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麟說完便拿着小鏡朝自己寢宮的一面牆晃了晃念道:“巴羅洲,燭龍殿。”
隨即那面牆上便出現了一個閃着火花的大洞,大洞那頭蕭蕭的涼風和巴羅洲荒涼的夜色徐徐傳來。
“燭龍殿!”
良楓看着洞那頭的景象不由得明白了閻王殿下最近是如何做到神出鬼沒的,也忽然明白了他爲什麼要去巴羅洲了。
關於十年前的記憶猛然間迴盪在良楓的眼前。
巴羅洲,冥府最荒涼的西邊流放之地,因爲十年前的一場大戰,已經被天庭和地府封印爲無法出入的異界。
燭龍殿,良楓太知道這裡囚禁着誰了。
十年前,他的殿下因爲那裡的人,被關進了寒泉絕獄,受盡折磨。
良楓本以爲殿下死心了,燭龍殿建立起來的那天就該死心了。
可是沒想到他出來以後立刻四處活動仍然是爲了十年前的事,爲此不惜一再觸犯天條冥規。
“殿下!”良楓攥拳朝正向那洞口走去的閻麟的背影吼道:“殿下仍然沒有放棄?
您可想過了這樣的後果?
十年的寒泉浸泡,難道不痛嗎……”
閻麟回頭看着他,良楓紅着眼,面上的絕望和失望再明顯不過了。
良楓默默了良久,終於喘上來一口氣,動了動喉結又低聲道:“閻麟……你想好了嗎?”
閻麟許久沒聽見良楓這樣叫他了,最後一次還是他們很小的時候。
閻麟回身笑了笑,這是他出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笑的如此純淨。沒有不屑,沒有殺心,沒有寒光。
他似乎在努力讓良楓看見以前那個沒有心思、聰明善良、機靈直爽的小殿下。
大概是閻麟也想回到過去,但是他已經再也無法笑的像以前一樣了。
良楓看着這樣的笑容,真想抱着他大哭一場,卻聽閻麟柔聲道:“我想好了,很久以前……在寒泉中便想好了。要來嗎?”
良楓靜了良久忽然開口道:“是我多想了,你果然沒有放棄,從來沒有過……”
良楓看着閻麟,很失望,也很失落。
但是,他的殿下問他‘要來嗎’,不是‘和本王走一遭’也不是‘現在出發,不得聲張’。
他永遠也不會拒絕殿下的邀請:“我會隨時陪在你身邊。”
閻麟笑了笑,拍了拍良楓的肩膀,轉身一起走入洞中。
隨後火花閃了閃,牆面上的洞消失了,巴羅洲的景色和涼風也不見了,寢殿也恢復了空蕩蕩的冷清。
巴羅洲是一個飄在無盡黑水上的小島,因爲封印的原因,這片黑水找不到邊際。
站在小島上,幾乎可以稱之爲如入囚籠。
“我們怎麼進去?”良楓看着遠處山坡上昏暗的燭龍殿憂心地道,這燭龍殿裡的禁衛想必不會比寒水絕獄裡的少。
卻見閻麟將手中的銅鏡遞給良楓道:“你在這裡等着接應我。”
“什麼?”良楓看着閻麟認真的模樣立時怒道:“不行,既然你已經想好要自己闖燭龍殿,爲什麼要讓我來。既然讓我來了,爲什麼要自己冒險……”
閻麟笑着按住暴跳如雷的良楓“良楓。”拍着他的肩膀接着道:“我需要人接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良楓聞言靜了下來,“燭龍殿有四個大門,每日這個時辰西門和南門兩個方位守衛最少。
我們現在這個方向正對着西門,你在這裡等着我,兩盞茶的時間。
如果我沒出來,你就繞到南門再等我一盞茶的時間。
如果我還沒出來,你就拿着銅鏡回冥殿,調派龍雲衛來。”
閻麟看着良楓的眼睛頓了頓道:“明白嗎,你是我最後的保障。”
良楓輕嘆了一聲,定定地點了點頭。
良楓看着閻麟離開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顯然閻麟已經不止一次來過這裡了。
良楓才意識到其實或許他不應該如此擔心閻麟,小的時候閻麟便是三界有名的神童。
在十年前閻麟的法力便已經能夠有資格坐上冥王的寶座了,他註定是一個不凡的生靈。
閻麟能夠悄無聲息地潛入任何一個禁地一點也不奇怪。只是他以前向來比較規矩,那些偷偷學來的禁術他從不肆意使用。
良楓幾乎忘了這個人是自己沒有資格保護的。不過既然現在閻麟將自己的退路交給了自己,那他便做他該做的。
越靠近燭龍殿越發黑,也越發冷,雖然閻麟在寒泉中泡了十年。但是好在是緩了這些日子,良楓大概爲了照顧他,總是讓冥殿裡燈火通明,白燭高照。
出了冥殿,再一次接觸到這樣的冷寒時難免會讓閻麟牴觸,寒泉裡的掙扎總會在這種時候不自覺地浮現在他眼前,不禁讓他想退縮。
其實他一點也不堅強,一點也不勇敢,一點也不果決。
他怕失敗,怕到不想努力,他膽小,膽小到在寒泉中的每一刻都不敢去回憶。
因爲,重新感受到溫暖的人,永遠不想再忍受寒冷。
但是,從十年前開始,那個人被扯去半個靈魂後被封在燭龍殿後,一切便已勢成騎虎,閻麟早已經無法退縮了。
再懦弱的人,在沒得選擇的時候,總會顯得義無反顧吧。
閻麟平復着想要皺起的眉目,面無表情地朝燭龍殿西門走去。
店門口的燈光隨着他的靠近開始慢慢清晰起來,門口兩排站的筆直的禁衛感覺到有人來齊刷刷地朝他這邊看來。
閻麟一邊快步走來一邊擡手懸空施動法術,禁衛眼中的人影便消失了,似是從未看見有人走來。
兩隊人轉回頭仍然肅穆地站在那裡,閻麟就這樣大落落地走了進去。
燭龍殿裡比外面更加冷,長長的廊道中央隔好遠纔有一小盞琉璃燭盞。
閻麟繃着心絃,沿着廊道向裡走去。
他沿着前幾次來查探時記憶的路線走去,在龐大猶如迷魂陣般的燭龍殿中快步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