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聲和慘叫聲在各處響起，空氣中瀰漫着房屋燒焦所特有的嗆鼻菸味兒……
這種煙味兒和濃郁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更加刺激味覺，令人作嘔。
犀利的劍光閃爍。
一位滿身銀甲的精靈女戰士如同矯健的獵豹一般優雅地穿過幾名高舉武器的半獸人。
她的身後，只留下一段模糊的殘影，以及如同月光一般的光輝……
技能——【月華斬】
隨後……她輕鬆站立。
並緩緩收勢。
身後則傳來一連串鮮血狂噴的聲音。
幾名半獸人連武器都沒有揮出，就在茫然之中紛紛倒地，最終化爲了飛灰……
而這個時候，女性精靈才優雅地甩了個劍花，將其上的血液甩在地上。
她輕輕播了一下在剛剛衝刺的時候略微顯得有些凌亂的單馬尾，只是目光之中卻有幾分失望閃過。
“啪啪啪……”
一連串鼓掌聲從精靈女戰士的身後傳來，還伴隨着一句羨慕之中帶着幾分感慨的驚歎：
“秒殺啊……茉莉，你越來越厲害了。”
那是一個名身穿祭司袍的男性精靈。
聽到身後的聲音，女性精靈則回頭白了對方一眼，並輕輕嘆了口氣：
“凱撒，不是我厲害，而是他們太弱了。”
對話的，自然是四測玩家月下茉莉和凱撒。
如此大規模的全服任務，他們自然也參與了戰鬥，並加入了自然之心公會的集團軍。
而現在，距離第二次攻勢開啓已經三天了。
在這三天裡，玩家們一路勢如破竹，以比第一輪攻勢更加摧拉枯朽的氣勢撕裂着半獸人們的勢力範圍。
僅僅是幾天的時間，十五萬大軍就奔襲了近四百公里。
而玩家們每次遇到的半獸人部落，除了最開始的時候還有幾分抵抗之力外，到了後來都變成了一觸即潰……
相比之下，玩家們則越戰越勇，將閃擊戰和騎兵機動發揮到了極致。
幾乎每過一小時，都會有一個半獸人部落覆滅在玩家手中。
而到今天，這已經是玩家們進攻的第56個半獸人部落了。
當然，這些部落大多都是小部落，大多數人口還不過千人，人數達到五千人的中等部落總共纔不到三個。
現在的這座紅沙部落，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雖然是一座中等部落，但整個部落在自然之心集團軍下屬的一隻分隊的圍攻下堅持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就被破城了。
這在幾天之前，是玩家們根本無法預料的事。
然而現在，卻實實在在發生了。
不過對此，玩家們卻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因爲與他們戰鬥的，並非是正常的半獸人戰士。
月下茉莉將半獸人們掉落的裝備收入自己的空間戒指，隨後向周圍看去。
在其他的地方，戰鬥依舊在繼續着。
而每一處戰鬥，都是玩家們壓着半獸人在打。
這並不是說玩家們的實力又飆升了。
而是半獸人們真的太弱了。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些和玩家們交戰的半獸人和之前的半獸人戰士完全不一樣。
他們一個個雖然死戰不退，但卻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以及一些明顯有殘疾的半獸人，甚至還有一些很少在戰士中出現的、體力要比男性半獸人弱的多的女性半獸人。
他們身上的裝備都不怎麼齊全。
有的甚至僅僅穿着簡單的麻布衣，手持一把有些發鈍的砍刀，就和玩家們戰鬥在一起。
而這樣的敵人，在全副武裝又實力強大的玩家面前，自然是不夠看的。
碾壓。
真的是碾壓。
不過，月下茉莉卻對於這樣的戰鬥，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她喜歡戰鬥。
喜歡一對一近身決鬥。
然而，讓她感興趣的是和強者戰鬥。
而不是這樣面對一羣裝備不齊全，等級也不如自己的弱者……
擊殺這樣的敵人，不僅沒有成就感，收穫的經驗值也不多。
類似這種情況，其實從兩天前就開始了。
在玩家們發動第二輪攻勢之後，他們就漸漸發現自己遇到的半獸人部落中的戰士人數在逐漸下降……
半獸人們似乎是放棄了這些部落一般。
他們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殘守寨，青壯們則紛紛撤離了。
看着周圍的戰鬥，月下茉莉輕輕搖頭：
“無聊的戰鬥。”
月下茉莉討厭這種戰鬥。
不過，很多玩家卻很喜歡。
虐菜，對不少人來說本就是一件美妙的事。
哪怕對方是NPC。
對此，尤屬整體等級不高的公測玩家最爲興奮。
他們哈哈大笑着，對這些平均實力還不到黑鐵中位，而哪怕是達到了黑鐵中位也多是垂垂老朽的半獸人展開了追殺。
整個部落之中，到處都能聽到半獸人的慘叫。
而這些淒厲的慘叫聲傳入耳中，不知爲何，月下茉莉感覺心中更加煩躁了。
而這種煩躁，在她看到一些利用極端手段虐殺半獸人的玩家之後，更是達到了頂峰……
她的神情，似乎比剛剛更加陰鬱了。
“茉莉，怎麼了？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凱撒看出了少女的陰鬱，擔憂地問道。
月下茉莉嘆了口氣：
“沒什麼，就是看到玩家們的戰鬥場面，心裡有點不太舒服……”
凱撒微微一愣，目光環視左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是你覺得玩家們的有些手段太過血腥殘忍了吧？”
月下茉莉遲疑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她嘆了口氣，說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想你這一路上也發現了，隨着我們的深入，這一路上玩家們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虐殺敵人的情形越來越多了……尤其是第二輪攻勢開啓之後。”
“之前面對半獸人戰士的時候，大家還多是堂堂正正的戰鬥，但現在面對這些實力弱小的老弱病殘，很多人卻變得越發血腥起來……”
“我知道這是在遊戲裡，我也知道我們面對的是兇殘的敵人，更知道我們只是在面對着一些數據……”
“但是看到類似的殘忍情形，我還是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也可能……是《精靈國度》的AI做的太好了吧，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完全將他們視爲數據了……哪怕是敵人。甚至有時候，我都要懷疑這是一個真的世界了。”
“我曾經以爲遊戲中的戰爭是充滿激情的，是熱血的，卻沒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場景……”
“不僅如此，看到這些半獸人爲了自己的家園戰鬥，哪怕是自己非常弱小，也要拼上性命，漸漸地……連我都有了一絲動容。”
“哪怕知道這是遊戲，哪怕知道他們是敵人……但我心底還是生出了一絲憐憫。”
“或許……我骨子裡是有點聖母的吧。”
月下茉莉微微自嘲道。
凱撒啞然。
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說道：
“不，你感覺不適很正常，面對過於血腥殘忍的畫面，很多人都會不適的，要不然……遊戲中爲什麼會有馬賽克模式？”
“至於你說的動容……其實我也有的，之前看到爲了保護自己的部落而死戰的那些半獸人，我也覺得他們很值得尊重。”
“只是……這就是戰爭，戰爭是沒有對錯的，而你看到的玩家們的殘忍手段，別說是在遊戲中了，現實的戰爭中也經常出現……”
“茉莉，或許你對咱們現實的世界歷史不太瞭解……除了我朝的軍隊之外，各國的軍隊，在戰爭中都有虐殺敵人的情形存在的。”
“別說是虐殺敵人了，屠城的也有，尤其是古代。”
“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居住着一頭野獸，平日裡會被規則和限制住，但一旦被解開，很多缺乏自制的人都會化身成爲魔鬼……”
“戰爭年代本就規則崩壞的時代，而遊戲也和戰爭類似，這裡並沒有限制大家的規則，也沒有什麼道德約束……”
“現實中如此，更別說遊戲裡了。”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而在有些玩家看來，彼此也不過是爲了釋放壓力罷了……而且你要知道，這些半獸人在遊戲中的設定也並非良善。”
“說起來，我倒是覺得這一點倒是真的和現實中的戰爭很像……”
凱撒微微感嘆道。
“真實的戰爭麼……”
月下茉莉喃喃道。
她苦笑了一聲：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倒是希望這遊戲不要做得這麼逼真纔好……”
凱撒挑了挑眉：
“那我建議你調低一下逼真度，就是打馬賽克的那個，如果把馬賽克調到最大，遊戲就會降低畫質……如果畫質失真的話，不適感會降低很多。”
“可是我又很沉迷這個真實的畫質。”
月下茉莉說道。
凱撒：……
“那無解了，女人真麻煩。”
他翻了個白眼。
“你找打嗎？”
月下茉莉抽出了武器。
凱撒連忙抱頭求饒。
月下茉莉搖了搖頭，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長劍，苦笑道：
“說實話，看着這種種情形，總感覺精靈的名聲要被我們徹底敗壞了。”
“不是早就開始崩壞了嗎？從降臨的那一天開始。”
凱撒摸了摸鼻子。
月下茉莉：……
“哎……和你聊不下去了，我自己慢慢適應吧。”
她輕輕嘆道。
“別呀，繼續聊啊！”
凱撒調笑道。
月下茉莉白了對方一眼，加快了腳步。
而走了幾步，兩人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了一陣玩家們的驚呼。
“前面怎麼了？”
凱撒挑了挑眉。
而月下茉莉看了一下小地圖，說道：
“按照經驗，應該是半獸人的主帳……”
“可能有玩家遇到麻煩了吧，我們趕緊去看看。”
說完，她抽出武器，激活鞋子上的【加速】效果，疾馳而去。
“誒誒！等等我啊！”
凱撒一甩法杖，也連忙跟上。
兩人速度很快，片刻前就來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而這裡也如月下茉莉猜測的那樣，正是半獸人的主帳！
二十多個玩家正圍城一個圈，警惕又興奮地注視着面前的主帳，而在主帳的門口，則站着一名身材強壯的半獸人。
那是一位滿頭白髮的半獸人，臉上佈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
他身上穿着一件似乎頗有年代的皮甲，手中握着一把鏽跡斑斑的鋼刀，守護在主帳的門前。
威風凜凜，如同山嶽。
而他的身前，還掉落着一些染血的華麗裝備。
那是屬於玩家們的。
很明顯，有不少玩家都被他擊殺了。
而當看到這名半獸人的時候，月下茉莉原本有些陰鬱的心情頓時興奮了起來……
這是一名強大的半獸人戰士！
她能夠感知到，對方的氣息比自己還要強大幾分，估計很可能達到了白銀中位。
只是，他實在是太老了，身上同樣也散發出一種衰老腐朽的氣息。
但即使如此，周圍的玩家依舊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同時，他們的議論聲也隱隱傳來：
“臥槽！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半獸人BOSS！”
“剛剛那是秒殺吧？一秒鐘兩個滿級大佬都沒了！”
“要上嗎？一起？”
“是不是喊點幫手比較好……這可是白銀！感覺我們只會送菜……”
玩家們議論紛紛。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
月下茉莉掃了掃一圈，發現這裡除了她之外，並沒有第二個白銀玩家。
不僅如此，這二十多人大多都是公測玩家，滿級的都沒有幾個，戰鬥經驗也稀爛。
這個實力……面對一位資深的白銀職業者，的確不是對手。
而當月下茉莉看向玩家們的時候，玩家們也發現了她。
很多人眼前一亮：
“哇！是茉莉大佬！”
“女武神！”
“茉莉大佬來了！這下不怕他了！”
玩家們興奮了起來。
第二輪攻勢進行了這麼久，他們好長時間都沒有遇到白銀實力的半獸人了。
而現在遇到了一位白銀實力的半獸人，這名半獸人還死死守護着主帳，說明裡面一定有好東西！
他們連忙對月下茉莉發出了邀請：
“大佬！求支援！”
“我們一起聯手，等打贏了他，主帳裡面的東西，我們公會和您平分！”
這二十多個玩家，似乎是一個小公會的。
不過聽了玩家們的話，月下茉莉卻搖了搖頭：
“我一個人來，你們太弱了。”
衆玩家：……
他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老老實實讓到一邊。
剛剛他們已經見識到了這名老半獸人的實力，知道月下茉莉說的都是實話。
而這個時候，老半獸人也看向了月下茉莉。
他拄着自己那把鏽跡斑斑的大刀，輕笑道：
“沒想到精靈之中還有這樣強大的戰士，看來……我是真的老了。”
“當然，時代早已變了。”
月下茉莉說道。
她抽出了自己的長劍，神色瞬間嚴肅起來，並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月下茉莉，精靈族白銀下位戰士。”
而老獸人也神情一肅：
“紅沙部落前祭司長——雷鐵，白銀中位。”
竟然是這個部落以前的祭司長……
月下茉莉啞然。
一位戰士模樣的祭司長，的確奇怪。
而聽了老獸人的話，月下茉莉身後的凱撒則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咦：
“嗯？祭司長？但他是個無信者啊……祭司不都是信徒嗎？”
無信者？
月下茉莉愣了愣，看了凱撒一眼。
凱撒的眼睛正散發着幽幽的光輝，那是【信仰之眼】發動時的樣子。
“信徒？”
老獸人發出了一聲嗤笑。
他的神色微微一黯，略帶落寞地說道：
“真神已經拋棄了我們……拋棄了紅沙部落……”
“所以……”
“我已經不是信徒了。”
說完，他目光一冷，再次舉起了大刀：
“來吧，想要進入主帳，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