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來，在時間面前，不管當初有着怎樣的偉大的，正義的，所謂理念夢想，終究要在這紅塵之中變了質，隨着時間一起腐爛掉了。
遠離紅塵，紅塵多苦，但修行界，何嘗不是另一種紅塵，會讓人徹底忘記當初究竟是爲了什麼纔開始修行的另一座無邊苦海。
心裡琢磨着這些，對於任壽接下來說了什麼，林凡卻是太多在意，只是聽到後面任壽有些斬釘截鐵的對他說，“能夠經得起多大的詆譭，就能夠經得起多大的讚美。鄭兄，局勢如火，你我也只能赴湯蹈火走一回了。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
“就算現在有的人不明白，不理解，但等到以後，我相信所有人都會明白你的忍耐與堅持，仙師救不了我們，只有我們自己才能救我們。”
看着慷慨激昂，一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任壽，林凡心中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不管最初時候有着怎樣崇高的理想，但到了最後，似乎都終究還是被雨打風吹去，能夠真正堅定一心，一直走到最後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便是他，又哪裡敢說真的這一路上來都堅定本心，未曾有過絲毫動搖了，如果不是因爲她們給他的牽絆，或許這條修行路上，他也早就已經迷失了方向，變得麻木不仁，冷漠無情了吧。
但不管怎麼說，哪怕以後的任壽還是會變成他記憶中的那個長眉道人，但至少現在的他，曾經高尚過吧。
他想着，便以茶代酒，敬了任壽一杯。任壽痛快飲下，沒有再說更多，只是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臉上又忍不住浮起憂色，顯然現在外面的局勢或許比林凡想的還要艱難許多。
“前路艱難，你我共勉吧。”
林凡淡淡笑了笑，沒有再多留任壽，靜靜看着他離去，目光閃爍一下，幽幽嘆息一聲，看淡秋風春月，不動聲色，就在這雲捲雲舒之中，獨自飲茶。
過了兩三天，也沒有其他人來找林凡，倒是林凡抽空打聽了一下，任壽，還有申無垢她們在山上也只是短暫修整了幾日，便有匆匆下了山。
聽說現在外面妖魔肆虐已經到了無量山附近，具體的情況，他不太清楚，但有資格下山接任務的人從必須通過降魔路第三關變成了只需要通過降魔路第二關，林凡便多多少少知道外面的情況，應該已經很艱難了。
事實上，在林凡看來這樣的情況下，當務之急還是要直接摧毀掉月亮上的魔界之門，才能一勞永逸，關門打狗。
否則便是讓整個蜀山大世界所有的人都團結起來，又哪裡能夠真的將源源不斷涌入的妖魔徹底驅逐出去。
可惜，有時候理智往往會被所謂的熱血情感所矇蔽，林凡相信能夠看明白這其中道理的人應該絕對不止任壽一個人，但大勢如此，所有人都陷入了盲目的熱血之中，又哪裡能有人還能夠真正保持理智。
也許就只有如他還有那些仙師一樣的外來者，才能夠置身事外，旁觀者清吧。
如此又過了幾日，這天林凡正在洞府中修行，因爲剛剛突破到先天境後期沒多久，林凡也不急着繼續突破，而是靜下心來，鞏固修爲，打磨元神精純，剛剛審視完內心雜念，還沒來及拿出那杆點睛之筆，隨意畫畫，尋找一些關於空間維度奧義的玄妙，就感覺到洞府震動起來。
林凡忍不住皺起眉，站起身來，無量山中分派給各人的洞府，都佈下不少禁制，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出發，便是無量山中有些走獸飛禽，但也是乖巧得很，不會蠢到來衝撞洞府禁制。
而此刻洞府震動，分明就是禁制被觸發的模樣。
“難不成是有妖魔打上山來了？”
林凡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但又很快否定，雖然無極宮那邊一直出工不出力，爲了更好的把握蜀山大世界的修士，一直放任七殺魔宮打開魔界之門，遲遲不肯出手，鎮壓封印魔界之門。
甚至還不惜在蜀山大世界中營造出一種妖魔當道，猖狂無比，仙道難支的情況，但無量山作爲無極宮等人在蜀山大世界建造起來的大本營，卻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確保萬無一失的。
畢竟無極宮那邊只是想要營造出一種艱難的情況，以便更好的掌控這方世界，而不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還不至於拿無量山出來添油加火，平白動搖他們在蜀山大世界中的威望。
“鄭隱，出來，你不要以爲當縮頭烏龜，我們就不知道你在裡面了！”
一羣人圍在林凡的洞府之外，領頭的一個紅髮年輕人，性子火爆，一道火光落下，凝練如刀，直接斬在了洞府禁制上，立刻之間，光芒閃爍。
“李道友。我們是來跟鄭隱講道理的。還是不要太沖動，免得落人口實。”
另外一個穿着紫色道袍，肥頭大耳，嘴角兩條褶子，看起來就好像一直在笑的胖修士低聲開口，攔住了那紅髮年輕人繼續攻擊林凡洞府的動作。
“哼。楊兄，我只是有些不爽而已。”
紅髮年輕人哼了一聲，也沒有繼續衝動，收了手，呸了一口，“我就是看不慣這鄭隱，佔着茅坑不拉屎。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如此自私，當個縮頭烏龜，躲起來。這樣的人，竟然還是我們之中排名第一的弟子，簡直讓人羞於與他爲伍！”
紅髮年輕人叫李然，不是與林凡他們第一批來到無量山的修士，而是後面才趕來拜入無量山的，之前有奇遇得了一本火焰方面的道書，一手火焰法術極爲厲害，又據他自己說吞吃了幾顆跟道書一起得到的金丹。
整個人似乎都成了火焰體質，便是頭髮也都變成了如火一般的顏色。
而那個胖修士是和紅髮年輕人同一批拜入無量山的人，本來叫什麼倒是沒有人知道了，只是因爲他臉上那兩條褶子，得了個哈哈的外號，他也不介意，遇到人問起，他也是哈哈一笑，說自己叫哈哈了。
不管是李然還是哈哈，雖然都是後來才拜入無量山，比不上林凡他們那一批人的待遇，但其中也不凡高手，李然和這哈哈道友便都是其中佼佼者。
本來前些日子，這兩人也同樣接了任務下山，纔剛回來，正跟其他人聊着外面的局勢多艱，談話之間，難免都有些爲局勢而擔憂，說到幾個認識的道友結果卻戰死在妖魔手中，都不免悲從中來。
然後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就提到了林凡，言語之間頗有些鄙夷，憤怒之意。李然和哈哈之前也只是隱隱約約聽過林凡這個名義上無量山中排名第一的弟子，但具體的卻也不太清楚。
結果聽人一說，在整個蜀山大世界的有志修士都在四處奔走，下山降妖伏魔的大環境之下，林凡這個無量山名義上排名第一的弟子，佔據着無量山最好的修行資源，竟然一次都沒有接過下山任務。
每日只知修行，對外面的局勢不聞不問，一心只想着修行成仙，其中難免會有些添油加醋的事情，後來又不知道誰說了之前林凡爲了保住修行資源的跋扈無賴模樣，頓時便讓李然熱血上頭，義憤填膺，說要去找林凡問個清楚。
本來一開始來的人也就只有李然和哈哈寥寥幾人，但路上也不知道是誰將消息傳出去了，然後來得人就越來越多，李然雖然因爲功法原因，性子火爆，但也不是蠢貨，來時路上，已經有些冷靜下來，結果看到來的人越來越多，心中頓時就再也沒有了半點遲疑。
如果不是那林凡真的惹了衆怒，如衆人所說一般，又哪裡可能振臂一呼，大半個無量山的人都趕過來了。
所謂衆口鑠金，便是如此。
雖然還沒有見到林凡，但在許多人心中卻是已經將所有的傳言都坐實了。哪怕林凡其實並沒有真的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但現在羣情激奮，又哪裡能夠由得了林凡。
“大家都安靜一下，不要衝動，等鄭隱出來，我們好好跟他說。畢竟都是無量山中人，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總不能真的揍他一頓吧。”
哈哈朗聲說着，有些憨態可掬的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羣狂熱的恐怖，此刻林凡還沒有出來，他已經聽到幾十種關於林凡的惡劣說法。
什麼是七殺魔宮的奸細啊！膽小如鼠啊！欺軟怕硬啊！如此種種，好像林凡真的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一樣。
但哈哈心中清楚，林凡要真是那種人，無量山中的幾位真仙恐怕早就出手，將林凡打落凡塵，哪裡還容得林凡繼續享用這無量山中的資源，不問世事的閉關修行呢？
只不過這種話，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可能有人能夠聽進去，哈哈只希望林凡能夠識時務爲俊傑，出來之後，服個軟，然後答應會盡快接任務下山，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要不然真的打起來，說出去也是個笑話。
這種時候，哪裡還能夠容得自己人內訌。
哈哈心中琢磨着想法，看了李然一眼，低聲道：“等下，你可不要亂來。只要那林凡服軟，答應接任務下山，這件事情就算了。”
李然不知可否，“哼，這樣最好。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