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你們
這樣的夜,燈全部都熄滅掉,舒適的牀再也無法撫慰莫卡的疲憊,他害怕失眠的夜晚,那是一種似乎全世界都睡了,只剩下自己的孤單感覺,這種感覺很可怕。
他不知道這個夜晚到底還要持續多久,漸漸的開始半夢半醒。殘破的夢裡,莫卡看不清辰格的臉,只能感覺到辰格從身後抱住自己。莫卡把手搭在環住自己辰格的手背上,辰格輕柔的聲音傳進耳畔:“莫卡,你^_^我們愛看_^_^在哪,我在哪。”
莫卡轉過身,伸出手指想觸摸辰格的臉,可身後的辰格卻消失了,他四下張望,白濛濛的霧散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圍着莫卡,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莫卡。張成仁站在人羣裡咧嘴笑着說:“提到同性戀,先是想吐,不爲什麼,就是個噁心。這個世界就應該男是男,女是女,如果都像你這樣,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的玩意,這世界不就完了?”
那個阿姨一臉嫌惡的說:“女的同性戀還沒那麼讓人噁心,男的,喲,我想起來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心裡有啥病,不然幹嘛會喜歡男人。”
周圍的人越圍越近,聲音尖銳的刺傷了莫卡的耳膜,他們嘲笑着、議論着。
“就是他,就是他,竟然喜歡男人。”
“以後還是把wǒ men的孩子看好一點,不要跟他在一起,這噁心的病說不定會傳染。”
“同性戀、同性戀…”
莫卡慌張看着這羣人的臉,卻被四面八方的人堵的無路可退。這時人羣突然讓開一條路,龔容從遠處慢慢的越走越近,衝莫卡伸出手:“媽媽不怪你,辰格不在了,你也應該清醒了,莫卡,何必呢,已經費力從一個痛苦的深淵爬出來,幹嘛又非要跳進另一個深淵。”莫卡望向龔容,又望向她身後那條明亮平坦的路,那條沒有辰格的路。
“聽媽媽的話,走吧,媽媽帶你離開這裡。”龔容的手又向前伸了一點。
莫卡搖頭,往後退了一步:“不,我哪兒也不去,我要在這裡。”
“你在這裡能做什麼?辰格已經不在了。”
“他不在了,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
道路消失了,人羣咒罵着越靠越近。莫卡顫抖着抱着雙臂,腦海裡又出現了辰格的聲音:‘莫卡,你在哪,我在哪。’莫卡嘴裡若有似無的喚着:“辰格,辰格,我的辰格。我在這,你在哪?”終於人羣向潮水一樣涌過來,淹沒掉莫卡。莫卡從睡夢中睜開眼睛,抱着被子蜷縮成一團。
房間時間把夜停滯成了一個扭曲的姿態,被風吹翻的窗簾,時鐘的嘀嗒聲。沙發的陰影中坐着的是辰格,他的頭向後仰着靠在沙發上,雙手無力的垂在兩側。看着被夜抹黑掉的天花板,好看的臉上帶着無法言喻的表情,明媚卻憂傷。
那麼理所當然的告訴自己,他那麼做全是爲我,跟別人在一起是爲了我,送別人回去是爲了我,和別人抱在一起是爲了我,他覺得自己沒有錯,全是爲了我。真是可笑,可笑透了,莫卡,難道你要我笑着謝謝你嗎?謝謝你爲了我和別人在一起?明明就可以拒絕的不是嗎?爲什麼不一開始就拒絕來找我,只知道天真的答應你媽開的愚蠢的條件,以爲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安心在一起了嗎?你還真是殘忍,我以爲再也沒人能傷到我。
心口的疼痛是陌生的。
這樣厚重的夜,沒有月、沒有星、沒有燈,留下所有的暗覆蓋着莫卡的痛、辰格的疼。
清晨,莫卡從牀上坐起來,光着雙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出去。經過照片牆時他停了下來,看着小時候在爸媽懷裡嬰兒的自己、上小學的自己、15歲的自己。人慢慢在長大,要接受和承擔的事就會越來越多,莫卡想如果能回到孩童時代多好,只爲沒有錢買糖果吃而發愁,可他又不想回到孩童,那樣就無法遇到辰格。
龔容早早的起牀,給莫卡做早餐。電視里社會新聞的聲音充斥着整個客廳,莫卡站在洗臉檯上刷牙,新聞裡放着某某走在路上被喝醉了的司機撞死在車輪下,這樣的事早已屢見不鮮,很多人在未知的情況下,也許是去買個早餐,也許是去約會,也許是去旅遊散心,誰料卻蒼促的離開這個世界,甚至來不及告訴別人那些想說的話,來不及去做那些還沒有做完的事,該你死,你就得死,死神不會給你留下任何時間,哪怕是一點點。
接下來的日子,自己要接受這樣的事實然後微笑着釋懷嗎?但鏡子裡的這張臉爲何如此悲傷,莫卡對着鏡子,想笑,嘴角卻固執的沒有任何反應。要自己沒有辰格還笑的出來,怎麼可能!要自己忘掉辰格,怎麼做的到。
每個人的生命僅僅只有一次而已,這珍貴的一次究竟應該怎樣度過,當回首往昔時,不想因爲辰格虛度年華而悔恨。面對隨時都會因爲各種疾病、事故、天災而突然中斷的脆弱的生命,至少自己心裡知道,這一輩子他遵從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而活着。
等莫卡出來時,龔容已經把豐盛的早餐擺在了莫卡面前,莫卡拖出凳子坐下來,龔容也跟着坐下來,觀察莫卡的表情,好久,才憂憂的說:“莫卡,你恨我嗎?”
“怎麼可能,你是我媽,我愛的人,不管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恨你。”莫卡平靜的接着說:“可是,我只不過是喜歡辰格而已,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別人是什麼想法我管不着,可你是媽,爲什麼也要這樣對我,媽,難道你恨我嗎?”
“你怎麼還沒有清醒,兩個男生在一起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我和辰格到底對你們做什麼了?wǒ men也一樣沒有做壞事,也一樣不想傷害誰,wǒ men跟你們一樣也只是很普通的人。就想安靜的呆在這個城市裡,就兩個人安靜在一起,wǒ men怎麼就錯了呢?只是因爲,你說這是錯的,你們說這是錯的,所有人說這是錯的,所以這就是錯的,拼命壓迫着wǒ men的是你們,殘忍的對待wǒ men的是你們,你們卻反過來說wǒ men噁心、不要臉、有違天理、不倫不類。我不明白,真不明白,你們到底怎麼了?到底關你們什麼事?”
一席話說的龔容一時間竟還不了嘴,莫卡站起來,龔容問:“你去哪裡?”
莫卡在玄關處穿上鞋:“以前都是辰格在找我,找到樓梯間吃醋的我、找到火鍋店後巷倒垃圾的我、找到烤魚店和別人抽菸的我、找到在19樓門廊因爲爸爸無法釋懷的我、找到公司疲憊的我、找到送別人回家的我。現在,是時候輪到我找他了。”還沒等龔容反應過來,莫卡已經關上門離開了,龔容望着莫卡離開的方向,心裡很不是滋味,莫卡,媽媽把你養這麼大,怎麼又忍心讓你因爲這種事到頭來被別人傷害,你再長大一點就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