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七章

寧陳兩家權勢滔天,當今聖上昏庸無能,沉迷女色,朝堂上的局勢被寧、陳兩家制衡着,而如今卻已漸漸失衡。聖上專寵陳家長女陳清言,將其封爲皇貴妃。

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就在前幾日傳出皇貴妃有孕的消息,寧家長老們終於坐不住了。只是府中並無適齡女子,只得去尋旁系支族。

五日後,江南寧氏送來了三位女子。

雖說是旁系的血脈,但也還算得上是寧氏的子女,畢竟來日也是要送進宮的,也不好怠慢了她們,便將這三個女子安置在芳華園。

驟雨初歇,空氣中氤氳着泥土的清香,遠方混沌的天空正慢慢清晰起來,陽光穿透烏雲的束縛乘着風破空而來。有一華服少年散了發躺在安置在湖心亭中的榻上,湖邊微風攜着清新的空氣撲入鼻中。旁邊侍女擺弄着茶具,水從壺中轉入白玉杯中,發出泉水叮咚般悅耳的聲音。

寧玦舒服地躺着,幾乎要昏睡過去。

如果不是外面穿來的嘈雜的聲音的話。

園子外笑語盈盈,應有兩三名女子在嬉戲玩鬧,清脆銀鈴般的笑聲從竹林的那邊傳來。自從隔壁芳華園中住進了那三個女子,這豫園就熱鬧了起來,每當寧玦在湖心亭內小憩時,總是被隔壁玩鬧的聲音所驚擾。柒月見他此時又緊蹙着眉,便知他怒火又上來了。

“回去罷。”他忽然從軟榻上起身,礙着長老們的面子他不好與那幾個女子多做計較。

柒月一笑,那三個女子爲引寧玦的注意,每日只在寧玦出來時嬉戲遊玩

只不過主人公並不領情。

“那羣老頑童們也該找點好貨色了!”

再說那三人,只有一人是江南寧府的嫡女,另兩位都是作爲陪襯送上來的庶女,明面上雖以嫡女爲首,但暗地裡都心懷鬼胎。

“姐姐,你說這六少爺到底長什麼樣啊?”

“六少爺天人之資豈是你這等人能見到的!”嫡女寧蔻如輕蔑地瞥她一眼,似是不屑與她說話。

“姐姐說的是。”

她斂下怨恨的神情,順從地跟在她身後。

每次都是這樣,以前在府中的時候,所有新進的布匹都是她先挑,她過生辰,闔府歡慶。而自己過生辰,卻只能與娘獨自在冷清的屋子裡吃着冷卻的飯菜。

寧青梅攥緊了手心,任指甲切入肉中,肉體上的疼痛比不得十五年來匍匐於人的屈辱。

有朝一日,她必要將寧蔻如打入塵埃,讓她也嚐嚐這痛苦。

待寧蔻如回房後,寧青荷找上了寧青梅。

“你可想對付寧蔻如?入宮後,她嫡女的身份比我們有利多,若是能現在解決了她,以後也不會有後顧之憂。”

“出了府,她寧蔻如也不過是一個掛了虛名的嫡女,只要我們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旁人注意的。”

“只要在茶裡放了這個。”她拿出一粒紅黑色的藥丸,“保證她沒臉見人。”

寧青梅素來就恨那個大小姐,點點頭就同意了。

幾日後的晚上,寧青梅親手捧了茶盞送到寧蔻如房裡,“姐姐,看你今日氣色不大好,不妨喝點茶水醒醒腦?”

寧蔻如厭惡地擺手,“出去!”

茶盞放在桌上,飄着清香,寧蔻如坐了一會,睏意襲來,纔想到案旁的這一盞茶,喝了一口,茶香誘人,她一口接着一口,竟喝到了底。

腦子開始暈眩,頂不住

鋪天蓋地的睏倦,寧蔻如昏了過去。

在門外守着的兩人大驚,走進寧蔻如探她的氣息,已然沒氣了!明明兩人只下了起紅疹的藥,讓她明天無法進宮,現在鬧大了!--兩人都是養在深閨裡的女子,雖說平時也愛使些小計謀,但從沒有害過人性命。

這時兩人都嚇得冷汗涔涔,寧青荷膽子大一些,觸了觸寧蔻如的胸膛。

沒有心跳!

“不會死了吧!”寧青梅雖然恨不得寧蔻如去死,但現在寧蔻如真的死了,她反而害怕了,“你不是說只讓她長斑嗎!”

“我也沒放多少……”寧青荷只想讓自己少一個對手,真的沒想過要害她,“現在怎麼辦?”

“不知道。”寧青梅抓住身邊女子的手,發現對方的溫度和自己一樣冰冷,“明天要是被人發現就糟了。”

兩個女子看着對方,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了害怕和絕望。

若是被發現害人性命,她們還能進宮嗎?她們還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一彎冷月懸在夜空中,將清輝灑向大地,給大地蒙上了一層透明的紗衣。窗外陡然出現一個黑黢黢的身影,散着長髮,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站着。

“誰!”兩女子的心懸在喉嚨口,幾乎要跳出來。

那東西一動不動,又是揹着光,她們兩隻能隱隱辨認出人的輪廓。膽子大的寧青荷拿着燭臺湊過去,照亮了眼前人的面貌。--這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目光泠然,眼神透着洞察一切的瞭然。

她們不知道這個女子是從哪裡來的,只知道她們的陰謀已經被這個女子看見,她們完了。

“要想我幫你們,就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女子聲音冷冷的,極爲冷靜地與兩個剛殺了人的女子談條件。

她們下意識的點頭,她們已經沒有選擇,不管來人是誰,什麼來路、什麼身份,只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即便是與虎同謀。

“這裡的一切我都會解決,明天我會安排人來把寧蔻如擡走,你們只要乖乖的配合我就行,否則這殺人的罪行--”目光似利劍般掃過那兩人,兩人俱是一哆嗦,連連點頭。

“你放心,你只要保了我們的性命,我們一切聽你行事。”

清晨的風夾着一絲冷氣,捲起柒月漆黑的長髮,她呼出一口氣,疾步像芳華園走起。

寧青荷寧青梅兩人一晚沒閤眼,擔驚受怕地等了一晚上,直到那個女子安排的人來將寧蔻如的屍體擡走,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你知道她是誰嗎?”寧青荷問。

“是六少爺身邊的丫鬟。”她一晚沒睡,卻沒有半分睡意,“昨天晚上只覺得熟悉,現在總算是想起來了……那日我覺得她氣質出衆,便多看了幾眼。”

天矇矇亮,寧府的人們還沉睡在夢中,兩個驚慌失措的女子不住地望向窗外,知道那粉衫女子出現在視野中。

“準備好了麼?”柒月坐在寧蔻如的梳妝檯前,纖細的手拿起一隻眉筆,慢慢勾勒出細長的柳葉眉。

兩人都不笨,看面前這個陌生的女子的動作,也猜出了她的意思。

“你瘋了!你要扮作寧蔻如!”寧青梅忍不住驚呼出來。

柒月畫完了左邊的眉,換成右邊,“不然呢?現在寧蔻如已死,最好的辦法便是我扮作她,頂替她入宮。”

年輕的女子化完妝,轉過臉,眉眼間三分神似寧蔻如,“如今我們是一根線上

的螞蚱,你們也別妄想把我供出來之後能獨善其身。”

“現在行不行已近由不得你們了。”

寧青梅寧青荷兩人冷靜下來,面前的女子也不過是跟她們存了一樣的心思,想飛上枝頭罷了。

如今最重要的還是得應對入宮這件事。於是兩人都回了房打扮自己。

沒多久就有丫頭婆子拿了衣服進來,給柒月沐浴擦身,換上紫色紗裙宮裝。屋內悠悠燃着薰香,香氣溢滿了整個屋子。丫頭們像是被這奇異的香氣攝了魂,都沒發現主子的面容與以往不太一樣了。

柒月隨着衆人走向寧府大堂主屋,與寧青梅寧青荷兩人跪在廳內,聆聽着寧府最高領導人的教誨。

柒月低着頭,耳邊的髮絲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節白皙光滑的下巴。

“入宮以後,你們只需做好本分之事,盡心侍奉,爲皇上誕下龍子。明白了嗎?”

三人齊聲應是,跟着皇宮中派來的人步入皇宮。

沉重的朱漆大門緩緩關上,發出低啞的聲音。

一入宮門深似海,深深殿宇,看不到底,如一個巨大的漩渦,吞噬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

豫園。

寧玦看着端着洗漱器具的丫鬟們,領頭的卻是青竹。他的嗓音帶着些睡意,夾着沙啞,“荇兒呢?”

“荇兒昨日受了寒,現在在牀上歇着呢!”

他應了一聲,在牀邊站定,等着丫鬟們給他更衣。

青竹見主子沒有發火,上前給寧玦穿衣,一個不留意,她的髮絲扣住了寧玦衣袍上的襟扣,一用力,頭髮竟越纏越緊。寧玦蹙眉,伸手將纏繞的髮絲解開,沉聲說道,“退下。”自己動手將錦袍穿戴好。

桌案上雅緻的放置着一盆蘭花,花瓣從根部開始隱隱有些泛黃,寧玦揉了揉眉,總是覺得心裡有根刺。他煩躁地拂開桌案上的書,書嘩啦啦落了一地。

“少爺,您前幾天叫我查的荇兒已經有眉目了。”文疏從門外進來,面目冷凝。

“我什麼時候叫你查的荇兒?”他的額角一跳,腦子開始隱隱作痛,有什麼東西快要破土而出。他煞時反應過來,運起輕功疾步向豫園東面的下人房走去。

青竹端着木盆,看着氣勢洶洶的少爺走來,眼中帶着陰鬱之氣,她嚇得一動不動。只見少爺一腳踹開柒月房間的門,青竹下意識阻止,來不及出聲卻被逼近眼前的少爺嚇到。他陰沉沉地盯着她,冷然出聲,“荇兒去哪了?”

“荇兒、荇兒,不是在裡面躺着嗎?”青竹往裡面一望,房間裡空空如也,心下一震,卻還是爲着柒月說話,“荇兒興許是去雜役房了,她與那裡的招娣素來姣好。”

寧玦依舊陰沉着臉,彷彿是暴風雨來臨前可怖的寧靜,“你去看看。”

文疏自小陪着少爺長大,他敢說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少爺。少爺自小就喜怒不顯於臉,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如今發這麼大的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荇兒那個丫頭在少爺心中的地位已經那麼深了嗎?

文疏將手中的泛黃的紙張交給寧玦,“荇兒是王家的遺孤,十五年前王家慘遭滅門,荇兒逃過一劫,被普通人家收養,兜兜轉轉便被牙婆賣到寧府。”

寧玦悶聲看手中泛黃的信紙,忍不住發力揉成一團,腦中卻浮現那個身影湛然的女子。好的很,竟然連他也被瞞了過去。

王家幼女王荇之,你可好得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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