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本應是平原戰的最佳工具,在城市內,房屋和那些狹窄的小巷其實並不適合騎兵進行衝鋒。畢竟,在那種地形下,騎兵的威力根本無法發揮出來。
但是,這對於安潔拉來說,則僅僅只不過是藉口而已,如果按照小傢伙的風格來解釋的話,那麼就是“不依靠地利也能夠佔據優勢,纔是力量的真正體現。”
而繆爾卡絲所率領的黑鋒騎士,從某一方面正在實踐着安潔拉的風格。
四千名不死騎士組成了足足十個方陣,以雷霆萬鈞之勢侵入了城中,他們手中那巨大的騎士槍輕而易舉的就將牆壁徹底轟爛,他們沒有改變自己的行動方向,也沒有改變自己的行動軌跡。無論前方是否有路,他們都是一往無前的衝去。有牆的話就轟穿它,有障礙的話就越過它,任何防禦在這種徹底的碾壓面前都顯的那麼無力,就連整個城市最堅固的防禦都已經被徹底穿透,難道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抵擋住它們的進攻嗎?
而這樣一來,卻也讓防守城市的軍隊苦不堪言。
他們原本早已經在各個關鍵路口所好了準備,設下了陷阱和障礙,以阻擋對方的侵攻。但是,繆爾卡絲的這一出完全超乎了衆人的意料之外。眼下,在隨意肆虐在城市中的黑鋒騎士們面前,那些準備都已經完全算不上阻礙,他們根本就沒有順着道路向前衝來的意思。相反,每個士兵都不得不擔心自己身邊的牆壁忽然在什麼時候倒塌,爆炸,隨後,不死的鐵蹄便踐踏着他們的身體衝過,將其變爲一堆堆模糊的血肉。那些本來應該阻礙敵人前進的東西,此刻卻成爲了妨礙士兵自己的兇手,他們甚至無法逃避,無法還擊,就已經慘叫着死去。
而那些平民此刻也不再躲在家裡,他們涌上街頭,驚慌失措的衝向後方,既然連他們的家都無法保護他們,那麼,他們又能夠指望誰呢?
而面對着這些哭喊,奔跑的人羣,黑鋒騎士們表現的也依舊如同機械般的精確和冷血,他們操縱着自己身下的馬匹,無情的踩過每一個倒在地上的人的身體,沒有絲毫猶豫的繼續前進。而那巨大的騎士槍則依舊筆直的橫向前方,將一切阻礙全部轟碎成渣。
站在塔樓上,注視着下方的慘景,城主和法師幾乎已經不忍觀看。就在剛纔,他們看見一對母子正在慌張逃命,而那個孩子僅僅只是因爲沒有來得及站穩跌倒在地,隨後就被那可怕的鐵蹄踩碎了腦袋。而失去了孩子的母親瘋狂的轉過身,試圖回到自己孩子的身邊時,她那嬌小脆弱的身體就被巨大的騎士槍徹底貫通,隨後被魔法的力量轟爲了碎片。
“這就是汝等想要保護的東西,心情如何?”
站在塔樓的頂端,得意的欣賞着下方繆爾卡絲所率領的“人肉攪拌機”,安潔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汝等不是想要保護它麼?守護它麼?那麼,就來做做看啊,現在汝等能夠做些什麼?詛咒嗎?反抗嗎?還是臣服呢?”
“……!!”
這殘忍的景象,讓兩人幾乎已經不忍再看,但是,被安潔拉的金瞳所束縛的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閉上眼睛,他們甚至連自己的舌頭都沒有辦法動上半下,顯然,在這種狀態下,他們連自殺都做不到。
“繼續欣賞吧,有趣的還在後面。”
伴隨着安潔拉的說話,兩人不由自主的轉過了身,他們望向了後方。在那裡,已經有不少人逃離了城市,他們瘋狂的向後方逃去,試圖離開這個已經被死亡和毀滅籠罩,距離消失已經進入了倒記時階段的城市。在其中有平民,有貴族,也有士兵。
如果說,被黑鋒騎士的鐵騎所踐踏而死算是一種地獄的話,那麼眼下這些逃亡的人羣,也同樣算是在感受着另外一種地獄。
每個人都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去,貴族的馬車在路上瘋狂的行使,即便撞倒了數十個人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不過就在下一刻,駕駛馬車的車伕便被衝上馬車的人撲倒,扔下,隨後,那些跳上馬車的亡命者用力割斷了馬匹與馬車之間的繩索,騎在馬上揮鞭前行,而將馬車孤單單的扔在了原地,任憑那些貴族哭喊尖叫。而那些沒有馬匹的平民們也是瘋狂的逃離,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去顧及自己身邊的人,不時有人因爲各種原因而摔倒在地,但是,他們的親人根本來不及救助他們,因爲就在他們摔倒的同時,後方逃難的人羣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邊,代替黑鋒騎士們提前完成了本應該由不死生物完成的任務。
“何等美妙的場景。”
安潔拉欣賞着眼前的這一幕幕,輕輕添了添嘴脣。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優勝劣汰,不是麼?只有能夠跑到最後的人才能夠活下去,而那些沒有力氣支持的人則會死在路上……大自然永遠是殘酷的,森林法則的學習可是不能夠滯後啊。”
說道這裡,安潔拉輕笑出聲,隨後她望向已經呈現出絕望與恐懼神色的城主和法師。
“不過,感謝妾身吧,妾身可是公平的哦,若是在這裡讓那些跑的快的傢伙生存了下來,那麼豈不是對不起死在他們腳下的可憐大衆麼?”
說着,安潔拉伸出手指,再次吹響了口哨。
而聽到口哨聲,正在策馬揚鞭,指揮不死騎士們衝鋒的繆爾卡絲則是眉頭微微一動。
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卻是讓他們絕望的音符。
原本正在瘋狂逃竄的人們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們不安,顫慄,恐懼的望着自己的前方。在那裡,一千名黑鋒騎士正安靜的騎在屬於它們自己的軍馬上,手中的騎士長槍反射太陽的光芒,閃爍出了無機制的寒冷與絕望。而在它們的面前,之前那幾個因爲搶奪了馬匹而逃跑的難民,此刻已經成爲了一團團肉漿,將連他們所騎的馬匹也沒有能夠倖免這場殘酷的屠殺。
人羣瘋了一般的炸開,前面的人大喊着後退,他們試圖逃離,逃離眼前這可怕的死神,但是後方衝來的難民卻硬生生的堵住了他們的退路,那些人並沒有看見前方絕望的障礙,對於他們來說,後面正在燃燒的城市,反而更加清楚的說明了危險近在眼前——隨後他們就知道了自己距離危險其實還更近一點。
接到了繆爾卡絲的命令,這一千名黑鋒騎士終於開始行動了,和他們前方的同伴一樣,從後方包圍而過的不死騎士們展開了一條細長的防禦網,它們同樣無情的衝向了眼前的敵人,並且用手中的武器和馬蹄開始再一次收割生命。
這一次,絕望終於徹底以最令人恐懼的方式具現而出。
逃亡的士兵和難民被名爲黑鋒騎士團的大攪肉機捲入,沒有任何人可以倖免。而那些沒有選擇逃跑,試圖勇敢抗爭的人也同樣沒有能夠獲得比前者更好的下場。失去了城牆的束縛,骸骨巨怪衝入了城市中,它們巨大的四肢足以造成比不死騎士們更恐怖的傷害,每一腳都可以踩踏一座房屋,而那些黑水則伴隨着骸骨巨怪的行動緩慢前行,吞噬着每一片土地上死去的屍骨——隨後,又一個骸骨巨怪從黑水中站立而起,咆哮着繼續向前,毀滅它所看見的所有存在。
這一切都象是人們夢境中最可怕的惡夢,最恐怖的瘟疫,沒有任何人可以倖免,即便是死人也是同樣。
“看吧,妾身早就說過了,補充兵力的話,這座城市裡要多少有多少。”
安潔拉挑釁似的注視着那個面色蒼白,渾身顫抖的法師。
“汝真的以爲可以抵擋住妾身的進攻?愚蠢,狂妄無知的下等人類,汝以爲汝那小小的抵抗,真的可以救出什麼人麼?汝真的以爲,汝可以消滅妾身的軍隊?汝真的認爲,汝可以給妾身造成哪怕百分之一的損失?現在汝應該明白……這一切都毫無意義,汝救不到任何人,哪怕是一個人,都救不到。”
“……!!……!!!”
聽到安潔拉的說話,中年法師雙眼通紅,如果他能夠行動的話,或許會做出更加激烈的舉動吧,而此刻,他只能夠通紅着雙眼,從嗓子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響,但是,也僅僅只有如此而已。而城主,卻已經流下了淚水,他親眼注視着自己應該守護的子民被如此無情的消滅,甚至連他們死後的屍骨都無法獲得應有的安息,此刻的他,已經是心如死灰,絕望已經徹底籠罩在他的心上,沒有絲毫光亮。
雖然此刻太陽依舊高懸在天空,但是那溫暖的陽光打在兩人的身上,卻反而讓他們感受到了冰冷洪流般的寒潮。
“那麼……”
安潔拉鮮紅的眼眸再一次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不同的是,這一次其中除了殘忍之外,還多了幾絲無法忽視的興奮。
“妾身該準備好,迎接汝等的援軍了。妾身相信,他們一定會喜歡妾身的禮物的。”
在之前的庫德爾要塞突襲戰之後,吸取了教訓的庫德爾同樣改進了他們的聯絡方式,在煙火燃起兩個小時之後,周邊的軍隊已經迅速集合,同時飛快的開往了這座城市,但是,當他們到達時,一切已晚。
地面上,到處都是血肉模糊的屍體,它們覆蓋在道路上,經過馬蹄的踐踏而已經不成人形,即便是那些白色的骨頭,也同樣破碎着混合在血肉中,形成了令人做嘔的顏色。臭氣與燃燒火焰所產生的熱氣同時傳來,即便是訓練有素的軍人,在面對這片人間地獄時能夠保持冷靜都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我們又來遲了!”
注視着眼前這血肉鋪成的道路,爲首的軍官痛心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在不死軍團入侵庫德爾之後,每一次,每一次當他們這些援軍接到附近城市的求援而飛快趕往那裡時,都只能夠看到他們同胞的屍體和已經成爲了廢墟的城市,他們看不見任何敵人,也找不到任何足以發泄怨氣的對象。這讓這些士兵們感到異常的憤慨和悲傷。他們原本就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國家纔來參加軍隊,而現在,聯邦毀滅,五國聯盟瓦解,夏洛和迪德亞斯都無法提供援助的現在,這個責任對於他們來說則是越來越重了。但是,自從突破防線進入庫德爾的境內之後,安潔拉似乎一直都在戲耍這些士兵,她每次都會在最短的時間裡進行進攻,得手之後卻又會立刻離開,不要城市,不要物資,不要糧食,甚至連屍體都只留下一半。每一次,士兵們都是怒氣沖天的衝來,而他們所面對的一切,卻又只能夠讓他們的怒火越發旺盛。但是,這一切卻找不到半個可以宣泄的對象,他們找不到半個不死大軍,也找不到半個敵人。甚至有不少士兵在回到軍營之後,直接在操場上睡覺,以便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集合,同時出發援助那些受到攻擊的城市。但是,他們卻沒有一次成功。
沒有一次。
“……立刻去搜索附近地區!他們肯定還沒有跑遠!”
而此刻,注視着自己眼下這些被踐踏的甚至看不出人形的屍體,士兵們內心的怒火再一次燃燒起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城市,絕望的試圖找到一個敵人——或者一個活着的同胞也好。否則的話,這樣下去,他們真懷疑自己會不會直接被仇恨的火焰燒壞腦袋,徹底的瘋掉。
但是,當援軍們來到城門前時,卻並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立刻開始進行搜索的行動,因爲,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沒有任何人想到的一幕。
數千具屍體被掉掛在城牆上,彷彿旗幟般,伴隨着火焰帶來的熱風而晃動。而就在城門之上的塔樓中,一個嬌小的人影,卻正站在那裡注視着他們。那頭銀色的長髮在火光渲染的背景中是那麼的反常,而那鮮紅的眼眸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忽略。
終於,第一次援軍沒有撲空,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原本不應該出現的人。
“歡迎汝等的到來,老鼠們。”
安潔拉居高臨下的注視着這些士兵,發出了清脆甜美的笑聲。
“如何?還滿意妾身爲汝等準備的歡迎儀式嗎?這血肉的道路,屍體的旗幟,可不是什麼時候,什麼人都可以享受到的哦?”
“你是誰!!?”
雖然已經隱隱約約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爲首的將軍還是大聲喝問道,而他的身後,士兵們則已經握緊了拳頭,眼中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汝等沒有資格知道妾身的名字,低等生物。”
安潔拉微微眯起了眼睛。
“現在,妾身只是要汝等知道,汝等應該學會怎麼樣的禮儀而已。”
說着,她輕輕的打了個響指。
很快,士兵們就看見一個身穿華服的男人慢慢的走出了塔樓,他面色蒼白,雙眼無神的走到了安潔拉的身邊,隨後——謙卑的趴在了她的面前,如同一隻狗。
“這就是汝等應盡的禮儀,廢物們。”
安潔拉冷笑着開口說道。
“現在,跪在妾身的面前吧,低等生物,只有這樣,妾身才會允許汝等多活一會!”
“放箭!!”
伴隨着指揮官的號令,一根根箭矢立刻從早已準備好的長弓中射出,鋪天蓋地的衝向了站在塔樓上的女孩,而面對這漫天的箭雨,安潔拉則是冷笑了一聲。
“無用的反抗……毫無意義。”
一隻巨大的骨手忽然憑空出現,伴隨着它的扇動,巨大的氣流吹飛了那些箭矢,它們沒有射中自己的目標,就迷失了方向。
隨後,衆人驚訝的看着,在安潔拉的身後,一個個巨大的骸骨怪物直起身來,它們的數量足有數百之多,而就在同時,死亡的騎士們也出現在了城門之下,它們死氣沉沉的眼睛中閃爍着刺眼的紅光,帶着冰冷與瘋狂的怨恨,隨時等待着發泄與享受,還有屠殺。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士兵依舊沒有後退,他們反而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燃燒起了不屈的鬥志,他們尋找着的,等待着的敵人,終於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沒有一個士兵因爲眼前的景象而恐懼,憤怒已經完全代替了其他的情緒,成爲了他們腦中唯一所感受到的存在。
就是她!殺死了我們的同胞!
就是她!毀滅了我們的城市!
就是她!我們必須消滅的敵人!
這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敵人,他們一直在尋找的殺戮者!!
此刻,她終於現身了!
“妾身給汝等最後的選擇,跪下。”
而迎着士兵們幾乎要殺人的視線,安潔拉卻是再次冷笑着開口,隨後“啪”的打開了扇子,遮擋住自己的嘴角。
“不然,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