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龜降世,大有斬盡天下妖魔之氣勢,我興奮無比,原來我已經可以隨意控制黑龍和白龜。只見白龜穩坐於地,貴如泰山,霸氣永恆,叼着紅頭毛筆,一副安然享受的姿態。如果說黑龍衝擊了視覺,象徵了一種不屈不撓的拼搏精神,那麼白龜的尊貴憨重可以定格爲另一種靈魂外在的詮釋,那就是守護!
守護,如同白澤神獸和張半瞎之間的關係,如同剛開始張半瞎和我之間的關係。
紅眼網來路不明,但肯定是靈異之物,非一般之力可以擊敗,所以白龜的出現,首先就是要借它嘴上的紅頭毛筆封印住紅眼網的邪惡之力,這和敕令符鎮壓殭屍的道理是一樣的——天下大道,皆出封印!
黑龍將白龜捧上天,白龜隨之甩開膀子,口銜巨筆,在紅眼網上筆走龍蛇,瀟瀟灑灑,劃出一道道代表正義的紅符。白龜開紅符,封印紅眼網,黑龍趁勝追擊,靠着蘊藏巨大力量的蠻力一舉撞向紅眼網,紅眼網一瞬間垮塌,頃刻間消失殆盡。
我站在紅眼網下,見證了它的存在與逝去,而我卻沒搞明白,紅眼網究竟是真實存在呢,還是一種虛象。
對着白龜和黑龍,我感慨良多,魑魅魍魎,怪力亂神,這些東西的存在究竟是爲什麼?
突然,一聲咳嗽傳來,是張半瞎,他竟然醒了。
我大爲吃驚,叫道:“九哥!你還活着?”
張半瞎開口一句話,問:“那本書你帶出來了嗎?”
我一開始愣了下,後一想,原來他還惦記那本書。我掏出這本古書,他的血已經在上面乾涸。本來我是不打算拿這書的,但是之前看張半瞎身負重傷還伸手去夠這書,我估猜他會需要這書。我翻開一頁,拿起來給他看,說:“幸好我下手快,揹你跑的時候順手帶出來。”
他嘴角一動,滿足地微笑了下,繼而閉眼不省人事。
我摸摸他額頭,冰涼,嘴脣發白,一副死人的態勢。我慌了,一擡頭,便見前方的空中閃爍着無數藍色的星點,很好看。龐都古城的黑色氛圍實在是太濃重,直到我揹着張半瞎、夾着流血的獸獸一路狂奔了許久,才終於看到眼前蔚藍色的美景。
無數只藍色的小花是這種不知名的藤蔓結出來的,像掛滿了小燈籠,而藤蔓又盤繞在大樹上,於是,造就了空中閃耀藍光的美妙畫面。它們是這麼地可愛,這麼地溫馨,以至於我陶醉其中,流連忘返。眼睛已經被藍色的“小燈籠”所吸引,離不開溫暖的藍光,甚至我漸漸放下了張半瞎和獸獸,任由他們在地上靜靜地躺着。
然後,這些藍色的花跟隨花藤,竟然從空中降下,慢慢地,慢慢地降下。無數朵花,無數朵燦爛,它們一齊自上而下,似瀑布千尺飛流,又似流星雨垂直蒞臨,又似仙女舞動着彩色,下凡而來。待它們靠近後,所有的花朵突然向下噴灑發藍色熒光的液體,一時間,整個上空都被這種發藍色熒光的液體充滿,驚訝之餘,我又被迷地神魂顛倒,時間彷彿靜止,液滴的運行軌跡那麼緩慢,我笑呵呵地傻站着。
直到第一滴液體滴到我臉上,引起我嘴巴這塊一陣巨疼,我才驚醒過來。
這液體竟然有腐蝕性!嘴巴一塊皮被液體的強鹼性毀滅性地燒脫,繼而遭殃的就是手和頭髮等暴露在空氣中的部位,衣服褲子鞋也不例外,被燒出一個個洞,甚至是大面積腐化。我害怕了,雨前搶場似的,以神行太保之速度抱起張半瞎和獸獸。
爲了自己,爲了他們,我的責任重大啊,這可是三條命啊!我抱着他倆拼了命地往回跑,在變成禿子前,逃離了魔掌,險些喪命!回頭看這些吃人魔花,腐蝕性液體澆到地上,“茲茲”聲不止,我才知道爲什麼樹下不生草木。
這樣一直過去了許久,魔花依然不緊不慢地紛紛潑灑着腐蝕液體。它是不打算放行了,我也等得精神越來越崩潰。
我不知道這裡離城邊還有多遠,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到什麼時候,我看着不省人事的張半瞎和負重傷的獸獸,突然,一股衝動衝擊了頭腦,正是這股衝動帶動我下狠心,打賭衝一把!
我把張半瞎的衛衣帽給他戴上,將獸獸放我懷裡,拉上拉鍊,背起張半瞎,俯身弓腰,沒再猶豫,衝進魔花林中。藍色的熒光液體打在我們身上,聲音“茲茲”,衣服冒黑煙,衣服薄的地方,腐蝕液直接穿透衣服,灼燒肌膚。我儘量靠着樹幹走,好像這樣能減少被腐蝕液腐蝕的機率。
可是張半瞎實在太重了,我跑一截後就不行了,幾乎聽到自己心臟在狂跳。如果不是已經掏出魔花的魔爪,我估計要累死在這,肚子餓得一陣陣劇烈的收縮疼。
我慶幸我們三死裡逃生,很開心,可是他倆沒有一個能和我分享這份喜悅,我肚子嚥下這份快活,回頭看到城門在望!
與一開始進來的城門不同,這扇黑青色的城門朝兩旁大開,城門口看起來酷似一隻半蹲身體大開血口的猛虎。我奇怪,門怎麼是開着的?正這時,我聽到有人叫我。
是張半瞎!
他捂着胸口突然坐起來,吐一口黑血,而他傷口竟然已經自動縫合。我驚訝道:“你?什麼時候長好的?”
他擦擦傷處的血跡,憔悴地說:“謝謝你啊!”
我說:“客氣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過”,我還是沒忍住問他:“誒!骨刺不是穿心過的嗎,你是不是有傳說中的細胞自我修復能力?”
他一笑,說:“難道你希望我死?”
我高興地笑,說:“你死了,我以後跟誰混啊?”
他不接受我的攙扶,自己撐着地站起來,搖搖晃晃。等定了定後,說:“骨刺擦着心血管過的,沒有損傷到心臟,我有白澤護體,普通的傷,可以自動修復。說到底,我命還是虧你搭救。”
我問爲什麼。
他說:“因爲你,改了我的命。”
“獸獸呢,你看獸獸。”獸獸的血不流,身上也沒有溫度,我知道情況不妙。
張半瞎指着獸獸說:“你再看!”
我低頭一看,獸獸身上的皮毛自燃成灰。我知道它這要涅槃重生,幾口氣吹飛這些灰燼,獸獸新生的絨毛出現眼前,手感很好。獸獸微微睜眼,瞳孔逐漸縮小,最後定住,精神恍惚幾秒,突然蹦起來,一下迎面展開爪子抱住我,使勁地蹭。我樂呵呵地開心無比,掐着它,上下撓它癢癢,卻聞張半瞎噓聲道:“別作聲,有人進來了。”
我們趕緊匍匐在地。
這時,一隊人馬,舉着火把手電,浩浩蕩蕩從城外進來。隊伍兩旁是着裝怪異、手持刀斧的屠夫,中間十幾輛木架子車,每輛車上拖着一堆貨物,拿黑油布蓋着,此外,車上還固定了一隻大傘,把人物全遮在下方,我猜這是爲了防止魔花樹藤的腐蝕液。一行人無聲無息,等他們靠近後,我聽到車上傳出狗叫聲,很虛弱。
等到他們走進魔花樹藤中,漸行漸遠後,我纔敢說話,“九哥,拉的是狗!”
張半瞎點頭,說:“我也聽到了。弒畜續陰!”
“弒畜續陰!這些人真殘忍,不知道那些狗拉去要怎樣被折磨死,出去後,我一定要舉報,搗掉這個黑作坊!”我憤怒道。
張半瞎拍拍身上的土,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趕緊走。”
“對,趕緊走,正好這城門大開,他們防不勝防啊!出去,我們帶刀砍了姓劉的!”
張半瞎也說,“此人不殺,難平人心!”
我們動作輕輕,快速出了城門,見,路兩邊火把草瘋長,兩列茂林修木,直戳其上,於空中,彎頭探枝,相互纏繞,搭成一座座拱形“天橋”。我指着偶爾摻雜其中的魔花樹藤,問張半瞎:“九哥!那發藍色熒光的花是什麼花,它能噴灑強腐蝕性液體,之前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張半瞎神情凝視,那一朵朵藍色的小燈籠,是恁地可愛。突然,他說:“西域藍蠱花,是一種動植物合體生物,外表看起來像花,中芯處卻長着一隻醜陋的怪蟲,喜歡從嘴裡射出強腐蝕性液體攻擊獵物,和蒙古死亡黑蠕蟲一樣。”
我幻想躲在花裡面的怪蟲的模樣,應該是很恐怖的吧!我回首龐都古城,遭遇的恐怖事件歷歷在目,回想起來,真是觸目驚心。我再也不要隻身出入這裡以及蟄伏在中華大地下面的那些陰穴獸墓,曠世禁地。
“西域藍蠱花一旦感受到活的動物的體溫,會立馬噴射毒液,進行攻擊”,他又說:“你看!是不是?”
眼前這些穿梭在喬木之間的西域藍蠱花讓我第二次看到了藍光縱橫黑夜的美,可正是這種蠱惑人心的美,背後纔可以隱藏巨大的埋伏,足以讓普通人丟掉性命。
張半瞎也說美,“世界上最美的東西同時也是最危險的,這是矛盾,這就是對立。”
我說:“太極陰陽雙魚的道理,陰陽對立,矛盾對立,生出四象。”
張半瞎朝我豎大拇指,說:“中國哲學博大精深,知其一二者,即可爲人上人,究其學得高深者,天才也!”
我同意他的話,說:“可惜,隨着時代的改革變遷,我們中國人已經快要把老祖先留下的東西忘卻乾淨,把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就規劃爲迷信,真是愚蠢。”其實,我幾十年的觀念也是錯誤的,所以我不忘自我檢討,“我也是愚蠢的。”
張半瞎說:“古人的智慧也的確難以窺懂,科學有科學自己的那道,它所解釋不了的東西,科學家們肯定要想方設法地去找理由藉口來反駁,而你就是被灌輸了所謂的科學思想,約束了世界觀和對宇宙洪荒的正確認識。”
“講得太好了!”我說。
他忽然問:“那本書呢?”
我掏出書,給他。他看着滿是他血的古書,翻開發黴泛黃的紙張,說:“這本鬼書就是《魈山客話》丟失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