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感覺到了麼……”
樵夫走後九葉罌纔開口,“這裡的氣息不尋常,倒像是……”
欲言又止,她不想再說下去。
即便她不說完,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這片空地上充斥着邪音之氣,正是多年以前她還身爲引魂人第九令時所修行的西域音法。
當初被尉遲儀明令禁止,又在所有修仙世家和望族中臭了名聲,可最終九葉罌還是將西域的音法習完,更是用這重不被所有人接受的音法血洗了長樂門。
如今百里門遭屠,手法居然與十一年前長樂門被滅時一模一樣……
邪音,還有竹壎之音。在想到這些之後,她一下不知所措。這次百里門遭屠之事怎麼可能會是她做的?
“我們走南方。”風華君開口打破這重冷得要命的死寂。
九葉罌一下擡頭看他,他卻是對着柳出藍和南淺說話,“與竹壎之音差不多可到底是不是竹壎沒人知道。去南方,邪音延續去了那裡。”
“嗯,聽風華君的!我相信九姐姐絕對是清白的!”柳出藍沒有異議,南淺就更不會有意見了。
三人最後再看她,只見她一臉感動的模樣先去擁抱柳出藍,再抱南淺,最後站到風華君面前仰首,可憐兮兮問他,“風華君,我可以抱你一下下嗎?”
面如死水,波瀾不驚,風華君絲毫不動神色。與她對視一瞬他便轉身往南而去,“現在趕路,天黑之前應該能出百里邊界。”
……
柳出藍不要臉笑嘻嘻跟她說,“九姐姐,要不你再抱我一次好了?”
九葉罌白他一眼,趕緊追着風華君後頭跑。
四人腳程算快,在日落之前恰恰出了百里邊界,到達桃源琅城。
落腳客棧,正巧店小二是個嘴碎之人,九葉罌便抓住機會好好問一問有關西域邪音之事。
當問到有關十一年前第九令這個殺人魔頭時,店小二一下激動起來:“客官這您可就不知道了吧,那第九令可是出了名的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天下誰還曉不得有這麼一號人物。客官說誤會,怕是不可能了……”
柳出藍與白尋不約而同看一眼九葉罌,十分默契同時舉杯同時喝茶。
這店小二異常肯定百里門就是當年的第九令屠的,且,九葉罌相信在這天下間像店小二這麼想的人絕對不會少!
十二空山處的第九令向來是個斯文敗類作惡多端之人,大家應該都是這麼認爲的吧。
嘛,總歸她也不甚在意別人的看法。瞧一眼風華君,端端正正坐着不說話沒表情。看到他這副表情她莫名安心不少。
“那你們還聽見什麼其他的事情沒有?就是百里門被屠的那晚,還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嗎?”
這回倒是柳出藍格外打起精神來問問題。
“有啊!百里門被屠這麼大的消息怎麼能不引起點轟動來!”小二起勁得很,繼續道:“住在醉翁山腳下的人第二天就跑去看了,據說不少人還在那片空地上撿到了形狀不一的碎玉!”
“什麼碎玉?”風華君可算是有點反應動靜了。
見一向不開口的風華君開口,衆人忙看向他。就連店小二也如見到了一番奇景樣,誰叫這尊貴又高潔的風華君打從進客棧後就沒說一句話呢……別人錯把他當啞巴很正常。
小二道:“這,這就不好給幾位客官說了……畢竟這碎玉貴重得很……”
“喏,現在可以說了吧。”柳出藍很有眼力勁,拿出一錠金子。
“可以可以可以。”小二眼睛驟然發光,趕緊收了金子入懷。
不是吧,九葉罌怎麼沒看出來柳出藍是個這麼有錢的主?再看一看又恢復到不動神色的風華君,沒一點反應……
他們是在十二空山待久了不知道這一錠金子在外頭值多少錢嗎?
還沒等她消化這一錠金子的事,那邊南淺又拿出兩錠金子來,豪氣開口:“這個也給你,交換你有的那一點碎玉。”
這出手真是大方到不能再大方了!怎麼她身邊這些人都這麼有錢的?果真是能與風華君混在一起的人,這麼不拘小節啊。
到此,小二懷揣的那點碎玉到底是什麼來頭,她十分好奇!
等小二小心翼翼拿出那整整值三錠金子的碎玉時,她終於忍不住了,“這……是什麼?”
黑到不能再黑,小到不能再小,要是不說這是碎玉,鬼知道是什麼啊!
就這東西還值這麼多錢?九葉罌深覺他們被宰了,剛想開口唬兩句卻被風華君打斷。
“你們這裡還有多少這樣的東西?”
“多得是!山腳下的村民都撿了,說是從修仙大家百里門掉出來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別看它這麼黑,大夥可都像供祖宗一樣供着呢!今兒個小的也是看幾位客官出手大方纔拿出來,要是換了別人,我可捨不得!”
越說越寶貝,九葉罌本着不屑的意思再多看一眼卻在意了。
碎玉上有碎裂的標緻,雖很難辨認出來卻是切實存在的。這種標緻她從前在竹陽墨氏的佩劍上見過,後又在淙山蘭氏的令牌上見過,保不準這就是八大望族的身份標緻。
“開個價,這方圓五十里村民手上的碎玉我全要了。”換她豪氣開口,總歸不是她買賬。
“客官的意思是?”
“明晚日落前能收集完碎玉麼?要是收完了,小二哥哥還有酬金哦~”託了下巴眨眼睛看店小二,勾魂眼果然名不虛傳,店小二連她說的是什麼都沒在腦子裡過一遍就屁顛屁顛跑去收碎玉去了。
九葉罌舒心喝一口茶,柳出藍與南淺忙着研究這又黑又小的碎玉,風華君卻顯得有幾分坐立不安。
她一直瞧着他,將他所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終於尋到個好機會跟他說話,“風華君有什麼話要說麼?”
一手撐額,她側首看他。
窗外希微的月華正巧映在她本就十分妖魅的臉龐上更有勾魂攝魄之勢,然,他卻不怎麼高興。
才與她對視一眼便又做回行走的冰塊,一言不發。明明又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
夜色漸深,客棧二層只剩九葉罌這一桌。
無聊無趣無事可做,她索性弄來兩壇酒。
“九姐姐這是要開始顯神通了?”柳出藍邊笑邊說。九葉罌能喝,很能喝,十分能喝,簡直是千杯不倒!這一點以前在十二空山處柳出藍就見識過。
“去去去,小孩子一邊玩去。”她的主要目的還是讓風華君一起喝。
她總覺得風華君這個人特別能藏秘密,不管是關於誰的秘密,總之是沒有辦法從他嘴裡套出來。
但,他酒量不好。九葉罌曉得這一點。
只要灌他一杯,別說是秘密了,她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想對他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在心裡告訴自己,她不多問也不多做窺探,只要曉得抹額那件事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就放過他。
這麼一想,她覺得這酒還是得哄風華君一起喝!
在啓封之前風華君果真開口:“禁酒。”
“禁什麼酒,禁誰的酒,這裡是十二空山處嗎?”九葉罌一臉笑嘻嘻看他,“偶爾喝一回有什麼大不了的,出來了還死記那些規矩,日子還能不能好好過了?”
說着她給他添上一杯送到他面前。
“風華君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怎麼說也是十多年沒見了,怎麼連這點面子都不給?”
她是故意的。
“門中規矩,飲酒爲忌。”這下他的臉色更難看了,很明顯一沉。
九葉罌纔不管那麼多,他不喝她喝嘍。
仰首舉杯就是一口悶,這酒不是醉裡清,可爲了灌風華君她還是喝了。
再酌一杯遞給他,他不喝,她又一口悶下。
第三杯,第四杯,第五杯……
到第六杯時,他終於開口:“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就想你陪我喝酒。”眸中含笑,像是奸計即將得逞的狡猾眼神。
看了他好一會,他還是沒有接酒的意思,她又一口喝下。
南淺故意找了個藉口支開柳出藍,這下方便與九葉罌串通一氣了。
二話不說,他也酌一杯,意在灌她的酒。
“罌姑娘一個人喝多沒意思,不如跟在下一起喝。”
“好啊。”只要一喝酒她就來興頭,一下倒滿五杯全部攬到眼前,“神算子喝一杯,我喝五杯!怎麼樣,夠意思吧!”
不瞭解她的人一定會以爲她已經醉了,可,見過她喝酒的風華君與柳出藍都曉得,這才哪到哪……
南淺一笑,飲下一杯,她果真飲五杯。
現下的情形約莫是這個樣子的:九葉罌與南淺對着坐,你一言我一語你一杯我五杯的說不停喝不停,風華君就端坐在兩人中間,一言不發,臉色一秒比一秒沉得難看。
南淺喝第三杯,九葉罌再倒五杯。
“你還要喝多少?”冷冷的話語比平常更沒溫度。
她就曉得,風華君總會沉不住氣的。
其實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自信,但她就是知道。
忽略南淺,她順勢往風華君身邊一蹭卻又很理性的與他保持一定距離,“喝到風華君願意陪我喝,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