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司瑛士晶瑩剔透有着寶石般光澤的熟成鹿肉,江雲楓的石烹羊肉整體呈現灰褐色,並且浸泡在飄滿油花的深棕色渾濁的濃湯中。
雖說沒什麼賣相和美感,但香是真的香!
從羊身上剝下的一整張完整羊皮,羊肉洗都不洗直接分割成小塊加佐料醃製,再與燒紅的鵝卵石一起塞回羊皮。捨棄炊具運用最原始粗暴的烹飪手法居然能幻化出如此具有徵服力的香味,已經沒有詞彙可以來形容看臺上學生們內心的震驚。
“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試一下羊肉的滋味了~請快呈上主菜!”羊皮劃開那一刻德克拉的視線就再也不能移開。
薙切薊表面上任然維持着平靜,但他正用右手死命按住躁動不安的左手,父親眼中的渴望逃不過薙切繪里奈的眼睛,嘴角顯露一抹微笑,薙切繪里奈把彎刀還給江雲楓示意他上菜。
江雲楓細心將刀刃清潔擦拭乾淨,確保上面沒有殘留一丁點油漬才插回刀鞘,納入亞麻布捆上細繩小心翼翼收到懷裡貼身放好,這把刀可是他磨破嘴皮子才把堂島銀那裡搞到的珍貴私人收藏品。
江雲楓接過短刀蹲下身,將羊肉用臉盆全都挑揀出,二次分切成適合手抓食用的大小,就連同臉龐一起擺到評審面前。
“江雲楓同學雖然你所烹飪的主菜單憑香味就已經讓我忍不住流口水了,但是你能不能在上菜前稍微進行一些裝盤和點綴,我們WGO提倡要以文明的方式去享用美食...”
對於江雲楓這種粗暴的上菜方式,安妮表示很困惑。
“石烹羊肉是草原地區的待客大菜,爲了表達對食物的尊敬,按照傳統都是用手直接抓取食用,這也是手抓羊肉的由來。當然,執行官們覺得直接撕扯羊肉不雅觀,可以抓在手上再用小刀削成薄片品嚐。”
江雲楓端上整盆手抓石烹羊肉,又給評審們每人盛了一碗羊皮裡的濃湯。
正當安妮還在猶豫的時候,薙切薊卻摘掉品鑑司瑛士的料理時都未脫掉的黑色手套,用常年不接觸陽光而顯得蒼白的修長手指捏起一小塊肋排。
“本來我以爲能享用繪里奈你精心準備的套餐,沒想到端上桌的全是不純的污穢物!前菜算是勉勉強強,你看這樣的羊肉又柴又老,灰褐的色澤讓人提不起半點品嚐的慾望。”
“父親大人,菜品的好壞不是應該交給舌頭去評斷嗎?還是說,您已經只通過菜品外觀的精緻與否來評斷菜品的好壞?”薙切繪里奈先撇了一眼司瑛士和小林龍膽,然後直言不諱的回懟。
薙切薊默然望着自己的女兒,良久後淡淡說道“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內,繪里奈你的廚藝精進了多少我現在還不得而知,逞口舌之快的能力到是提升不少!”
“喔吼!這可是挑選呀!”
唯恐天下不亂的小林龍膽叫嚷着跳起來“司!學弟學妹向我們發起挑戰,我們到底要不要應戰?”
與薙切薊眼神交流一番,司瑛士才淡定的回答“我也非常期待兩位後輩的作品,所以,繪里奈小姐能不能也讓我們一飽口福?”
“當然!畢竟是套餐,請先從前菜開始。”薙切繪里奈招招手
江雲楓端來最後一盤‘炸羊肝配法式雙醬’說道“前菜就剩下這一份了,司學長和龍膽學姐就分着吃吧。”
“沒關係!”
小林龍膽先聲奪人,一刀切下近四分之三叉起來就往嘴裡塞,完全不給司瑛士抗議的機會。
“嗯....用空氣炸鍋烹飪出的羊肝沒有油炸的多餘膩感,外層的堅韌非常短暫,內裡卻還是非常軟糯。羊肝自身不友好的羶味被佐料巧妙掩蓋,美妙的滋味卻得到放大和烘托,黃油白汁醬中規中矩,只是這綠色的醬汁裡有薄荷,另一種提供迷人酸爽的植物是什麼?”
小林龍膽察覺出綠色醬汁裡所使用的酸味來源不同於任何市面上的調料,也不是自己前菜裡用到的蟻酸,被觸及知識盲區的小林龍膽只能向薙切繪里奈求證。
“是卡里邦邦樹的樹葉。”薙切繪里奈說出一個陌生的詞語。
“受到小林龍膽學姐在升學考試第三場對陣江雲楓時使用‘船蛆’的啓迪,我也開始關注並且探索菲律賓等東南亞地區的食材。卡里邦邦樹的樹葉正是菲律賓少數民族阿埃塔人的特色菜‘希希格’的主要配菜,卡里邦邦樹樹葉的天然葉酸與肉類非常契合。”
小林龍膽豎起大拇指稱讚薙切繪里奈的開拓性,用叉子從臉盆中挑出自己能一口吞下的羊肉塞進嘴裡,銀製的餐叉隨即從小林龍膽手中滑落。
多麼震撼人心的美味呀!香料、蔬菜和羊肉有機的結合在一起,捨棄炊具的烹飪方式使得羊肉沒有沾染一絲鐵器的味道,讓美食非常自然的迴歸到最淳樸最原始的狀態。
品嚐完【套餐】的司瑛士恍惚間覺得自己身着純白色的鎧甲,駕馭胯下高頭大馬率領麾下的【餐桌的白騎士團】在歐洲平原上抵禦從東方遠道而來的征服者。
一箭之地外是望不到邊際的草原輕騎兵,他們身上僅有單薄的皮甲卻整齊的排列成一個個方陣,安靜得像一片片樹林,突然一匹鬃毛飄逸的白馬馱着一名身披白狐披風的絕色少女,在裝備精良的可汗親衛簇擁下來到陣前。
化身征服者的薙切繪里奈高傲派出使者宣讀最後通牒:臣服或者毀滅!
同樣高傲的司瑛士拔出了腰間的騎士長劍作爲迴應,薙切繪里奈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冷笑,玉手一揮身後的草原輕騎方陣同時發出震天戰吼,從不動如山的安定瞬間變成洶涌的野火,分成左右兩翼如潮水般包圍而來。
同伴兼戰友小林龍膽坐鎮指揮騎士與那些輕騎兵糾纏,司瑛士親自率領【餐桌的白騎士團】直奔薙切繪里奈而去,想要憑藉具裝騎士強悍的衝擊力一舉擊潰對手。
可汗親衛留下幾騎拱衛薙切繪里奈,其餘催動胯下戰馬應戰。雙方的鋒芒即將接觸之時,可汗親衛們集體右拐取出草原戰弓彎弓搭箭。
精準的箭雨一陣陣襲來,司瑛士率領的【餐桌的白騎士團】不斷有騎士中箭落馬,不論司瑛士如何催動胯下的重裝戰馬始終追不上放風箏的可汗親衛,單方面的圍獵悄然開始。
幾輪繞圈送出的密集箭雨消耗掉司瑛士大部分的具裝騎士,可汗親衛們停止騎射操起偃月刀開始掠襲收割,缺口的騎士長劍杵在地上,渾身浴血的司瑛士單膝跪倒喘着粗氣。
原先漂亮的純白盔甲現在已經佈滿利刃的砍痕,司瑛士試圖站起來但插在膝蓋上的羽箭又讓他重新跪下,【餐桌的白騎士團】的同袍們全部陣亡只剩下自己一人。
勝利的可汗親衛沒有歡呼而是簇擁着騎着白馬的薙切繪里奈再次出現,俯視的眼神中透着憐憫不過更多的是對於不自量力的嘲弄,薙切繪里奈留下一句無知之後便轉身離去。
一名可汗親衛下馬出列,推開覆蓋面部的鐵面具,鐵面具下的面容赫然是江雲楓。馬奶酒洗去武器上的血污,這是草原戰士對敵人最大的敬意,司瑛士已經很虛弱但依舊高傲的仰起頭,直面那柄寒光閃閃的彎刀,看着它朝自己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