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絲不掛,裸着身子……的情景,又一浮而現……
玲瓏的曲線……窈窕的身材……雪白的皮膚……在神志昏迷的腦海中,慢慢疊出……
突然辣手仙子應聲喝道:
“你全部看見了?……”
“如果你不理我……我便把你劈死劍下……”
他喃喃地,又道:
“辣手仙子,你爲什麼不把我劈死?……如果我死在你的劍下,總比死在九華山好些……”
此刻,四面的石板,已把他擠得喘不過氣來……額角上,汗如豆大,滾滾而下……臉色蒼白……
在他蒼白的臉上,並沒有顯露着痛苦的神情,他依然那樣冷漠……與高傲……他的腦中回憶着那美麗的夢……
王燕萍、石小黛、鄭芳紫……都在他生死存亡的剎那間,一瞬而過……他念着她們的名字,腦中浮着她們的笑容……
然而,一切都過去了……他又喃喃道:
“別了……忘記我……”
他還沒有唸完,口角上已經溢出一口鮮血……
他的神志,此刻全告昏迷,口裡溢着陣陣鮮血……
武翠蓮咬着牙,她要把陰陽劍客帶給她的不幸,全部討回來,但是,她怎麼會知道石板所擠的,不是真正的陰陽劍客?
如果武翠蓮不按回機關,趙亦秋必定喪命。
再不出半盞茶的時間,他必定沒有活命的希望……
他口角上的鮮血……依然溢着……
驀聞武懷民的聲音哀求道:
“媽!你原諒我爹吧……”
像針一樣的話,刺着武翠蓮的心。
她望着趙亦秋溢到腳下的鮮血,哇的一聲,放聲嚎哭……
這當兒,人影一閃,武懷民飄身撲到,伸手在武翠蓮的座下,接回機關。
武懷民一接回機關,石板慢慢移回到原來的地方……
“砰”的一聲,趙亦秋隨聲音響處,躺了下來。
武懷民撲了過去,叫了一聲“爹!”放聲大哭。
武翠蓮的心碎了,她哭得比武懷民更傷心,她雖然恨陰陽劍客,但此刻,她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些。
她強壓自己的衝動與奔放的感情,望着陰陽劍客溢在口角的鮮血,伸手往懷中取過一包藥粉,遞給武懷民,道:
“讓他吃了這包‘九宮續命散’,就可以復元如初了。”
武懷民見他母親肯將“九宮續命散”給陰陽劍客吞服,心裡大喜,須知武翠蓮視“九宮續命散”爲異寶,從未輕易給人,“九宮續命散”系武翠蓮據奇書所載之靈草藥名,走遍宇內五嶽大川,才找到這些藥草,制煉而成,功能起死回生,比“千年何首烏”有過之而無不及。
趙亦秋眼下“九宮續命散”之後,人已清醒過來、精神大暢。屏息運氣一陣,果黨血道暢通無阻。只是稍感疲憊罷了。
他明白在自己昏迷中,武翠蓮又把他救活,他想不出爲何要把他救活過來?
這剎那間,他不覺對武翠蓮起了一種反感,他認爲他師父與武翠蓮之間,根本談不上怨仇,爲什麼要置他於死地?
本來,他想把陰陽劍客的死訊告訴武翠蓮,但此刻,他覺得不必了,此事一傳開,對他今後行動有些不利,而且,說不定武翠蓮一個不高興又把他用石板擠死。
心念一動,他決定不露自己的面目,抱着一錯再錯的心理,找機會馬上離開九華山。
武翠蓮望了陰陽劍客一眼,回頭向武懷民道:
“孩子!看在你的面上,我已經饒了他,你出去。”
武懷民黯然點了點頭,緩緩退出洞外。
趙亦秋看了一下衣衫上的鮮血,不覺狠狠瞪了武翠蓮一眼,武翠蓮強忍心中痛苦,冷冷說道:
“這是懲戒你打傷我們門人的一筆小帳,至於咱們倆人的事,也該算算!”
趙亦秋冷冷一笑,反問武翠蓮道:
“你要怎麼算?”
武翠蓮面對她深愛的人,她說不出心中的激動,但歲月的折磨,使她能夠忍受一切別人無法忍受的痛苦,何況她也明白,陰陽劍客跟她的美麗日子,已經過去了,那是無法挽回的。
但是人類的慾望,卻是每一個人蘊藏在心頭的本能,慾望使人開始渴求一切,是以,凡是人,沒有一個沒有慾望。
武翠蓮對於陰陽劍客,也是一個慾望,這個慾望使她開始渴求以往所失去的一切,她希望陰陽劍客會永遠伴在她的身邊。
慾望,只是個幻想,是沒有實際的,武翠蓮明白自己決不能跟陰陽劍客重在一起,如果陰陽劍客又跟她重在一起,很顯然地,在江湖上難免被人唾棄,何況她已是四十幾歲的人了。
對的,她想自己不應該再無謂苛求一切,她應該讓陰陽劍客馬上離開這裡,使她忘記以往的一切。
但她心裡非常矛盾,她又不願意陰陽劍客馬上走,最低限度,她希望陰陽劍客會陪她三天,在這三天之內,她要跟陰陽劍客細談過去的歲月,除此之外,她便一無所求了。
但是趙亦秋卻馬上打算離開這裡,因爲武翠蓮剛纔對他的所爲,他非常不滿,不過武翠蓮是他師母,他又不能如何呀。
武翠蓮心裡打了幾百轉,她對陰陽劍客決不再存有希望,其實,她也明白,希望只是個夢,她已經做了一次夢,陰陽劍客斷送了她一生的幸福,現在夢已經醒了,人也蒼老了。
無法在渴求以往的歲月,以往只是增加她的痛苦回憶,如今陰陽劍客又站在她的面前,心靈的痛苦,自是無法避免。
她心裡泛起無限感慨,她默默唸着:“往者已矣!”
於是,她決定讓陰陽劍客在這裡陪她三天清談,以後,她再也不會懷念他,也不再去想他。
想到這裡,她的口角泛起淒涼的苦笑,問道:
“你到九華山,是爲着什麼?”
趙亦秋冷笑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我怎麼會知道你要我到九華山來幹什麼。”
武翠蓮痛苦地笑了笑,說道:
“我要你到九華山,算我們那筆帳。”
趙亦秋冷笑道:
“剛纔還你的,你認爲還不夠?”
武翠蓮道:
“你認爲有那麼便宜嘛?”停了一停,臉上突然泛起憤怒之色,厲聲道:“你斷送了我一生幸福,你能還得清嘛?”
趙亦秋是極端聰明的人,見武翠蓮的這種異常神情與動作,知道陰陽劍客生前,的確有負武翠蓮的地方,否則,武翠蓮也不至於如此恨陰陽劍客了。
他察言辨色,聽武翠蓮的口氣,必定是陰陽劍客生前,玩弄了武翠蓮之後,而把她遺棄了。
對於這件事,陰陽劍客死時,並沒有跟他詳細談過,他只是憑自己的推測,估摸出個一點情形。
如果他所猜不差,那麼武翠蓮是可憐的,她爲他師父陰陽劍客付出一切,而得到的,只是“情場留恨”。
他腦中一轉,說道:
“過去不談也罷,我現在到九華山了,你要把我怎麼樣?”
武翠蓮冷笑道:
“你不談過去,我偏要談,過去在於你,並不值得懷念是嗎?但於我,卻是永遠無法忘懷,也許我對你付出太多了……”
說到這裡,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眶一酸,幾乎掉淚,但她總算把要掉下的眼淚,嚥了回去,說道:
“也好,我們暫時不談過去,但我要你在這裡陪我三天,三天之後,你便離開九華山。”
趙亦秋心裡一想,如果自己陪她在這裡呆三天,必定要敗露真面目,顯然,武翠蓮要談過去,他又怎麼回答?
想了片刻,趙亦秋才說道:
“我可沒有這個功夫陪你,我就要走了。”
武翠蓮對於這句話,好像不感驚奇,她明白陰陽劍客決不會陪她,但她卻言出必行,冷笑道:
“我明白你絕不會答應在這裡住三天,不過我話講出口,從無更改,如果你一定要走,哼!我再……”
趙亦秋冷笑接道:
“再把我用石板擠死,是嗎?”
武翠蓮冷笑道:
“我就不讓你退出,看你有什麼本領出去。”
趙亦秋一衡量情形,思忖武翠蓮所言非虛,洞內全是機關設備,自己真要走,倒也不是簡單的事。
他念頭一動,又道:
“你不讓我走,我相信我便無法離開這裡,不過,你要我在這裡住下三天,並沒有用處,倒不如讓我走。”
武翠蓮冷笑一聲道:
“我留下你自然有話跟你談。”
趙亦秋道:
“如果我不留下,你就非把我強留下來?”
武翠蓮道:
“只要你能出去,我也不強留,甚至不需要動一下任何機關,看你那點能耐,是否真能從我的手裡走出去。”
趙亦秋一想,如果她不按動機關,我就不相信我不能退出。心念一動,冷笑一聲,說道:
“那就試試我是否能出去。”
去字未落,雙足齊點,直向洞外躍去
武翠蓮見陰陽劍客真忍心一走,氣得嬌叱一聲,身子飄然而起,直撲趙亦秋背後,纖指驕進,點取腦後“啞穴”。
武翠蓮出手奇快,趙亦秋突覺腦後銳風襲到,暗暗一驚,他估不到武翠蓮身法、出招,竟是如此快速。
吃驚之下,身子一沉,腳步一錯,旋身的剎那,雙掌已運足力,右手一招“手揮琵琶”
猛向武翠蓮斜肩劈去。
武翠蓮冷笑聲中,不閃不避,反而欺身撲進,右手一招“霸王舉鼎”硬架趙亦秋劈來一掌,左手一招“畫龍點睛”疾如雷奔,直取趙亦秋“天池”穴。
武翠蓮這一招兩式,快逾電光石火,趙亦秋不覺大吃一驚,猛地往後竄開三尺,才堪堪避過。
武翠蓮冷笑道:
“你果然有兩手,再接我一掌試試。”人影閃處,堵在洞口,出手“移山倒海”,猛向趙亦秋打出。
武翠蓮出手快得出奇,趙亦秋只覺眼前人影閃處,武翠蓮的掌勢已經揮到,他一咬牙,存心拼命,出手一招“真叩天門”,反打武翠蓮前胸。
武翠蓮冷笑一聲,飄開數尺,冷笑道:
“怎麼?走不了五招,就拼命了?”
趙亦秋被武翠蓮一激,氣得臉色發青,虎吼一聲,直撲武翠蓮,左手一招“飛索縛妖”,右掌“雪花蓋頂”,一招兩式,暗藏畢生功力發出,分擊武翠蓮上中兩路。
武翠蓮雖是身形輕巧,招式奇奧,無奈趙亦秋出招奇快,饒她身負絕世武功,也未免暗吃一驚。
她吃驚之下,雙袖一擺“風吹花動”,借勢後退四五步。
趙亦秋見一招得勢,膽子一壯,身子騰空而起,一招“天網罩雀”,劈擊武翠蓮頭頂。
趙亦秋一搶到先機,焉肯放手,出手之快,奔雷駭電,何況這幾招均是趙亦秋拼命打出,功力的確不同凡響。
武翠蓮先機被克,趙亦秋搶功三掌,她竟未還一招,氣得柳眉一豎,嬌叱一聲,“倒架金樑”,硬接趙亦秋全力一擊。
趙亦秋一擊力道奇大,武翠蓮不覺往後退了數步。
武翠蓮這一驚非同小可,手下再不留情,叱嘯之聲未絕,身形展起,剎那之間,猛向趙亦秋連劈三掌絕學。
只見她人影閃處,掌勢有如狂飄,滾滾卷襲趙亦秋,掌力萬鈞,趙亦秋不覺被迫節節後退。
武翠蓮冷笑之下,雙掌平推,呼的一股勁風,力道奇猛,排山倒海的勁力猛向趙亦秋撞去。
武翠蓮連攻出三招雙掌,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趙亦秋才知道她的確身負武功絕學,出手招式精奧,掌力雄渾,自己決非其敵。
顧盼間,武翠蓮的掌力已經推到,趙亦秋讓過三招,身子還沒有站穩,海嘯山崩般的掌力已經卷到
趙亦秋閃身避招已自不及,一咬牙,雙掌也平胸推出,轟然一聲巨響,趙亦秋心血一陣翻涌,往後退開五六步。
武翠蓮寸步未動,神態安逸,當她的眼光再落到陰陽劍客臉上的冷汗,心裡不覺一痛,說道:
“你決沒有辦法退出洞外,還是在這裡留下三天,不信,你再試試看是否能走出去。”
趙亦秋生性傲然,自己雖知武功非武翠蓮之敵,而武翠蓮再一激,他就非退出這洞口不可。
但他心知武功不敵,必須用智取,腦中念頭一轉,說道:
“想不到你竟有這身好功夫,非常佩服,功夫既然輸給你,那麼就在這裡留下三天吧。”
說完,徐徐走向原來所站的地方。
武翠蓮一聽陰陽劍客肯留下來,心裡一喜,表面依然冷冷道:
“那你就別打逃跑的念頭。”
趙亦秋心忖:果然不愧爲一教之主,眼睛倒真厲害,思忖間,口裡含笑道:
“你放心,我無法退出這個洞口。”
武翠蓮冷笑道:
“既然明白沒有辦法退出,那就別打歪念頭。”
趙亦秋一笑了之,武翠蓮又走回,坐上原來的地方。
武翠蓮看了陰陽劍客一眼,說道:
“你真肯留下三天嘛?”
趙亦秋笑了笑道:
“你難道不想留我……”我字未畢,猛向武翠蓮劈出一掌。
趙亦秋這一個動作快逾電光石火,這一掌又是他全力施爲,掌力奇大,勁道剛猛,武翠蓮估不到趙亦秋有這一着,吃驚之下,身子一躍而起,趙亦秋這一掌正好擊中石椅,把個石椅擊得粉碎,塊石飛揚。
所幸武翠蓮閃得快,否則,不是喪命,也必重傷。
這一變動奇快,趙亦秋猛向武翠蓮推出一掌之剎那,幾乎同一時間,身形奇快,一個縱躍,已到洞外。
武翠蓮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陰陽劍客會實施辣手,氣得臉色鐵青,再想撲去,陰陽劍客已退出洞外一丈多遠,她這一氣非同小可,她氣陰陽劍客,真忍心對她下這個辣手。
假如不是自己門得快,焉有命在,望着陰陽劍客的背影,冷笑一聲,恨恨忖道:“陰陽劍客,看你真有辦法退出九華山否?”
心念一動,伸手在右邊突起的岩石上,按了一下……
趙亦秋退出洞外,發出傲然一笑,心忖道:“武翠蓮,看我是否能退出洞口?”心忖之間,人影閃處,直向山下躍去。
突然,他心裡一驚,武翠蓮被自己全力擊出一掌,不知是否喪命?不過迴心一想,武翠蓮武功已臻化境,當不會在自己突然發難一掌,便無法閃避,何況並沒有聽到她問哼或慘叫。
想到這裡,他才比較安心,不過,向武翠蓮出手,他的確有點不該,實際說來,武翠蓮是他師母,他就不應該跟她交手,不過,這也無可厚非,趙亦秋此刻是以陰陽劍客的身份出現在武翠蓮面前,當然,陰陽劍客與武翠蓮交手,倒是沒有什麼,趙亦秋心想把仇報完之後,再告訴武翠蓮真相……
他心念未畢,一聲尖銳的哨聲,從太清教的總堂,遙傳而來,聲徹雲霄,連綿不絕……
哨聲停後,接着一條人影飄瀉飛來,喝道:
“什麼人,請留步。”
趙亦秋一聽口音,竟是太清教內堂堂主楊百川的聲音。
顧盼間,楊百川已截在趙亦秋面前,趙亦秋也不知剛纔哨聲是什麼,一見楊百川,冷冷說道:
“楊堂主,叫住李某人,不知何事?”
楊百川一見是陰陽劍客,怔了一怔,說道:
“原來是陰陽劍客,能否請少待片刻再走?”
趙亦秋冷笑道:
“你楊堂主想留下我?不容易吧?”
楊百川見陰陽劍客的狂傲之色,心裡火起,喝道:
“陰陽劍客,看在你與我們監堂相識的份上,我也不想過分爲難你,不過,剛纔本堂重地,發現有人晝夜探視本堂,而且,又接到我們教主令諭,任何人不能讓他退出九華山。”
趙亦秋一聽,心想剛纔的哨聲,大概發現有人夜探太清教,發出的警號,至於太清教教主命令任何一個人不能讓他退出九華山,那自然是對付自己而言。
他不屑地看了楊百川一眼,冷冷道:
“楊堂主,你聽你們教主令諭,可是李某人卻不是太清教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