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桃色陷陝

醜女文素姬說完話後,又後退了一步,只見她粉臂互抱着,格格笑道:“蒲天河,我對你實在是很夠意思了,你想想看,我真地配不上你嗎?”

說着放下手,輕輕提起長衣,露出她均勻的一雙大腿,身子微微轉了轉,道:“我的身材不美嗎,再說,你如果娶了我之後,將來我父親退位了,這烏衣教主的大位,就是你的了,在西北道上,就連蔣壽和春夫人,也要敬你三分。蒲天河,你是聰明人,可不要做傻事呀!”

蒲天河氣得臉色發青,頻頻冷笑道:“你真是作夢,我蒲天河乃是鐵錚錚的漢子,豈能爲你所動?你死了這條心吧!”

文素姬放下了紗裙,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心裡想着婁小蘭是不是?哼!”

蒲天河冷笑道:“婁小蘭現在何處,是否也上了你的當了?”

文素姬見一提起婁小蘭,對方就立時精神大振,不由愈發地心中恨惱,當時佯作微笑道:“你真的想見她麼?”

蒲天河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我一時大意,落入你手,如今之計,只有兩條路可走。”

文素姬秀眉一聳,笑道:“哪兩條呀?”

蒲天河冷冷笑道:“一條是快快放了我,既往不咎,另一條就請你快快下手把我殺了,免得我活着受罪,如想迫我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文素姬呆了一呆,忽地咬牙道:“我已發下誓言,定要把你弄到手中,你想走想死,都是妄想!”

說罷,她那張醜臉上,忽然現出了一種異樣的表情,她走到了蒲天河牀前,蹲下身子,一張臉,幾乎已挨在了蒲天河面上。

蒲天河星目一瞪道:“你……滾開!”

文素姬哧哧笑道:“告訴你小蒲,不是我不要臉,我本來是不想對你如此的,可是現在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是一個很要臉的女人!”

蒲天河目閃精光道:“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目射情焰,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你……”

說罷站起來,喃喃地道:“我已當衆宣佈你我的婚事,並經父親許可,如果你不答應,我將如何作人?”

蒲天河怒聲道:“這是你一廂情願,關我何事?”

文素姬慢慢站起了身子,淫蕩地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道:“這地方太簡陋,不配當洞房……”

蒲天河吃了一驚,怒視着她道:“你莫非瘋了!”

他一時怒起,用力地掙了一下,真恨不能一掌斃她於掌下。可是那綁在他手足上的繩子,竟是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醜女文素姬嘻嘻一笑,又伸出了一隻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媚聲道:“小夥子,那是沒有用的……”

說到此,她目光中,漫着無限春意,淫聲道:“你們男人嘴裡頭硬,心裡頭軟,當我不知道,等你嚐到了甜頭以後,你要再這麼硬,我纔算服了你了!”

蒲天河氣得目凸如珠,可是這種情況之下,他又能如何呢?本想破口大罵,可是話到脣邊,想了想,如此做只有自取其辱,不如隨她就是。

想罷,他長嘆了一聲,遂把眼睛閉上了。

醜女文素姬格格一笑,道:“對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啦!”

蒲天河張開了眸子,冷冷哼了一聲,道:“文素姬你有如此癡情,還怕找不到如意郎君麼?我勸你對我不必如此,你應該知道,我是有仇必報的!”

文素姬嬌聲笑道:“喲!說什麼仇呀,馬上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說時,她探手入懷內,摸出了三四枚紅色果子似的東西,蒲天河不由吃了一驚,他認識這東西,正是方纔烏衣教主打出來,冒紅煙而把自己迷昏了的東西,不由大急怒道:

“你要怎麼樣?”

文素姬發出了一串淫蕩的笑聲,就見她素手一揚,那三四枚紅色的果子,高高的拋起來,“波”一聲脆響,在蒲天河牀前落下,摔成粉碎,空中散發出一片紅色的煙霧來。

在紅色煙霧中,文素姬已翩翩地退到了門前,媚笑道:“小傻子,你安心地睡一會兒吧!”

蒲天河有了前車之鑑,自不會再上當,他趕忙閉住了呼吸,等待着面前紅煙的漸次消失。

可是飄浮在面前的紅煙,幾乎已快散光了,卻見文素姬又發出了一片笑聲道:“你這是何苦呢?你能一輩子不呼吸嗎?”

說罷,右手一揚,又拋出了兩枚紅果,在蒲天河牀前,又散出了些紅煙。

蒲天河強忍着呼吸,一直到文素姬第四次拋出了紅果之後。才忍不住吸了一口。

立時,他就覺得頭腦一陣發昏,就人事不省了。

桃紅色的窗幔,被一雙小銀鉤輕輕地拉起來,室內瀰漫着一陣淡淡的清香!

這是醜女文素姬的香閨繡閣。

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了。

蒲天河幽幽自夢中醒轉。

昨夜他作了一個殘酷的夢。夢見了自己赤身露體,與醜女文素姬……

這時他慢慢地睜開了眸子,兀自覺得全身在戰瑟之中,他想坐起身來,可是腰身方自彎了彎,就覺得全身上下軟綿綿的,竟然是一點力氣也沒有。

目光接觸着室內一切,禁不住使他大吃了一驚。

同時,他也體會到,自己所睡的地方,並非是冰冷的石板子,而是細軟溫香的一張軟榻,同時身上還蓋着繡有五彩鴛鴦的被子。

這一驚,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更使他吃驚的還在後頭呢?他在移動身軀之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竟是寸縷不着脫得精光。

蒲天河就覺得當頭響了一個焦雷,差一點再次地昏了過去……

他驚嚇地自忖道:“老天,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我……”

心正驚恐問,卻聞得一陣嘩嘩水響之聲,覓聲望過去,就見隔着一扇幃幔的浴室裡,一個赤身的女人,正自揭幔而出!

蒲天河只覺得面色一陣大紅,全身血脈貫張。

可是當他接觸到那女人一張醜臉之後,幾乎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住了,那女人不是別人,竟是文素姬。

這時就見她赤**雪也似白的肉體,腰肢款款地走到了牀邊,哧哧笑道:“蒲夭河,這一次你該稱心了吧?”

一面說着,自牀上拿起了粉紅色的綢巾,在身上擦着,那雙眸子裡,盪漾出無限春情。

她有意在蒲天河身前展示着她可人的身段,不時地發出淫賤的笑聲。

蒲天河就像抽筋似地戰抖了一下,道:“‘你……我……你昨夜也睡在這裡!”

文素姬穿上了大紅色的肚兜兒,向他拋了一個眼波,賤聲笑道:“豈止是睡了一夜……

我的好丈夫!”

說着,她走過去,慢慢彎下了身子,把那張醜臉,挨近在蒲天河臉邊,用令人作嘔的聲音道:“哥哥……人傢什麼都給了你了,你再不要我,可是說不過去了!”

說時端了一下肩膀,哧哧一笑,伸出一隻手,輕輕在他被子上打了一下,道:“你呀,好壞!”

說完,竟自張着一張血盆大口淫賤地笑了幾聲,伸出一雙皓腕,有意理了一下散在腦後的頭髮,扭了一下身子,惺鬆着眼睛把身子慢慢伏下來,喃喃道:“哥哥,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呀!”

蒲天河只覺得一陣天眩地轉,差一點又要昏了過去,他知道自己爲對方怪果迷失知覺之後,竟是作出了大大的錯事,如果醜女所言屬真,自己尚有何面目再去見婁小蘭?

尚有何面目再去與小蘭結爲夫婦?

想到這裡由不住閉上眸子,熱淚滾滾而下。

醜女見狀,啞然道:“咦!你怎麼啦,幹嘛哭呀?”

蒲夭河這時真恨不能一掌立斃對方於掌下,可是苦幹全身無力,又怕一擊不死,反倒是害了自身,當時內心忍着無比恨楚,張開了眸子,冷冷地道:“其實你又何必如此?

你莫非不知我原本就願意和你結婚的?”

文素姬怔了一下,咧着嘴笑道:“你說的是真的?”

蒲天河道:“自然是真的,你真是傻透了!”

文索姬一雙怪眼,在他臉上轉了一轉,猛地跳了起來,突然又撲到牀邊,大聲笑道:

“蒲哥哥,你真好,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哈!果然我猜對了!”

蒲天河目光內,這一剎那,泛出了殺機,只是他仍然裝成十分平靜的樣子,冷冷地道:“你現在相信了我的話,總該把我身上穴道解開了吧,莫非要我在牀上躺一輩子不成?”

文素姬嘻嘻一笑,一雙小眼打量着他,良久才道:“我自然會爲你解開的,只是你卻要答應我一件事!”

蒲天河冷森森地笑道:“什麼事情?憑我如今關係,你還不相信我麼?真是笑話了!”

文素姬最喜聽這種話,一時樂得全身直顫,她用手打了蒲天河一下,格格笑道:

“只要你心口如一就好了,並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跑了我可怎麼辦?”

蒲天河冷笑道:“我爲什麼走?”

文素姬一笑道:“只要你發一個誓,我一定放開你!”

蒲天河內心一動,暗想此女倒也有她一套,但是他此刻已恨此女入骨,如不能手刃了她,絕不甘心!

這時聞言,他暗中咬了咬牙,獰笑道:“要怎麼發誓?”

文素姬目光望着他一笑道:“如果我解開了你的穴道,你要答應與我成婚,如違誓言,你……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蒲天河不由打了個冷戰,心說好毒的誓言。

可是他面對醜女,熱血怒張,幾乎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此時別說是要他盟誓,只要能手刃了文素姬,叫他馬上死他也願意。

當下蒲天河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說罷全身戰抖了一下,面現殺機,卻依言道:“天地明鑑,我蒲天河今生今世,願與文素姬結爲夫婦,如違誓言,黃沙蓋頂屍身不全!”

說完之後,望着文素姬道,“這樣你可放心了?”

文素姬這時臉上那種興奮的表情,真非筆墨所可以形容,她猛地抱住了蒲夭河身子,道:“哥哥你真好……有你這幾句話,我總算放心了。好,我這就爲你解開穴道!”

說罷由一個黑漆葫蘆之內,取出一粒黃色藥丸,笑向蒲天河道:“你只要吞下了這丸藥,就可以復原了,其實我不曾點你的穴道,只不過是你吸進那紅果毒煙太多了些,此刻血脈尚未打開罷了!”

說罷親手把藥丸送至蒲天河口內,又爲他酌上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把藥丸吞下。

蒲天河在坐起身時,目觸到自己赤露的身子,禁不住全身抖動了一下,文素姬笑道:

“我真該死,竟忘了爲你穿上件衣服……”

說罷,就回身把放在一旁的衣褲取過來,親自爲蒲天河一件件地穿上。

蒲夭河伸了一個懶腰,慢慢站起來。

這時,他覺得身上的內力,已在漸漸地恢復着,試着舉了一下足步,已可以行走。

文素姬望着他樂道:“你看,我沒有騙你吧,再等一刻,你身上才能完全恢復過來,現在還不能用力,坐下來先歇一會兒吧!”

蒲天河面色蒼白,道:“這是什麼地方?”

文素姬笑道:“這是我所居住的‘文秀閣’。你放心,沒有外人,我父親他們是住在別的院裡!”

蒲天河目光並不直視着她,只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裡可以通沙爾湖麼?”

文素姬嘻嘻笑道:“就在沙爾湖邊,風景纔是好呢,等一會我帶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我們這裡比婁小蘭那裡要好玩得多!”

蒲天河聽她一提到婁小蘭,禁不住內心一陣發酸,當下慘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還提她作什麼?”

說罷站起身來,走過去把房門關上,文素姬怔道:“你關門作什麼?”

蒲天河回過身來,哈哈笑道:“關上門窗,我二人才好說話呀!”

文素姬啐道:“你呀!我還當你是個老實人呢!”

蒲天河頻頻笑着,又把兩扇窗戶關上,猛然回過身來,就見他面色一片鐵青,目光發直,他身子更是戰抖得厲害!

文素姬嚇得由牀上站起來道:“你……你這是怎麼啦?”

蒲天河由不住又發出了一陣狂笑之聲,聲震屋瓦。

文素姬忽然一驚,纔開始發覺出對方有些不妙,她吃驚地退後了幾步,道:“你笑什麼……”

蒲天河笑聲一停,猛地虎目放光,道:“文素姬,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蒲天河心狠手辣!”

文素姬神色一變,猛然躍開道:“你瘋了!蒲天河……你忘了你發的誓麼?”

蒲天河怒發直聳,雙目赤紅,猛地撲了過去,雙掌平胸而出,發出了凌厲的兩股內力,直向着文素姬身上打去。

文素姬身子一閃,已到了牆邊。

就見她一擡手,已把一口長劍自牆上摘了下來,劍光一閃,已把寶劍抽出,掌中劍劃出一道銀光,反向蒲天河面門上劈去!

蒲天河狂笑了一聲,身子已閃到了一邊,文素姬的劍擦着他身邊落了下來。

文素姬再想回過劍身,卻已不及,就見蒲天河身子如同旋風似地撲到了她面前,右掌一現,“嗆啷”一聲大響,文素姬一個踉蹌退後了一步,掌中那口劍,竟被擊得飛了出去,落在地上。

蒲天河就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只見他雙手一分,已把新從木尺子處學得的一手絕技“雙飛雲翅”施展了出來。

隨着他的一聲斷喝之下,這雙手,已實實地按在了文素姬雙肩之上,他怒叱了聲:

“坐下!”

雙臂一振,文素姬一個踉蹌,已坐倒在地,文素姬的一雙肩骨幾乎都爲之扭斷了,痛極之下,就地一滾,直向門邊撲去。

可是,她足尖方自跨出了一步,一口冷森森的劍刃,已逼在了她後心之上。

文素姬嚇得怪叫了一聲道:“你不能殺……哦……”

她身子霍然轉過來,看見了蒲天河那張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臉,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現在她已完全地絕望了,身子幾乎萎縮了下來,就在這時,那口冷森森的劍刃,已由她前胸貫穿了進去,文素姬發出了一聲啞叫,倒在血泊之中。

蒲天河目光赤紅,注視着她,發出一聲狂笑,就見文素姬倒在血泊中的身子,抖顫着又爬坐起來。

她那張醜臉上,作出一個極爲痛苦的表情,只聽她斷斷續續地道:“你……何必如此?你……”

鮮血自她嘴角里連續地淌下來,終於,她又萎縮了下來,只聽她嘴裡喃喃道:“傻……

子,我是騙你……的……我只是太愛……你……喔……”

蒲天河目睹着她最後顫抖了一下,就歸於寂靜,她是死了!

也說不出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蒲天河只是覺得無比的傷心,他雙手用力地捂着臉,一滴滴的淚水,自指縫中流出來!

他雖然殺了文素姬,可是內心並不能減少那種羞辱的感覺,相反地,自己殺了一個女人,更感到內心羞愧和不安!

門外有人用力地敲門,蒲天河才忽然警覺過來,這個地方,他不便再留下去,應該速去爲妙。

頓時匆匆打開了窗戶,騰身躍了出去。

他身子方一落地,才發現院子裡竟是站滿了人,有幾個人探頭向窗內望了望,皆都大叫了起來,只是他們說的話,蒲天河卻是一句也不懂。

薄天河手持着染滿了鮮血的利刃,一直撲到了院牆邊,就覺得身後有人緊緊追過來,他猛然回過頭來,運動手中劍,一連砍倒了兩名身着灰衣的漢子,身形縱起來,已撲上了牆頭。

這時更多的人,已撲到了牆下,刀劍齊施,蒲天河不想再多傷人,就揮動掌中劍,把來犯的兵刃,紛紛格在了一邊,就勢飄身下牆!

這時他才發現到,牆下竟是一片寬闊的湖水,可能就是沙爾湖,僅有少許的陸地可供行走,再向前行走一步就是湖水。

湖水澄碧,萬頃綠波,再高深的輕功絕技,也莫能渡過!

水面上吹過來陣陣的寒風使得他清醒了不少,他緊緊握住劍,望着眼前的湖水,內心充滿着悲憤。

大羣的人,自他身後偎了過來,他這時除了背水一戰之外,幾乎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已喪失了生存的意義,一個人生存在世,如果不能保持自身的清白,實在不如一死,這種道理不單是一個少女應該切守,其實一個男子漢又何嘗不是一樣?

想到此,他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猛然回過身來,迎着來犯的衆人揮刃一陣亂砍。

烏衣寺的人,這時已全驚動了。

那位烏衣教主,在得悉愛女已然喪生之後,更是悲憤欲狂,匆匆趕來。

蒲天河迎着烏衣寺弟子,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只殺得那些弟子棄盔擲甲,屍橫遍野,他整個身上,全爲鮮紅的血染滿了。

烏衣寺內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可是卻也經不住如此折損,未幾,已紛紛逃竄。

忽見牆頭上縱起一條人影,現出那個枯瘦的烏衣教主。

就見這老頭兒,一身灰衣,頭上戴着怪樣的一頂草帽,最奇怪的是,他手上所拿的兵刃,竟是一對金光閃爍的大銅鈴。

蒲天河用手中劍支着地,全身已有些搖晃不已,他狂笑了一聲道:“來!來!來!

老頭兒,我殺了你那不要臉的女兒,你來爲她報仇吧?”

烏衣教主雖不諳漢語,卻也猜得出對方言中之意,此刻就見他身子翩然自牆頭上飄身而下,口中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嘯。

其他的弟子,聽到了他這聲怪嘯以後,紛紛地閃到一邊,蒲天河心中正不解老人這是什麼用意,忽見對方瘦手一揚。

蒲天河只當他有什麼暗器打來,慌不迭擡起了手中長劍,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卻聽得“叮噹”一聲脆響,遂見對方手中那個大銅鈴竟自脫手而出,直向着自己這邊疾飛了過來!

原來他手中那雙銅鈴,是由一根極爲細長的鏈子結系在一起,施展起來,可以像流星錘一般的運用。

這時那雙大銅鈴,直飛到了蒲天河面前,距離他面門,大概不及二尺!

蒲天河一劍撩去,卻見老人右手霍地向後一帶,空中的銅鈴.由不住又發出了“叮噹”兩聲脆響。

由於距離太近,這種聲音的效果就更強烈,蒲天河只覺得心神爲之一蕩,禁不住足下一陣蹣跚,差一點跌倒在地。

這時他才明白,原來烏衣教主手內這雙銅鈴,除了當兵刃施展以外,竟然還有懾魂作目,如此看來,真正是不可輕敵了。

一念未完,烏衣教主左手銅鈴又脫手而出,這一次卻是落在了另一邊,如此左右交替着,這對懾魂鈴發出了極微妙的作用。

只聽得一片噪耳的叮噹聲,蒲天河彷彿覺得滿空全是飛動的銅鈴影子,同時腦中一陣昏眩,一交跌倒在地!

烏衣教主第二次發出了一聲怪嘯,猛地趕上一步,雙鈴齊出,一雙鈴子,挾着兩股極爲尖銳的勁風,向着蒲天河面門之上打了過去。

蒲天河總算是定力堅定,烏衣教主鈴聲一歇,他立刻就清醒過來,這時見狀,猛地騰身而起,掌中劍一點對方鈴上的飛索,身子已旋到了老人身後,掌中劍“白蛇吐信”,直向着烏衣教主後心上猛紮了過去。

烏衣教主冷冷一笑,他身子向前一折,整個人身,幾乎全倒在了地上,同時之間,他手中那雙鈴子,卻向蒲天河一雙耳鼓上猛然貫過去。剎那之間,這一老一少已打成了一團。

蒲天河由於疲累過度,行動上自然大打折扣,再者烏衣教主這雙銅鈴上的招式,實在是怪得出奇,在往常他尚可以用心與他周旋一二,不見得就不是對方敵手,可是此刻他實在是有些疲於應付了。

十數個照面之後,他已感到精疲力盡,偏偏對方卻是越戰越猛,奇招累出不窮!

眼看着,蒲天河就要敗下來,死在對方雙鈴之下,這時候,碧波間卻飛也似地馳來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一前一後俏立着兩個佳人,正是沙漠虹婁小蘭及蔣瑞琪。

她二人在悉知蒲天河失蹤的消息之後,很快地聯想到烏衣教,果然在這裡找到了蒲天河。

由神色上看來,婁小蘭確實嚇壞了,她頻頻催促道:“快!快!”

蔣瑞琪向前望了望,也是嚇得神色大變,道:“天呀!這麼多人打他一個呀!”

此時離岸邊尚有數丈距離,婁小蘭再也忍不住,她手上拿出一面紅色的小雕弓,張弓搭箭,嗖嗖嗖一連射出了一排弩箭,岸邊的一排烏衣弟子,立時中箭倒地。

婁小蘭嬌叱了一聲,道:“蒲大哥不要怕,我來救你!”

說時身子猛地拔了起來,已落在了岸邊,就見她玉手一翻,已把撲上來的另兩個漢子打得斜飛出去。

烏衣教主乍然發現婁小蘭來到,不禁怔了一下,隨即大怒!

只見他狂嘯了一聲,竟然舍下了蒲天河,猛然向着婁小蘭撲去。

蒲天河猛力地向一邊一縱,正好迎上了蔣瑞琪撲來的身子,後者伸出一隻手猛地把他攔腰托住,道:“蒲兄,我來救你!”

說時,雙手把蒲天河搖搖欲倒的身子託了起來,飛身縱上小船,匆匆把他放到船上。

蒲天河見二人來到,內心纔算鬆了一口氣,可是另一種心情,卻使得他有“羞於見人”的感覺。

尤其是婁小蘭,他幾乎沒有勇氣再看她一眼,在她嬌豔的芳容之前,蒲天河更感到一種罪惡的自責。

蔣瑞琪把他匆匆放下來,目睹着蒲天河這種披髮仗劍,全身是血的模樣,使她吃了一驚,她安慰蒲天河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助小蘭一臂之力,馬上回來!”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姑娘去吧!”

蔣瑞琪匆匆由身上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嬌軀再次騰起,已落在了岸上,這時婁小蘭正與烏衣教主戰在一團,蔣瑞琪大聲道:“我們沒有時間同他們打,他們人太多!”

說着手中匕首一撩,正砍在了烏衣教主懾魂鈴鏈之上,她這口匕首,乃是蔣壽當年隨身之物,有斬金切玉之利!

這時就聽得“嗆”的一聲,火星一冒,鏈上金鈴,竟爲她斬落墜地,另一個鈴子由於重心忽失,竟自由烏衣教主手中斜飛了出去,通的一聲,落入湖水之內。

烏衣教主想不到對方匕首竟是如此銳利,雙鈴忽然失手,不禁大吃了一驚,婁小蘭寶劍向外一逼,迫使得他一連後退了五六步。

婁小蘭嬌叱了聲:

“老頭兒你納命來吧!”

正要挺身上去,卻爲蔣瑞琪趕上來一把拉住她道:“快走吧!”

婁小蘭忽然想起蒲天河道:“他呢?”

蔣瑞琪回身指了一下,就見蒲天河正自運用一雙木槳,對付着一雙涉水撲上的漢子,婁小蘭掠過身子,嬌叱道:“看劍!”

就見她寶劍一分,已把其中一人砍倒水中,剩下的那一名嚇得一回頭,叫蒲天河一木槳打在了頭上,頓時也倒在水裡。

婁小蘭匆匆縱身上船,這時再也沒有人敢上來送死,都嚇得怔在了一邊,倒是烏衣教主,眼見得二人挾着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喪女之仇,焉能不報,這時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飛身撲過來,卻爲蔣瑞琪連發了兩口飛刀,又給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蔣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過了木槳,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爺,你還不躺下來歇歇,交給我吧!”

說罷,運動雙槳,小船立時向湖心馳去。

蒲天河目光在婁小蘭身上轉了一眼,嘆了一聲,垂頭不語。婁小蘭望着他,現出無比關懷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傷沒有?”

蒲天河搖了搖頭,婁小蘭秀眉微皺道:“你怎麼跟他們打起來的?”

蒲天河又搖了搖頭,他只覺得面上一陣發熱,這一日夜所經歷的事情,實在使得他難以啓齒。

湖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小船快速地前馳着……

婁小蘭目睹着心上人這種狼狽的樣子,內心更有說不出的難受,她嘆息了一聲,道:

“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當了!”

說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這時木然不動,坐在船頭上,他內心愈發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愧疚,當時擡頭看着小蘭道:“她死了!”

婁小蘭一驚,道:“是你殺的?”

蒲天河木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說到此,他又頓住,忽地一咬牙,只見他身子向前一縱,撲通一聲縱落水中。

二女見狀,俱嚇得驚叫了一聲,雙雙跟着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尋死,在身子一落水的當兒,猛地自點心脈穴道,喝了幾口水,立時昏了過去。

他身子在水內乍沉又浮,只是婁小蘭、蔣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側,怎會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終於爲她們拖到了岸邊,撿回了這條几乎喪失了的生命,可謂之險哉!

當他悠悠醒轉時,似乎又是一番景色,這種感覺就像在烏衣教醜女房中一樣的,他被安置在一張舒適的軟牀上。

蒲天河驀地睜開了眸子,翻身坐起來,才發現已經回到了婁驥的書房之內,在他牀邊坐着幾個人,婁驥、婁小蘭,蔣瑞琪以及師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個人,皆都是一臉愁容,婁小蘭更像是哭過了一樣的,一雙瞳子腫腫的。

蒲天河一醒轉,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麼樣,我說過不要緊的吧!”

婁驥探下腰來,長眉微皺,現出無限關懷,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

你何苦要作踐自己,爲了什麼呢?”

蒲天河只搖了搖頭,不發一語。

婁驥嘆息了一聲道:“這都怪我們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個丫頭,她怎麼你了?”

說到此,這位在沙漠裡稱雄已久的俠士,猛地雙眉一挑,現出了滿面的怒容,可是繼而一起,他卻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聽說,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這口氣,你總該消了。來,忘記了這件事吧!”

婁驥說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幾下。

蒲天河揭開被子走下牀來,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語不發。

蔣瑞琪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蒲兄你怎麼不說呢!”

蒲天河搖了搖頭,苦笑道:“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只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微微笑道:“你別心裡過不去,烏衣教裡那些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殺了他們,正是等於爲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覺得內心無比的煩悶,他實在是不習慣這麼多人全圍着自己……

試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當着婁小蘭的面說出來?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慣了,不擅說謊,他偷偷地擡起頭望着婁小蘭,卻見小蘭那雙哭紅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自己!

蒲天河終於又失去了勇氣,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實在是無可奉告!”

蔣瑞琪還要再細細地追問下去,卻見婁小蘭猛地自位上站起來,道:“算了,人家不說何必緊問,咱們也別老在這裡討人家厭,我們走吧!”

說着一拉蔣瑞琪,蔣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別拉,別拉,我走就是!”

婁驥站起來,想攔阻她,卻見蒲天河面色極爲不好,他心中一動,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對小蘭有什麼介懷不成:

想着,他就任二女下樓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麼心事,現在總可以說了!”

蒲天河仍然是搖頭不言,婁驥本是直性之人,見狀也不禁有些不悅,當下冷冷地道:

“莫非你對明天訂婚之事不樂意麼?”

蒲天河頓時一驚,他面色一變,道:“明……天……”

婁驥忍不住一聲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爲此不悅,實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愛你是個俠義之士,才慨然允婚,並非是一定要纏着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這麼三番兩次地變志氣餒,休說小妹傷心,就是我這個大哥,也未免齒冷。既如此,這段婚事,就不必再談了!”

說罷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聲:“大哥!”

婁驥卻是理也不理地下樓而去,蒲天河還要追上去,卻爲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

“不要追了,你給我站住吧!”

蒲天河聽師父語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滿頭白髮都直立了起來。

這老頭兒,還是很少發這種脾氣,就見他一隻手用力的抓着蒲天河肩上,冷笑道:

“小子,這件事你跟我說清楚,你不說清楚,連我都不饒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談了!”

說罷頻頻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聲道:“不必再談了?哈!好個小子,你原來是這種人?我木尺子是看錯了你了。好!好!你先給我坐下來,慢慢說清楚!”

說完,這老頭子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望着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爲了什麼?”

蒲天河忽然跪下來,道:“師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錯之事……此刻想來,羞於出口,並非是我對婚事不滿,實在是怕玷辱了婁姑娘的清譽,我……我……”

木尺子一驚,道:“你作了什麼事,快說!”

蒲天河禁不住熱淚奪眶而出,當時斷斷續續,遂把爲醜女玷辱之事說了一遍,木尺子聽完這一段經過之後,長嘆了一聲,道:“這麼看來,那文素姬卻是死有餘辜。不過……”

說罷,又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爲此自責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種遭遇,也是莫可奈何。這麼吧,這件事你暫不必提,由我去對他兄妹說說看,我想婁氏兄妹乃是俠義中人,絕不會爲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搖了搖頭道:“師父你錯了,此事並非是爲求得他兄妹諒解,我就能安心了,實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婁姑娘原諒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來道:“你坐下說。唉!想不到天下竟然會有這種事情,媽的,惹火了我老頭子,一把火燒了他的烏衣教!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這又有何用?其實又不關烏衣教什麼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種下的惡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還爲這件事記一輩子,終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緊緊地握住拳頭,獰笑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這是你的事情,我也沒理由管你,可是不論你結不結婚,這件事總不能老記在心裡頭!”

說罷,站起來嘆了一口氣,就轉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內發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兒,他極想去找婁驥,向他解說一番,可是這些話怎能說出口?

想到婁氏兄妹對於自己的許多恩情,自己竟是無以爲報,而婁小蘭那種天姿國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將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會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來。

雖然,自己只要老下臉來,照樣可以與她結成連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對於別人尚可,對於自己所心愛的人卻怎能相欺?萬一以後爲她發現了事實,豈不更看低了自己爲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訴她這件事?真要告訴了她,豈不要傷了她的心?

所謂美滿的婚因,在於男女雙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點,壞了清白,怎可望來日的幸福?

“不!絕不能告訴她!”

蒲天河長嘆了一聲,他是一個志節觀念極重的入,這件事實在是使他一想起來,就感到罪惡深重。

這件事既然說又不能說,不說又不行,明日訂婚已不必再談,自己再留在此,實在是失去了意義,不如走了吧!

想到這裡,內心實在是煩得厲害,記得上一次誤會文素姬爲婁小蘭之故,自己也曾留書而去,此事始終令自己慚愧。

卻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這一次依然是爲了文素姬,第二次留書出走,形同戲劇,未免幼稚可笑,可是舍此別無良策,真正是恨惱人也。如此看來,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淺!

他一個人憑窗痛想,真可說“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時分,阿力爲他送了飯菜進來。

平日此時,婁驥定必來此與自己共食,相談甚歡。今日卻自己一人,看起來,那婁驥定必是生自己的氣了!

這種感觸,使得他愈發不是味兒,草草食畢,天色已漸漸黑了。

蒲天河把屬於自己的少許衣物打點了一個行李,想到了婁氏兄妹的恩情,真不捨就此而別。

他於是留下了一封長信給婁驥,聲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別而去,尤感愧對婁小蘭的知愛,來生犬馬也必報他兄妹的宏恩!

信寫好了,擲筆而起,總覺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罷,如果此刻婁驥來到,我就當面跟他說個清楚,再爲作別,以免他事後又罵我無情。君子行事理應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強等了一個更次,始終未曾見有什麼動靜,他內心此刻真是矛盾極了,又想走,又想留下來,心神幾經交戰,他纔拿定了主意,把書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帶起了他那一把五嶺神劍,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見月夜無人,正是夜行人出沒的良機。

“走吧!”他對自己說了一句,遂騰身飄窗而出。

身子飄落地面,前行了裡許左右,已然來到了婁宅牆邊,忽然心中一動,忖道:

“糟了,我莫非也不跟木尺子打個招呼麼?”

想着便又折回身子,穿房越脊,來到了本尺子居住處,月夜之下,但見他那一扇窗子半開着。

蒲天河心中不由暗想,此老真個是疏忽,睡覺之時,竟連窗子也不掩上,莫非不怕人來,把他那枚“綠玉匙”偷走麼,

想着已經飄飄地來到了室內,只見室內空空如也,並不見木尺子的人影,書桌上只留青燈一盞,爲風吹得晃來晃去,時明時滅。

蒲天河心中一動,暗想他上哪裡去了?

他心中想着,再一細看,敢情原來非但是他人不在,就連他隨身的那一點破家當,也是都不見了。看來,很可能這老頭也和自己一樣,是不告而別了吧?

想着,心中實在是奇怪,雖說自己與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並無深交,但是在名份上來說,到底有師徒之誼,怎麼他說一聲走,卻連自己也不知照一聲,看來真是未免寡情了些!

當下,他又耐下心來等了一陣子,仍不見人來,他斷定木尺子必是走了,他定是擔心他那一大筆財富,私自取寶去了。

想罷,就信手抽出筆來,在一張紙上留了幾個字,定了後會之期,這才翻窗而去。

天空,有幾顆小星,明月光宇,夜涼如水,蒲天河一路馳來,翻過了高大的院牆來到了門外小橋。

他本有一匹馬,卻遺落在烏衣教內,猶記得前次偷馬盜劍之荒唐,這一次只有靠自己雙足行走了。

午夜,疾風凜冽。

蒲大河匆匆踏上行程,他本沒有一定去處,因想到離開中原甚久,不如回去看看。

他心懷驚慮,又怕爲婁氏兄妹發覺追上來,要自己回去,那時候反倒是丟人現眼,於是足下加快,施展出一身輕功絕技,沿着那道“庫魯克郭勒河”,直向上行。

記得昔日婁驥曾告訴過自己,直行上去可至“黃蘆岡”,如此行進,煙墩兒、苦水子、星星峽,就可入到甘肅境界。

他記着這一條路,一路疾馳下去,足足跑了一個時辰,才恍惚地發現前面不遠處,似有幾戶人家。大地靜得怕人,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庫魯克郭勒河”流水的聲音。

漸漸地,他似發現到這條流水的盡頭,自己這一陣緊趕,少說也行走了數十里之外,但覺得全身汗下,氣籲呼呼。

河水的盡頭,散着無數的大鵝卵石頭,最大者幾乎可以容人臥倒,蒲天河實在是太累了,他忖思着婁氏兄妹絕不會找到這裡,自己何不在此先歇息一下,養足了精神,以便明日天亮之後,再隨着一幫駱駝客人上路,豈不是好?

於是,他就把背後的行李解下來,找了一塊平滑的大石頭坐了下來。

他匆匆上道,竟連吃的食物以及飲水都沒有帶,此刻由於趕路,勞動過甚,這一靜下來,立刻覺得肚子裡又餓又渴!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伏身河邊,喝了幾口冷水,只覺得河水奇冰,鎮人心肺,幾口水下肚,冷得他直打寒顫,野地裡刮來的風,尤其使他冷得打顫,方纔的汗水,吃冷風一襲,立時透體如冰。

他實在冷得受不住,只得盤膝石上,想運用內功調息,來防禦身外的寒流繞體。

這附近怪石如林,參差不齊,望過去就像是一個個的人,圍坐一旁。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動,目光由不住四下望了一眼,這本是一個毫無用意的動作。

誰知當他目光一掃的當兒,卻爲他發現了一件奇事,原來就在自己身側丈許以外的地方,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他起先以爲是一尊怪石,等到望過以後,才覺不對,當時嚇得“哦”了一聲,再細細一看,果然是一個老人!

蒲天河這一驚,直連身上的奇寒也忘了,當時由石上一跳而起,驚叱道:“什麼人?”

冷目之下,那老人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動也不動,蒲天河大着膽子走近過去,卻見是一個老人,正自垂首打坐。

他走過去,驚奇地道:“這個時候,居然還會有人在此打坐,真是怪事!”

這本是一句自言自語的話,不想那老人聽過,忽地一怪笑道:“怎麼!許你半夜抽瘋,就不許我半夜在此打坐不成?你纔是奇怪呢!”

說罷,哈哈大笑了起來。

蒲天河心中一動,因爲老人這種口音太熟了,當下再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一連後退了幾步道:“是……你……師父……原來是你呀!”

原來石上的老人,並非外人,竟是老少年木尺子,不知怎麼,他竟然也來到了這裡。

這時木尺子呵呵一笑,由石上猛然站起來,手指着蒲天河道:“小子,果然我沒有猜錯,我就知道你會逃跑,而且還認準了你一定會經過這裡。小子,你說你佩不佩服我的神機妙算?”

蒲天河面色一紅道:“我也曾到你老人家住處去過,只是你已不在那裡,原來你竟然先來了這裡!”

木尺子哈哈笑道:“你那一點鬼心事還當我不知道麼?小子,現在你說怎麼辦吧!”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來此用意是什麼?反正我既然出來了,實在不便再回去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哪一個又勉強你回去來着?”

說罷,由不住神秘地一笑,道:“現在我們不談婁家的事,出來了就出來了,正好,我現在要一個幫手,難得你送上門來。沒有說的,你得跟着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師父要去哪裡?”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的那點心思你還能不明白?”

蒲天河忽然想起,就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可是要去找尋那批寶藏?”

木尺子聞言,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好了,可別大聲地嚷嚷呀,要是給人家聽見了,可就又要起壞主意了!”

蒲天河皺了一下眉,他對於這件事最沒有興趣,當時不大樂意地道:“這件事我看還是你老人家一個人去吧,我去又有什麼用?我又不想發財!”

木尺子陡然自石上躍起來,緊緊地抓住了他一雙胳膊,睜大了眼道:“聽着,這是命令,這件事你非去不可,誰叫你是我徒弟呢,我不找你我找誰?”

蒲天河頻頻苦笑道:“可是……可是我實在不想去……師父,我看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木尺子鼻子裡哼了一聲,搖頭道:“小子,你可真是我所遇見最奇怪的一個人了,我這寶藏是見者有份,你只要跟我去,還能少得了你那一份嗎!”

蒲天河知道強他不過,再者自己此去並無一定去處,不如就暫時先隨他去,爲他把這件事作好,也算略盡一些弟子之勞。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就隨你老人家去一趟就是了,只是我可不要什麼東西!”

木尺子點頭笑道:“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說罷咧開大嘴,喜得連連拍着巴掌,蒲天河見他只要提到他那一筆財富,立刻就眉飛色舞,興奮之極,不禁使他感慨不已。金錢之於人,實在是太重要了,像木尺子如此年老之人,竟然也擺脫不了這種誘惑,可謂財迷之極!

他當時皺了一下眉道:“只是有一樣,我如幫你老人家找到了那筆財富,老人家可要放我走纔是!”

木尺子擡頭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還要重重地謝你!”

蒲天河道:“只要你放我走就好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可以放你,只怕到時候有人放不過你啊!”

蒲天河知道他是在說婁小蘭,不由臉上一紅,也就沒有再接下去。

木尺子伸手摸了摸他,驚道:“光顧了說話了,你這個樣子大概是餓了吧!”

蒲天河點了點頭,木尺子狂笑一聲道:“小夥子,在沙漠道上老實說,你的確是嫩得很呢,沒有食物沒有水,你就敢上路?”

蒲天河臉上一紅道:“誰又想到這些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一面自身邊袋內,摸出了一大張油餅,遞給蒲天河道:“今天你幸虧是遇見了我,要不然你可就難免餓死道旁了,這地方餓死個把人可是常事。”

蒲天河實在是餓壞了,當時接過餅來,三口兩口吃了下去,立時他就覺得身上暖和多了。

木尺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時候可是不早了,我們先睡他一覺,明天天亮了再說!”

只見他說完話,又由身旁石上,拿起了一個摺好的皮帳篷笑道:“來,來,來,找個平坦的地方,把這玩意兒支起來,小夥子你跟着我跑,總不會叫你吃虧的!”

這些地方,蒲天河倒是沒有“話說,二人遂走到河岸邊一塊平地,木尺子霍地把帳篷抖開,支起篷柱,立時就成了一個尖椎形的帳篷,二人就暫時居住其內,躲避了由漠地裡緊刮而來的寒風。

第二天黎明,二人早早地起來,“庫魯克郭勒河”被紅色的太陽,渲染成一條燦爛的帶子,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蒲天河就着河水洗漱一番,只見河水兩岸,有不少的鳥兒也正在喝水,見了自己並不躲避,反倒是有幾隻走過來,偏頭向自己端詳着。空氣清冽沁人心肺,蒲天河忽然愛上了這個地方,他覺得這裡太可愛了。

木尺子取出了食物,二人同吃了些,蒲天河就問他道:“你老人家那筆寶藏到底是藏在什麼地方?現在總可以告訴了吧?”

本尺子站起來,向遠處窺看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道:“在那邊!”

遠處天地線上,浮現出一片綠色的影子,木尺子臉上展開了笑容道:“那是‘甜水泉’,好地方!”

蒲天河只想早一點爲他辦完了這件事,好回中原去,偏偏木尺子那麼慢條斯理的樣子,真叫人看不慣,他催促道:“那還有很遠的路呢,我們快走吧!”

木尺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快走?”

蒲天河怔道:“怎麼,你老人家還不想走嗎?”

木尺子搖了搖頭,嘻嘻笑道:“小夥子你別急,我比你還急,你想憑兩隻腳走路,我可不願意,我們耐下心來等一等,自會有人用駱駝轎子送我們去!”

蒲天河心想這話倒是有理,遂耐下心來,果然不久,就聽得沿河下流,有叮噹的駝鈴之聲。

在河水旁邊,一串駱駝踽踽地行走着,漸漸地向自己二人這邊行走而來。

木尺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細看了看道:“很好,我們就跟他們走!”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去跟他們商量一下!”

木尺子伸出手來在頭上拍了一下,咧嘴道:“慢着!我們得想個主意!”

說着翻動一雙小眼,想了一會,才笑道:“小子,你聽我的,這些趕駱駝的人最不是東西,你要想坐他們的駱駝,就是給錢他們也不幹,我此時有一個妙計,你只要依計而行,保險你我如願以償,而且路上還服侍我們週週到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又有什麼妙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這些駱駝客最是迷信,最敬重的是本地的‘喇嘛佔神’,因爲他們迷信沙漠裡有一種神,專門與駱駝商客爲難,因此凡是外出之人,都暗求佔神保佑,以獲平安!”

蒲天河皺眉道:“可是你我都是外行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外行我可不外行,這麼樣吧,你只裝我的跟班就行了,用不着你多說話!”

他說罷,遂自身旁取出一頂紅色的瓜皮小帽,往頭上一戴,一面笑道:“外面走的人,什麼都得準備着!”

說時已取出一件白色的罩褂,向身上一套,那樣子真是不倫不類。

蒲天河也沒有見過喇嘛佔神是什麼樣子,只是看着他那樣子好笑,木尺子把自己裝扮好後,就地一坐,嘻嘻一笑道:“你不妨先過去給他們說說看,看看他們如何回答,你要是不行再看我的!”

蒲天河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就不相信會有這種事!”

這時那羣駱駝漸漸接近二人這邊,只見共是十六隻大駱駝,由四個頭上纏着白布的駝商押着,每一隻駱駝背上,都駝着小山似的箱子。

蒲天河忙趕過去,爲首那個駝商,立時舉了一下手,所有的駱駝都停了下來。

蒲天河見爲首這個駝商,是個又黑又壯的高大漢子,他瞪着一雙黑圓的大眸子望着蒲天河,奇怪地道:“呢果兩馬木赤!”

蒲天河怔了一下,那漢子又道:“烏蘇達達果兒!”

蒲天河仍是不解,那漢子伸手摸了一下頭,最後才斷斷續續地道:“你……是誰?”

原來這地方種族較多,漢人。回人、滿人、蒙人、哈薩克、索倫……民族之多,簡直不勝枚舉。

這位趕駱駝的駝商,試用了三種語音,最後才爲他摸對了路數,蒲天河抱拳道:

“對不起老兄,我們因跑失了馬匹,想搭乘你們的駱駝,不知可以麼?”

那黑漢子呵呵一笑,連搖雙手道:“我們是不搭客人……”

蒲天河忙道:“我們可以給錢!”

這黑漢子仍是搖頭道:“不行,不行,你還是另外想法子吧!”

蒲天河聽這駝商說得一口漢語,雖是南腔北調,不過倒還能懂,已十分不易,不由又道:“我們只要到下一個市鎮就下來如何?”

黑漢子大笑了幾聲,道:“不行,不行,我們是不搭客人的!”

說着舉了一下手,駝隊又開始繼續前進,蒲天河才知道木尺子果然沒有說錯,這些駝商都是不講情面的。

他當時忙趕上一步,大聲道:“喂,停下。停下!”

爲首那個漢子又舉了一下手,駝隊又停了下來,這漢子遂跳下駱駝,怒聲道:“我已經說過了,你還叫什麼?”

蒲天河嘻嘻一笑抱拳道:“我師父要你去一趟!”

黑漢子怔了一下,道:“你師父是準?在哪裡?”

蒲天河一笑道:“我師父是一個老喇嘛佔神,是他要我來叫住你們的!”

這駝商立時面色一變,驚異道:“喇嘛佔神在……哪裡?”

蒲天河就指了一下木尺子坐處,那漢子順其手指處看了一眼,立時大驚失色,怪叫了一聲,回過身來,對着駝背上其他三人連說帶指地說了一遍!

那三個駝商,也都驚慌失措地自駝背上跳了下來,四個人一齊跪了下來,遙遙地向着木尺子坐處拜了一下,又回過身來,向着蒲天河一拜。

爲首那個黑漢子結結巴巴道:“小佔神不要……怪罪,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蒲天河忙扶起了他們,笑道:“你們不要客氣,我師父因年紀大了,走不動,所以才叫我來打擾你們!”

這四個駝商,立時集中在一起,嘰哩咕嚕地商量一陣,由駝背上取下一個坐板。

那個黑漢子於是向蒲天河道:“我們馬上去把大神仙請來,小佔神請先上去休息去吧!”

兩個駝商各人把一隻腿跪了下來,放下坐板,比着手勢請蒲天河坐上去,那種前倨後恭的樣子,實在令人好笑。

蒲天河幾乎要笑了出來,當下只好裝到底了,就往木坐板上一坐。

這時另一個駝商,把駝背上的坐轎簾子掀開,現出了轎內坐椅,蒲天河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坐好之後,那兩個駝商,才走向木尺子坐處,不久也把木尺子接了過來。

蒲天河看木尺子那種大模大樣的樣子,真不禁好笑,他所帶的東西,都由另兩個駝商爲他擡着,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駝目。

木尺子在本地生長過一段極長的日子,各種語言均甚熟悉,他作出一副喇嘛的樣子,並且在每一個駝商背後畫了幾個字,又在他們頭上拍一下,這幾個漢子,莫不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恩寵,現出欣喜欲狂的樣子。

於是,蒲天河二人,就更受到了優厚的招待,一路之上吃食茶水不斷。

看看日已偏西,前瞻去處,仍是那麼遙遠。當夜,駝隊就在一處水草豐盛的地方停歇下來。“

木尺子同蒲天河當夜又被安置在了所生有炭火的羊皮帳篷裡,吃着上好的油酥餅、馬肉,飲奶子紅茶。

木尺子樂不可支地笑道:“你看,這種享受到哪裡去找去?”

才說到此,就見一個駝商大驚失色地跑過來,對着木尺子跪倒說了幾句。

木尺子微微一怔,遂揮手令去,蒲天河奇道:“什麼事情?”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吃人家的飯,就得給人家辦事,我們的差事來了!”

蒲天河仍不明所以,木尺子才皺眉道,“幾個馬賊來了,這些馬賊平日是專門吃駝商,今天可算他們倒楣,遇見了你我師徒,少不得要他們吃點苦頭!”

說話時,四個駝商一齊跑過來,滿臉驚恐地訴說着什麼,木尺子用當地方言安慰了他們一陣子,四個人仍是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就聽得外面蹄聲嘚嘚,似有人馬向這邊跑來。木尺子一對白蒲天河背道:

“來,小子,出去走走!”

蒲天河沿途受人供奉,很是不安,難得有此機會,爲他們略獻綿力,當下抓起寶劍,隨着木尺子撲出帳外。

他們六人方自走出篷外,就見五匹壯馬,風馳電掣般地自遠處來到了近前。

馬上挺坐着五個漢子,俱都是膀大腰圓,十分武猛,五個漢子每人都穿着翻毛的皮襖,手中拿着兵刃。

這幫馬賊呼嘯着來到了近前,人羣中一人,用手中馬燈向六人一照,大聲喝叱着說了幾句。

蒲天河卻冷笑了一聲道:“你們會說漢語麼?”

馬上五人立時吃了一驚,燈光遂照到了蒲天河面上,緊跟着五個人全部大笑了起來。

爲首一個身穿大熊皮短襖的漢子,一晃手中銅錘,狂笑道:“這倒是難得,想不到還有漢人。小子,你別跟我們裝蒜,把駱駝上的東西,全給留下來,走你們的,要不然,哈!”

說着一晃手中銅錘道:“這傢伙可會砸破你們的腦袋瓜子!”

其他衆人也都發出狂笑之聲,一副狂傲之態,簡直是目無餘子!

蒲天河上前兒步,冷冷笑道:“你們要搶東西,卻要問一問我手中這口寶劍!”

說着雙手握住劍鞘,把寶劍向上揚了一揚。

五個馬賊全是一怔,可是緊接着懼都發出了一陣狂笑,爲首那個漢子,幾乎笑得跌下馬來。

他晃着手中的銅錘怪聲笑道:“小子,你要用寶劍來對付我的銅錘嗎?”

蒲天河冷冷一笑,點頭道,“不錯!”他說話時,右手已由劍鞘移到了劍柄,那漢子見狀大聲叫喊道:“好,待爺爺下馬戰你……”

蒲天河身子向上一貼,冷笑道:“何需下馬,看劍!”

就見他右手向外一展,白光一閃,當空就像是閃起了一道冷電也似。

他那口“五嶺神劍”,一出一收,總共不過是彈指之間,寶劍發出了“鏘”地一聲脆響,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已自馬上滾落下來。

那漢子鮮血泉涌的身子,在馬上**了一下,才叭的一聲翻落馬下,那匹健馬被驚得揚起前蹄,一聲長嘯,掉身狂馳而去。

蒲天河這一手功夫,確實使得在場諸人,無不嚇了一跳,其他四個馬上漢子,嚇得皆都怪叫了一聲。

坐在第二三兩匹馬上的兩個漢子,一個是使大砍刀,另一個卻用的是開山斧。

這些傢伙們,都仗着有兩膀子力氣,所用的都是重兵器,這時他二人見拜兄一個照面之下,竟吃來人砍下了首級,皆都大爲驚怒!

兩個人各自怒吼了一聲,拍馬而上,蒲天河一聲大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叫你們見識見識厲害的主於!看劍!”

說罷身形一晃,已迎上前去,只見他左右手向外一分,幾乎和先前一樣的快,劍光一閃,兩顆頭顱,咕嚕嚕地滾了下來!

其他兩匹馬上的漢子,嚇得各自怪叫了一聲,撥馬落荒而去!

蒲天河劍斬三寇,竟是血不染刃,一派斯文,看起來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四個駱駝商,幾乎都嚇呆了。

他們各自對看了一眼,倒地便拜,蒲天河微微一笑,扶起他們道:“你們這就可以放心了,這三具屍體,就煩你們就近掩埋一下,免得惹來狼羣討厭!”

四人如奉聖旨一般,趕快答應着把三具屍體拖到一邊掩埋去了。

木尺子見狀嘻嘻笑道:“小子,你這一手‘午夜驚蛟’施展得好極了。真利落!只是,你可知惹下了禍事麼?”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什麼禍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原來不知道,這就怪了!”

說罷,目放精光,冷笑了一聲道:“大漠地裡,刀客馬賊,殺人越貨是常事,只是你可知道,他們背後卻是有厲害的人物撐腰,要不然就憑他們那兩手本事焉能如此橫行?”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莫非說,方纔那五個人也是如此麼?”

木尺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個刀客,並非是本地人,他們是甘肅那邊來的,由他們穿的皮衣上看來,他們像是‘大熊幫’手下的人,大熊幫的總瓢把子‘金戟小溫侯’華秋水這個人,是一個相當狡猾厲害的人物……”

說到此,又冷笑了一聲,接下去道:“不過,這個人,我當年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真要是他來了,倒不能對我怎麼樣。”

蒲夭河冷然道:“這姓華的真要來了,弟子叫他會一會我掌中五嶺神劍!”

木尺子笑道,“你的武功是足可以敵他了,不過,此人在這裡勢力極大,遍處都有他的人,我們要想取寶,還非得讓他幫忙才成,我本想與他套點近乎,想不到竟然得罪了他,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

蒲天河聽他語氣,好似在責怪自己壞了他的事似的,心中老大的不高興。

他心裡暗自想道:“那華秋水不來則已,如若真的來了,我定要他在我劍下稱臣!”

想着,他一聲不哼,就倒身睡下來閉目假寐,木尺子卻盤膝坐在獸皮上,想着心思。

四個駱駝客不久回來,卻嚇得躲在一邊嘰嘰咕咕地小聲說着話,方纔那一幕,在他們內心激起了軒然大波,他們是久走沙漠的慣客,也都知道此舉的嚴重性,蒲天河利劍斬寇,這件事可不是鬧着玩的。

可是他們又不敢對木尺子二人去說。

他四人商量的結果,只有提前上路之一途,於是悄悄地把貨物綁上駝峰。

一切就緒,東方已微微現出了白色。

他們商量了一陣子,就由其中之一去叫木尺子及蒲天河起來。

這個人方要舉步,忽地面色一變,嚇得哇哇叫起來,他手向前指了指,其他三個趕忙順其手指處望去,就見遠處疾馳來了大片的馬羣。

在東方微明,霧重雲濃的黎明,他們依稀可見,是一羣反穿着皮襖的傢伙,爲數約在二十名左右。

四個駝客皆不禁嚇得怪叫了起來,可是卻有一人,自他們身後緩步上來,冷冷地道:

“你們不要怕,有我呢!”

四人回頭一看,卻見是那個身懷絕技的年輕漢人——蒲天河。

只見他雙手緊緊抓着那口長劍,眉宇之間英氣勃發,他對四個駱駝商人道:“你們等一會,都藏在我師父帳篷內,外面的事由我負責就是!”

會說漢語的那個駝客,嚇得結結巴巴道:“小佔神,你……可小心……我們還是快逃走吧,他們的人大多了!”

蒲天河搖頭道:“來不及了,你們快進帳去吧!”

四人擡頭一看,大羣人馬,已來到了眼前,嚇得他們叫了一聲,趕忙就躲到木尺子帳中去了。

蒲天河向前走了幾步,氣宇間一片泰然,他把一雙袖子微微挽起來,袖口緊緊紮起,長衣下襬撈起繫好腰上,然後狂笑了一聲,向這些馬上來客朗聲道:“好朋友,在下恭候多時,未曾遠迎,失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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