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不過眨眼。
寧玦走後,日子過得如流水。柒月坐在花園裡的涼亭裡,剝了一個橘子。
十日已經過去,陳卻之的人手一定會過來確認她是否發病。
三天前她在寧玦房裡偶然發現一套銀色盔甲,與他出徵時穿的無二。--這才明白寧玦並沒有中蠱。
又想起他走時對她說的話,不由得蹙起了眉。他素來精明,定是早就猜中她與陳卻之串通,可是他卻沒有點破。是爲何?
“公主。”一名影衛憑空而降,向她抱了抱拳,然後便立在一旁。
“又是你。”被影衛打斷了思考,手中的橘子朝侍衛攻擊而去。影衛一側身,手掌一翻,橘子便乖乖落到他手上。
“喲,身手不錯啊!”
影衛向來話少,自小就生活在黑暗裡,爲皇室賣命,獨來獨往,也從不曾與人交流。這個公主與記憶中的不一樣,以前的她,衆星拱月般被大家寵着,從不曾這樣和善的對他講話。
“聽說你是是皇宮裡武功最厲害的。”
“是。”
“那你把那隻鳥給我抓來。”
那是唯一一次和公主的對話。後來的後來,公主就嫁給了京城最負盛名的寧侯。在皇宮裡聽宮女們說公主並不得寧候的喜愛,甚至被一個青樓女子壓到頭上。漸漸的淡出人們的視線……再後來,公主就好似再一次活了過來,太后也漸漸上了心,重新對這個曾經自暴自棄的她燃起了希望。
“你叫什麼?”公主的溫軟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拉出來,他弓了弓身,說:“七。”
“七?”她疑惑地想,然後說,“排位爲七的意思麼?這算什麼名字!我問的是你入宮以前的名字。”
“不記得了。”
“真是無趣吶!”柒月站起來拍拍他的肩,“既然你要跟我一天,那我就出去走走,正好有個貼身保護的。”
京城裡繁華依舊,倚紅樓臨水而建,岸邊花船兩三隻,具有人在。簾幔飄飄,江水悠悠。有人在迎風而舞,有人在飲酒作樂。她沿着明瀾河走着,思緒卻慢慢飛到遠方。
寧玦回來該怎麼和他解釋?照他的性子,若是旁人幾次三番想致他於死地,大概早就被他五馬分屍了吧!可是他卻還要聽她解釋。
忽然聽得輪
椅滾動的聲音,柒月擡起頭,是陳卻之。此時知道他的身份,她更不敢輕舉妄動。
“公主,能否賞在下一個臉?”
看着陳卻之文弱書生的樣子,心裡嘆道,裝的真是像啊!柒月默不作聲地隨着他進了一個花船,看着他瘦弱的身軀,幾乎不能和那個嗜血成性的魔王聯繫在一起。
但是那個與魔尊素有恩怨的神是……望塵上神麼。他竟然來凡間歷劫了?難道望塵上神已經堪破虛空了?所以魔尊纔會親自下凡,扮作凡人來阻礙上神的修行?
難不成那神是……心中那個名字呼之欲出。
“公主可有成功?”
“那是自然。”她輕輕抿了一口茶,強裝鎮定,心中卻是翻江倒海。這魔尊爲達目的誓不罷休,若是到時邊境告捷,那她的死日子也不遠了。
“公主在想何事?”他望向窗外的水面,彎脣輕笑,“不會是在擔心寧候罷?”
她的心突地一跳,拿起酒杯猛地一口,卻被茶水燙到了舌頭,“咳咳……公子說笑了。我與寧玦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會對他動情。”
陳卻之轉過頭,直視她的眼睛,眼神深藏攝人氣勢,“如此便好,公主時刻記得自己的本分,也不用我時常提醒。”
這話……怎麼聽得不是很舒服呢!
也罷,也罷,看在他是三界第一魔王的份上,便饒了他罷!
“呵呵……我有些累了,陳公子您就慢慢品茶罷!先走一步。”
一夜過去,她身上的生死蠱的蠱毒沒有發作,太后方面自然放下了心,三天兩頭的請柒月去皇宮喝茶。自以爲報了殺夫之仇的太后,對她越發和顏悅色起來。而……陳卻之,那隻披着人皮的魔頭,顯然不像是容易被忽悠的善茬,這不柒月,又被“請”來跟他喝茶了。
湖心小築,陳卻之推了輪椅進來,身後跟着四個丫鬟,爲首的丫鬟替她沏了一杯茶。
茶氣嫋嫋,紗簾飄飄,平靜的湖面上停着幾隻飛鳥。
“公子真是好興致!不知此次喚我前來有何要事?”柒月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陳卻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卻沒有喝,脣角勾起一抹滲人的笑容。
看到這樣的笑,她身上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他慢悠悠替她半滿的杯子裡注入茶水,直到快要溢出來,他才停下,若無其事的說,“公主是什麼時候動心的?”他放下茶壺,茶水雖然已經不滿,但還是晃出了不少。
“什麼?”
“呵……”他一口飲盡,再次說了一遍,“公主是什麼時候動心的……對寧候?”
“呵呵呵……”她笑了幾聲,裝傻,“公子說話真是越發的高深莫測了!”
他抿脣不語,低頭把玩着腰間的玉佩。
身後的丫鬟傳上了一封信,放在柒月的面前。見她慢慢打開,他才說道,“邊境連連告捷,弩族慘敗,寧玦不日便可班師回朝。”
“是嗎?”她不動聲色地回道,確認信紙中的消息,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公主可別高興得太早了。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把蠱毒給去了的,但是……致寧玦於死地的方法不止這一種。”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我定會讓寧玦有去無回,公主可要失望了。”
“公子再說什麼胡話呢!”她猛地站起來,作勢要離開。
“公主,演了那麼久,你我都累了。還是喝杯茶靜靜心。”
“公子。”柒月雙手捧起茶壺,對着壺嘴將茶水灌進去,些許茶水順着嘴角流下來,溼了衣襟。咕嚕幾口喝完了它,她猛地放下茶壺,豁出去般的說:“蠱我是下了,我也不知寧玦是怎麼解的蠱。沒錯,我是動心了!但我沒忘記我的本分,我必須殺了寧玦,所以我違背自己的內心給他下了蠱。”
“動心了又如何?你要殺了我嗎?”
“殺了你倒不會,不過……我倒是有個小小的愛好。”
她擡起頭。
“我最見不得兩情相悅了,所以我要你們陰陽相隔……永世不得相見。”
“瘋子!”
與魔頭的茶會不歡而散,接下來的日子柒月都呆在府內,魔頭和太后都沒來找她,在平靜的背後她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兩人定在背後謀劃着什麼。
直到寧玦班師回朝的消息傳到朝野。
那天的她像往常一樣,起牀,沐浴,焚香,綰髮,在府中的花園裡的小木椅上躺着,聽着丫鬟們聊着宮中的辛秘,喝了一口小了沏的茶。
然後便睡了過去。
再也沒有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