受你一記獨特點穴法嗎?”
蕭堂心裡微然一震,看了趙亦秋那冷漠的神情一眼,黯然道:
“陰陽劍客當初確實受老叫化一記獨特點穴法,何以八年後還有命重現江湖,這的確是個問題。”
趙亦秋又冷冷問道;
“老前輩,晚輩斗膽請問陰陽劍客生前跟你有何仇恨?”
蕭堂一嘆道:
“如果以陰陽劍客的人而論,並非大惡不赦之人,他做事全憑興致所然,他任性、驕傲、冷漠,他認爲他愛怎麼做就怎麼做,江湖各派人物沒有一個不吃陰陽劍客的虧,他做了很多錯事,卻並不承認,他認爲他要做的事都是對的,而且,老叫化的師弟,也喪命在陰陽劍客的手裡。”
趙亦秋不平道:
“陰陽劍客縱然不是,老前輩等以圍攻手段,是否有違武林正義呢?”
蕭堂臉上一紅,吶吶道:
“各派高手一致認爲,對於陰陽劍客這種卑鄙的人,不需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段,何況陰陽劍客武功高不可測,如一擊不成,反留後患。”
趙亦秋冷笑道:
“那麼,現在陰陽劍客又重現江湖了,難道不是後患?”
蕭堂的臉上,罩上一層憂慮的神情,黯然道:
“當然這是極大後患,不過,我們要盡力而爲了,不管陰陽劍客是否會給江湖帶來殺劫,我全力對付他。”
趙亦秋的臉上,殺機隱隱而現,鼻孔裡輕輕哼了一聲,心裡付道:“蕭堂,多讓你活兩天,看你怎麼對付陰陽劍客。”
蕭堂突見趙亦秋臉露殺機,心裡一愣,他已覺趙亦秋好像對自己不懷好意,但是他覺得根本不會跟趙亦秋相識,自然更不會有仇。
蕭堂沉思了片刻,說道:
“那麼你們兩位先走吧,我馬上就到。”
石嶽答聲“好!”與趙亦秋雙雙向馬匹走去,跨上馬,馬鞭一揮,吧的一聲,馬長嘶一聲,又往前奔去。
趙亦秋又回頭瞪了蕭堂一眼,嘴上傲然一笑,才策馬奔去。
蕭堂見馬去得老遠之後,心裡越想越覺得趙亦秋非常可疑,自然,他目前還摸不清趙亦秋的來路。
他思索片刻,微微發出一聲輕嘆,隨即身形一展倏然在蕭堂還未展起身影之際,眼前人影閃處,他的面前突然飄下了一個人
蕭堂霍然一驚,下意識退了數步,放眼望去,只見面前站着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手裡拿着一根銀笛。
中年書生臉色罩着一層寒霜,嘴上微露淡淡笑容,冷冷問道:
“前輩大概就是名滿江湖的關東乞俠了?”
蕭堂被他突然一問,不覺一怔,思忖道:“此人輕功分明已臻化境,爲什麼會突然現身問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而且,江湖上根本沒見這號人物呀!”他思忖至此,不覺多打量了那中年書生幾眼,然後哈哈笑道:
“不敢,不敢當,老叫化正是蕭堂,閣下攔阻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那中年書生冷冷又道:
“在下有事相問,前輩能否相告?”
蕭堂念頭一轉,說道:
“閣下有事儘管說,如是老叫化所知,自當相告。”
那中年書生點了點頭,思忖一下,又冷冷道:
“剛纔騎在馬上那兩位少年,前輩大概認識吧?”
蕭堂也是聰明人,江湖上見多識廣,知道大有蹊蹺,說道:
“認識,閣下問這個不知是何用意?”
那中年書生好像沉思一件事,也不回答蕭堂所問,片刻之後,又冷冷問道:
“前輩既然認識,大概知道他們住於何處吧?”
蕭堂心裡一震,心裡連說怪,趙亦秋已使他覺得奇怪,而這個中年書生比趙亦秋更怪,怎麼會中途相問石嶽的住處?這事情大概不會簡單,忙反問道:
“閣下問這兩個人住處,意欲何爲,請先講明。”
那中年書生又冷冷一笑問道:
“我若不告訴你是爲什麼,那你是決不會告訴我他們兩人住處了?”
蕭堂說道:
“當然!”停了一停,似有所悟,問道:“未悉閣下尊諱,能否見告?”
那人又冷冷說道:
“既然前輩不肯相告,也就算了,在下名諱,前輩知之無用。”
剎那間,蕭堂的腦中,突然閃電般地掠過一個人,他想:“這個人看來大有來路,是否與他有關?”思忖至此,他心裡不覺打個冷戰,把眼光又放在那中年書生的臉上,那中年書生的臉上,依然是那麼冷漠。
那中年書生看了蕭堂一眼,依然用冷漠的口吻說道:
“前輩既然不肯相告,在下也只好走了。”話落,向前緩移而去。
蕭堂望着那人背影,心想非把事情察個水落石出不可,怎麼一天便碰到這兩個怪人,心意打定之後,忙喝道:
“閣下慢走!”餘音未息,直向那中年書生追去。
那中年書生停下腳步,回頭看了蕭堂一眼,問道:
“前輩,喊住在下,有何指教?”
蕭堂滿臉含笑說道:
“閣下是哪路朋友是否能見告?”
那人冷冷一笑,說道:
“這個,前輩也不需要曉得,既然你不肯相告他兩人住處,也就算了。”話落,又向前緩緩移去!
蕭堂臉色突然一沉,喝道:
“閣下如不把身份講明,老叫化就不讓你走!”
那中年書生倏然冷冷一聲長笑,聲音劃破長空,引得山嶽回鳴,笑聲停後,瞪了蕭堂一眼,反問道:
“前輩就以那獨步武林的點穴法留住我?”
中年書生出言之下,不屑之色溢於言表。
蕭堂雖是顧忌對方武功,但,他是江湖成名人物,幾曾被人此如奚落?氣得臉色一變,喝道:
“如閣下不講明身份,老叫化也只好這樣。”
那中年書生又是一聲冷冷長笑,倏然,臉色一緊,道:“就以前輩那幾手,未必就能留住在下吧?”言下不屑之極!
蕭堂大吼一聲,喝道:“那你就接我一掌試試!”試字未畢,翻腕錯掌,一掌直向那中年書生劈擊過去。
那中年書生譏笑聲中,身形閃處避過四尺
只聽砰的一聲,蕭堂一掌擊在地上,激起漫天塵沙飛揚。
蕭堂心裡一驚,思忖:“果然好手,身影快得出奇……”思忖間,又連劈出兩掌。
蕭堂劈出三掌,只不過剎那間的事,但依然被對方几個晃身,全部避過,心裡暗暗吃驚。
驀聞那人說道:
“在下已讓你三掌,表示對你尊敬之意,如果你真要再打,可以,有個條件。”
蕭堂喝道:“什麼條件,快說。”
中年書生冷笑道:
“我再讓你三招,決不還手,如果你依然無法擊中我,一個條件,告訴我他們倆人的住處。”
蕭堂喝聲“好”,一招“笑指天南”,雙指駢進如戟,指點中年書生當胸“璇璣”穴。
這一招快捷無比,中年書生低喝:“來得好。”忙使個“鯉躍龍門”,橫裡閃出三尺左右。
蕭堂見一招落空,身子倏地掠起,“雲龍現爪”,又向那中年書生罩頭斜擊而下
這兩指配合得快若電光石火,那中年書生身影還未站穩,蕭堂第二招“雲龍現爪”又已抓到
他在微微吃驚之下,一個“鯉魚倒穿波”往後退出一丈來遠,又閃過一招。
蕭堂一見兩招均告落空,心裡吃驚,非同小可,他知道自己決非對方敵手,再一招必定也無法制了對方,自己又何必多出一招,丟這個大臉?念頭一轉,含笑拱手道:
“閣下果然好俊功夫,老叫化真算開了眼界。”
那中年書生冷冷一笑,說道:
“如果還有一招你不想出手,那麼該履行諾言了。”
蕭堂因有言在先,只得說道:
“那兩個人住處,我只知道一個……”
那中年書生笑着接道:
“你就說你知道的那個吧。”
蕭堂苦笑一下,說道:
“騎着黑馬的那個,就是梅山莊主石乾元的長公子石嶽。”
那中年書生點了點頭,一揖道:
“謝謝前輩相告,在下走了……”
蕭堂突然喝道:“閣下與陰陽劍客是否相識?”
中年書生聽後,放聲哈哈長笑,說道:
“既然前輩相問,在下就告訴你吧,陰陽劍客的確是在下朋友……”餘音未息,人影閃處,已消失在樹林之內。
蕭堂一見來人輕功,不覺嚇得咋舌,而且對方自稱與陰陽劍客相識,到底是爲什麼?這個中年書生又是誰?一連串的問題,頓時在腦際盤旋。
他想,既然對方相問住處,可能會到梅山莊,那麼到梅山莊之後,又會如何?是敵?是友?
驀然,他大吃一驚,思忖:對方既然是陰陽劍客的朋友,必定要到梅山莊尋仇。思忖至此,他下意識打個冷戰。
他愈想愈奇怪,乾脆不想,輕功一提,直奔梅山莊而去……
梅山莊座落在中條山梅花嶺不遠處的一個村落,全村有一百戶人家,村民皆以農爲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民風樸素,平靜的日子,真可稱爲世外桃源。
在這村落的南面,聳立一座以紅磚砌成的院房,周圍約有三十餘丈,也均用紅磚爲牆。
這便是梅山莊主石乾元的住處。
時至仲秋,石乾元的住宅,顯得比往常熱鬧,每天均有武林高手出入於此。
石乾元自從陰陽劍客重現江湖的消息傳來之後,心裡吃驚勢所難免,顯然,陰陽劍客重現,武林上又埋下一棵殺機的種子。
他相信,陰陽劍客直到九年後的今天,才又重現江湖,在武功方面,自是要高出八年前,當今武林,何人能敵?
但是,石乾元已不怕陰陽劍客向他尋仇,同時,他也要與陰陽劍客一較長短,這自然另有原因,暫且不提。
對陰陽劍客這一重現江湖,各派人物均與梅山莊主保持聯繫,商討對付陰陽劍客的辦法。
趙亦秋來到這裡之後,石乾元對他也另眼相待,他覺得這個孤獨的年輕人,有好些跟人不同之處。
石乾元這個年逾半百的人,他滿臉沉毅之色,他被武林各派人物尊重,對於趙亦秋,他總認爲趙亦秋的身世可能極爲不幸,否則,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何以這等沉默寡言?
同時,在他心中,也同樣泛起跟石嶽一樣的想法,這個想法是:“假如趙亦秋能跟他女兒石小黛結成連理,真是天生一對……”但是,他已從他兒子石嶽口中,得悉趙亦秋的武功在他兒子之下,何以能抵得過大江南北的武林年輕高手?
原來,石乾元正爲他女兒設擂招親,日期在八月十五日,距今只不過十來天。
至於趙亦秋,他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所以來到這裡,只不過想找機會替他師父報仇罷了,何況,石小黛到底長得什麼樣子,他根本沒有見過。
其實,他目前也不敢祈求娶妻養子之事。
石乾元更不會想到,他身邊這個孤獨的年輕人,正在梅山莊爲武林埋下殺機。
蕭堂與石乾元原是至交,蕭堂一再探詢趙亦秋的身世,趙亦秋只是閉口不談,蕭堂也只好作罷。
對於中途出現那個神秘的中年書生,石乾元頗表重視,而趙亦秋更是想不透是誰,而且對方又說跟自己相識,他就根本沒有相識這個人呀!
但是對於這件事,趙亦秋目前不去想它,每天,他均在注意出入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尤其找機會先向蕭堂下手!
夜,帶着絲絲微寒,籠罩着大地。
梅山莊,更顯得異常靜寂,在靜寂之間,也籠罩着殺機,梅山莊的周圍,派有無數高手把守,以防陰陽劍客與那神秘的中年書生。
至於中年書生是誰?依然是個謎。
驀地
遠處三條人影,急速如風。幾個起落之間,已飄落在莊主住宅附近
驀聽一聲暴喝:“是誰?”
那三條人影中一人說道:
“煩請通報莊主一聲,說點蒼三劍來訪。”
聲音歇後,接着一聲哈哈長笑,石乾元與蕭堂已飄身而出。
石乾元一見點蒼三劍突然來訪,哈哈笑道:
“點蒼三友,近來可好?到裡面再談吧!”餘音未息,引着點蒼三劍進入小客廳,坐下之後,獻上香茗。
點蒼三劍的董立俊拱手道:
“在下兄弟三人,深夜打擾,在此謝過。”
石乾元笑道:
“說哪裡話來,這樣未免顯得見外了。”
於是,五個人開始暢談起來,自然是免不了談到陰陽劍客的身上,董立俊嘆了一聲,倏然說道:
“陰陽劍客又重現江湖,的確出人意料之外。”
石乾元也嘆口氣說道:
“陰陽劍客既然先向點蒼三友挑戰,其餘跟他有關的人,自然也難逃過他的毒手……”
說到這裡,又把蕭堂所見到的那個神秘的中年書生,告訴點蒼三劍一遍。
點蒼三劍自天虹嫖局關閉之後,到處約請能手,準備重新對付陰陽劍客。
他們今天到梅山莊,無非想與石乾元研討對策,何況,陰陽劍客已有一年之約,上點蒼山。
點蒼三劍聽石乾元說那神秘的中年書生,又是陰陽劍客的朋友,心裡未免又多了一分顧忌。
於是,五個人都開始沉默下來,腦中都在思索那位中年書生。
蕭堂的腦海中,突然又閃過趙亦秋那孤獨的人影……
趙亦秋,此刻,正被一股莫名的情緒,盤旋於腦際,使他無法入睡,在這股情緒裡面,包含着師門恩情與朋友的友誼交織着……
石乾元與石嶽對待他的一切,使他感到人生的溫暖,他曾反覆思索着:“我師父是壞人嗎?”這種想法使他在剎那間,不覺地對他師父的以往爲人感到懷疑……
但,突然,陰陽劍客帶傷回來的情景,又在他的腦際一閃而過,他緊咬着牙,思忖道:
“不,我師父是對的,我要替他報仇!”
從小客廳裡,傳來了點蒼三劍、關東乞俠、石乾元的交談聲……
趙亦秋從牀上一躍而起,臉露殺機,緩緩走出大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