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這羣該死的貴族豬!都應該被審判騎士們全都抓起來,吊在街頭狠狠抽一頓!”
老約翰齜啦着嘴,翻着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那血淋淋的鞭痕,一臉的氣憤。
他頭髮亂糟糟的,似乎好久都沒有洗了,散發着一種餿味兒,被太陽曬得發紅的皮膚刻着深深的皺紋,如果他不說,甚至沒有人相信他今年還不到三十五歲。
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上,他一邊走一邊罵咧。
突然,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士騎着高頭駿馬,浩浩蕩蕩地從街道上掠過,嚇得老約翰連忙狼狽地滾到了一邊。
這種效忠於貴族的騎士老爺是最不講理的,如果躲避不及,像他這樣的自由民就算是死了也沒人管的。
塵土飛揚,嗆得他咳嗽了好多下,灰頭土臉,身上那皮鞭抽的傷痕似乎裂的更開了,疼的他齜牙咧嘴的。
“狗屎!都是狗屎!”
老約翰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
腳下傳來不適感,他低頭看去,這才發現剛剛自己躲避的時候不小心把鞋子弄丟了。
“我的鞋子呢?”
老約翰一急,連忙尋找了起來。
他現在可就剩下這一對鞋子了,可不能再丟了。
而當他在路邊找到自己的另一隻鞋子的時候,鞋子差不多已經被踩爛了。
是那些騎士乾的。
“狗屎!全都是狗屎!”
老約翰更氣了。
他將破掉的鞋子穿上,露出了好幾只宛若糊了一層泥的腳指頭,活動了一下,勉強還能湊合。
“就這樣吧。”
老約翰嘆了口氣,一瘸一拐地朝教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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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找個牧師治療一下身上的傷,不然的話,這幾天都別想幹活了。
貴族都是不要臉的貨色,欠的工錢已經要不回來了,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再找一個活計,說不定他都得餓死。
這世道,像他這樣從南邊逃過來的難民,餓死的太多太多了。
說實在的,他現在有點後悔當初北上的時候,沒有和那些無信者一起在澤羅蘭下船了。
聽酒館裡的遊吟詩人說,楓月自由領的生活簡直像是天堂一般,移民到那裡的人都會得到妥善的安置,有技能的甚至可能還會被分配工作和住所。
太讓人羨慕了。
回想着自己這一年多以來的遭遇,老約翰的神情越來越黯然。
只是,移民楓月自由領有一個大前提。
那就是必須放棄原有的信仰,改信生命女神。
這對於自小就是虔誠的永恆信徒的老約翰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至少……曾經是。
艱難地來到了永恆教會的教堂前,看着那整潔漂亮的建築,老約翰略微猶豫了一下。
說起來……上一次來教堂是什麼時候來着?
想不起來了。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來過永恆教堂了。
剛剛來到北部領的這座小鎮時,他還會一週去祈禱一次。
那時候,他帶的積蓄還沒有花完。
而現在,他只是個一無所有的倒黴蛋,天天爲了生計奔波。
除了自由民的身份。
老約翰看了看自己那破破爛爛的衣服,又看了看教堂門口那來來往往,穿着體面的信徒,神色間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踏入進去。
這曾經自己習以爲常的教堂,現在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兩個世界一般,帶給了他莫大的壓力。
“怕什麼?我也是虔誠永恆信徒!在南方領的時候,我還給教會捐過銀幣呢!”
老約翰給自己打氣道,壓下心中的自卑。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一瘸一拐地走了上去。
只是,不等老約翰進入教堂,他就被門口的侍從攔了下來:
“喂喂!站住!你要幹什麼?”
“大人,我……我想找牧師老爺治療一下身上的傷。”
老約翰擡起頭,有些忐忑地看向了那胸前繪有太陽徽章的侍從,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太陽徽章,那是永恆教會的標誌,象徵着初陽、審判和權力。
這些侍從應該是教會新招募的預備騎士,最近教會好像一直在擴招騎士,老約翰還從酒館裡聽說有人獲得了神眷,從普通人一躍成爲了高高在上的白銀職業者,讓他非常羨慕。
可惜的是,這些騎士必須得到貴族的推薦,亦或是本身有着很強的超凡天賦才行,像他這樣的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
看着老約翰那狼狽的樣子,侍從們微微皺了皺眉。
“想要進入教堂,就換身體面的衣服來,不然對神靈是一種不敬!另外,一次治療需要花費五枚金鎊,你準備好了嗎?”
他們面無表情地說道。
“五……五枚金鎊?”
老約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等等,大人……教會的初級治療不是隻需要五枚銀幣的嗎?什麼時候需要五枚金鎊了?”
他失聲道。
五枚金鎊那就是五百枚銀幣了,他就算是一年也賺不了這麼多。
老約翰一天的薪水也不過才一枚銀幣罷了,就這還經常被貴族剋扣……去掉花銷,根本剩不下什麼。
他現在,全身上下也不過才十枚銀幣而已,就這還是好不容易纔攢下來的,他原本打算攢夠二十枚,去買套新衣服和新鞋子。
“銀幣?他竟然說銀幣?”
兩個侍從聽了,哈哈大笑。
笑完了之後,他們鄙夷地看了一眼一身破爛的老約翰,說道:
“那都是什麼年代的事了,現在世道這麼亂,天天都有人找牧師大人看病,教會還要招募騎士,牧師大人怎麼忙的過來?現在牧師大人只會施展中級治療,一次五金鎊!”
“可……可我只需要初級治療就夠了。”
老約翰忐忑地說。
“你在教我們做事?還是教牧師大人做事?五枚金鎊,要看就看,不看就別在這裡擋着路,還有好多信徒要進門呢!”
侍從皺着眉說道。
老約翰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最終卻陷入了沉默。
攥緊手裡的幾枚銀幣,他垂下頭,一瘸一拐地轉身離去。
“窮鬼,就這還想來教會看病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模樣!”
侍從的嗤笑從身後傳來,宛若鋼針一般刺入了老約翰的心中。
他微微一頓,感覺心裡有點難受。
一輛華麗的馬車從他的身旁駛過,進入了教堂的院子,隱隱地,老約翰又聽到了侍從的聲音:
“喲,這不是赫爾曼男爵大人嗎?您怎麼來了,快請進,快請進……牧師大人唸叨您好久了!”
聲音討好。
老約翰回頭看了一眼那趾高氣揚,穿着華麗的貴族,以及一臉諂媚的教會侍從,明明是大夏天的,莫名地卻感覺有些寒冷。
他感覺心裡面有些堵。
他本來還想再多花三枚銀幣,獻給教會,然後聆聽一下牧師的教誨,傾訴一下自己的苦惱……
卻沒想到連教會的門都沒能踏進去。
“呵,貴族豬,還有侍從豬,都該被好好抽一頓!都該受到神靈的懲罰!”
他小聲嘟囔道。
聲音,莫名有些嘶啞。
火辣辣的太陽掛在天上,老約翰拖着傷痛的身體,一瘸一拐地來到了黑胡桃酒館。
酒館內瀰漫着汗液、劣質酒、濃香水等混合一起所形成的嗆鼻氣味,令人窒息,不過老約翰卻習以爲常。
這是城裡貧民區最便宜的酒館,聚集着大量的酒鬼、閒漢、難民和低級冒險者。
說是低級冒險者,但其實也都是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學徒或見習戰士,偶爾還能看到黑鐵位階的職業者。
像是這樣的高高在上的超凡者,以前在黑胡桃酒館裡是絕對看不到的。
不過自從整個世界的魔力大幅度上升之後,覺醒超凡力量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這種曾經的大人物,現在也變得稀鬆平常。
遊吟詩人那不太着調的音樂在嘈雜的酒館中響着,被酒鬼和冒險者們的吵鬧聲淹沒。
老約翰望了過去,發現不少人都在玩五子棋,而冒險者們則聚在一起打昆特牌,周圍圍了不少圍觀者。
時不時,還能聽到喝彩。
就連老約翰都被吸引了興趣,想要湊過去看看這據說是從精靈之森和楓月自由領傳過來的遊戲到底是個怎麼玩法,但想到正事,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來一紮優質麥酒。”
老約翰坐到了吧檯上,心痛地拿出了一枚銀幣。
酒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老約翰,你這是發財了嗎?竟然捨得喝優質麥酒了?”
“狗屎!我倒是想發財!在礦場幹了半個月了,結果連一枚銀幣都沒拿到!”
老約翰鬱悶地說。
說着,他齜牙咧嘴地揭開袖子,天太熱,出了一身汗,他的袖子已經和傷口粘上了。
看着那血淋淋的傷口,酒保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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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受傷了?”
“還不是那羣該死的貴族佬!礦場又不是被我們破壞的,全把氣撒在我們身上了!”
老約翰恨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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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破壞了?”
酒保愣了愣。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湊到了老約翰身前,好奇地問:
“這麼說……傳聞是真的?金礦那邊來了一頭龍?把所有的金子和新發現的魔石礦都佔了?”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那龍……有一座山那麼大……可兇了!”
老約翰比劃了一下。
似乎是扯到了傷口,疼得他又齜牙咧嘴了起來。
“你的傷勢有點重,不去找牧師或者草藥師看看嗎?”
酒保皺了皺眉。
聽了他的話,老約翰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黯然,他嘿了一聲,自嘲道:
“我倒是想……結果連教會的門都沒進去。”
“爲什麼?”
“沒錢唄。”
老約翰攤了攤手。
酒保啞然,他打量了一下老約翰那破破爛爛的衣服,嘆了口氣。
教會這幾年治療收費越來越高了,他也有所耳聞。
“喏,你的麥酒。”
“謝謝……”
老約翰接過了麥酒,將蓋子打開。
酒香撲鼻,他陶醉般地聞了聞,咂咂嘴。
他還是第一次買這種優質麥酒,一紮足足一銀幣。
要知道,如果換成劣質麥酒的話,可是能買上十紮!
當然,說是優質麥酒,但與真正純正的麥酒比起來,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的。
不過,麥酒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平民的飲品,像是貴族們根本是不屑於喝的。
他們一般都會喝葡萄酒,還有產自精靈之森的果酒,以及白酒。
好像叫什麼來着……二鍋頭?
遊吟詩人是這麼說的。
不過,老約翰點麥酒也不是爲了喝的。
在酒保詫異的目光下,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將酒倒了出來,撒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喂喂,老約翰,你幹什麼呢?瘋了嗎?!不喝就送給我,我都沒怎麼喝過優質麥酒呢!”
“嘿,你懂什麼?我這是在消毒!要不然這麼深的傷口,天這麼熱,惡化了可就壞了。”
“消毒?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酒是能消毒的,據說能……能殺死傷口裡的小動物,嗯……一些我們看不見的小動物,就是那些小動物讓傷口惡化的。”
“胡言亂語,誰告訴你的?”
“街頭的遊吟詩人。”
“遊吟詩人的話你也信?”
“他說他是楓月自由領來的,這是精靈告訴他的方法。”
“精靈……”
聽了老約翰的話,酒保挑了挑眉,一時語塞。
近年來,精靈族的名號越來越響亮,大陸上任何一個城市裡的人都知道精靈之森的崛起。
不僅如此,精靈族似乎還懂得非常多的失傳技藝和知識,據說有的內容讓法師塔的傳奇大法師們都驚爲天人,極爲追捧……
想到這裡,酒保也暗暗記下來了這個辦法,打算以後找機會試試。
“也不知道撒了酒以後明天能不能好,礦場沒了,明天我還得重新找個幹活的地方……”
看着那深深的傷口,老約翰嘆道。
“礦場?那個被詛咒的地方不去也罷,我聽說好多去挖礦的都病了,你看看你,這不也才一年的時間,就看上去老了二十多歲似的。”
酒保搖了搖頭。
“那又能幹什麼呢?我又沒什麼技能,以前就是個種地的,逃亡到這裡,早就一無所有了。”
老約翰有些麻木地嘆息道。
聽了他的話,酒保也一時黯然。
這幾年,逃亡的難民越來越多了,路邊天天都能看到餓死的人。
到處都在打仗,又是惡魔入侵,又是獸潮爆發,就連天氣也詭異,今年整個豐饒平原都發生了大旱,糧食的收成也不好,然而稅收卻又漲了……
“還是楓月自由領好啊……這亂糟糟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老約翰嘆息。
“那是生命教會的功勞,你知道嗎,據說楓月自由領那邊,祭司親自利用神術降雨呢。”
酒保搖了搖頭。
“神術降雨?”
老約翰瞪大了眼睛。
“是啊,那可是生命與自然女神,自然懂嗎?別說是降雨了,據說有的神術直接能讓莊稼在一天之內成熟!自從楓月自由領信仰生命教會之後,整個領地就沒人再餓過肚子!”
酒保說道。
“生命女神啊……”
老約翰的神情有些複雜。
近年來,生命女神的名號也越來越響亮了,或者說,比精靈的名號更加響亮。
就連街頭的遊吟詩人,都經常講述生命女神的故事,往往都能吸引到很多的觀衆……
抗擊邪神,守護信徒,傳播知識,降下神術……
正是因爲祂的存在,因爲生命教會的存在,楓月自由領纔會在戰亂之後迅速恢復,並越來越繁榮。
簡直與帝國形成了鮮明對比。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想到剛剛自己在永恆教堂前的經歷,老約翰的心裡越來越難受,越來越傷感,也越來越失望。
“不過,最美好的地方應該是精靈之森了吧?我聽商隊裡的商人說,那裡的精靈城市簡直如同宮殿一般美麗,生活富裕,宛若天堂……不過,只有精靈和擁有精靈血脈的半精靈才能在那裡定居。”
酒保感慨道。
“精靈啊……我還從來沒見過精靈呢,半精靈倒是在南方邊境領的時候見過一次,是拍賣行上。”
老約翰說道。
“拍賣行?那應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酒保挑了下眉。
“是啊,好些年了。”
老約翰點了點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打發時間。
傷口上撒了酒,除了一開始有些不適外,漸漸地老約翰也習慣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酒館的大門被又一次推開。
兩個裝備華麗,身材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
酒保望了過去,微微一怔。
而整個酒館,也漸漸陷入了安靜。
“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