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民俗學

正因爲這一場戰鬥,在此之後塞雷與魔法帝國一直都維持着相當良好的關係,而這些曾經參加過這場戰鬥的塞雷士兵們,更是對魔法帝國崇拜萬分,而當人問起他們對魔法帝國的第一印象時,他們所描述的並不是魔法的神奇,也不是帝國那美麗的景色。而事實上,無論是士兵還是軍官,不管他們身處何位,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基本都是相同的。

大,非常的大。

依靠八隻鋼鐵巨足所站的鋼鐵身軀,甚至比堅石要塞本身都要高大,而面對這個忽然出現的怪物,不但塞雷那邊的士兵目瞪口呆,就連堅石要塞的拉利亞防衛者也同樣看傻了眼,衆神在上!他們只不過是羣士兵而已!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可怕的怪物?!

伴隨着這個鋼鐵怪物的出現,雙方原本對峙的軍隊卻出乎意料的沉默了下來,他們都將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可怕的鋼鐵巨物上,就連塞雷王國的指揮官,現在也開始有些不那麼肯定,命令中所指的援軍,究竟是不是這個古怪的傢伙,雖然他很想立刻和對方取得聯繫,但是看着自己周圍那些瑟瑟發抖的士兵,指揮官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自己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取得聯繫,現在塞雷的指揮官只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的確是自己的援軍,或者說它的確知道哪邊纔是自己要幫助的對象。

鋼鐵要塞頂端的魔法光束在堅石要塞和塞雷王國的軍隊雙方之間來回掃過,似乎正在確認誰是它的敵人。隨後,伴隨着巨大的轟鳴和微微的顫動,鋼鐵要塞在八隻巨足的幫助下轉移了自己的身體,面對向眼前建立在半山腰的堅石要塞。

敵我已分。

在塞雷指揮官的心終於放下時,拉利亞的士兵們也已經反應過來,很快,擺放在城牆上的弩箭和投石機開始紛紛的向這個可怕的怪物發起了進攻,而一隻只火箭也向天空飛去,射向了眼前這個巨大的目標。雖然從質量上來說,它們很明顯並不比眼前的鋼鐵要塞好到哪裡去,但是對方顯然是打着數取勝的想法,試圖利用蟻多咬死象的辦法來擊倒眼前的敵人。

鋼鐵要塞肯定比象皮還要厚,但是這些攻擊能不能夠起到螞蟻的作用就很難說了。

感受到了攻擊,早已經準備就緒的魔法屏障立刻將整個鋼鐵要塞包圍了起來,伴隨着半透明的防護罩憑空出現,那些本來射向鋼鐵要塞的石頭和弩箭都紛紛的偏離了準頭,划着一道道古怪的曲線落空而下。

雖然遭遇到了可以算的上猛烈的攻擊,但是鋼鐵要塞卻是沒有半點反應的意思,它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同時用魔法光束照耀着眼前的堅石要塞,除此以外,它似乎並不打算再做什麼,而是要這樣一直站到天黑爲止。

難道這些援軍僅僅是來給自己等人照明的?

就在塞雷指揮官腦中浮現了這個念頭,並且打算召集軍隊開始作戰之後,他發現鋼鐵要塞第一次產生了變化。

厚重的鋼鐵裝甲緩緩的向上翻起,而伴隨着裝甲的翻轉,一個個巨大,漆黑的筒狀物在其中出現,接着,魔法的力量和閃電的光芒再一次沖刷過這古怪圓筒的身體,使其旋轉着伸長,變大,本來緊縮在一起的金屬板在魔法的力量之下向外伸展,如同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只等待着向世人展現它們其中所包含的神秘與美麗。

雖然對戰的雙方都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什麼,但是人類的本能還是讓他們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險性,拉利亞一方的攻擊越發猛烈,就好像一個垂死掙扎者在臨死前最後的反抗一般,而塞雷的指揮官也本能的命令自己的軍隊開始向後撤退,以避免自己遭遇到那些很有可能波及的威脅——雖然他還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威脅。

不過事實證明,塞雷指揮官所做的選擇完全是正確的。

一道道閃亮的光束從炮筒中射出,分毫不差的打中了堅石要塞。那些堅硬的城牆在魔法那具備毀滅性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任何的抵抗,它們被強大的能量輕而易舉的貫穿,隨後,一道道閃光和爆炸從堅石要塞的內部轟響而出,整個要塞在那一瞬間彷彿一個忽然漲大了肚子的胖漢般鼓了一下,隨後,這可怕的暴發就超越了要塞所能夠承受的極限。

而對於塞雷的士兵們而言,眼下的這一幕,他們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堅硬無比的,棘手的要塞,僅僅在對方的一擊之下,就象是沒有搭好的積木般徹底坍塌,滾滾的塵土和飛散的石子掩埋了原本堅固的要塞,隨後,本來就已經支持不住的山體也轟然倒塌,巨石翻滾着落下,將這裡最後的人工痕跡,也一併抹消。

塞雷王國花費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能夠攻打下來的要塞,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已經不復存在。

戰鬥很快就完結了。

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鋼鐵怪物,以及已經徹底消失了蹤影,只留下了一個大坑的山腰,塞雷指揮官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握不住他的武器了。作爲一個職業的軍人,他自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如果自己這邊的軍隊被那個可怕而古怪的東西給轟上一炮的話,那麼連個能夠跑回去報信的人恐怕都留不下來。而似乎正在應證着塞雷指揮官的想法般,那鋼鐵的怪物再次開始了行動,它的八隻巨爪牢牢的抓住地面,隨後,整個鋼鐵要塞的身軀靈活的轉動了一百八十度角,正確的望向了塞雷的軍隊。

難道他們要……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才剛剛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的士兵和軍官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陷入了無比的恐懼和慌亂裡,他們甚至連騎上馬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死死的望着那黑洞洞的炮口,似乎死亡已經揮舞着鐮刀來到了他們的面前,而他們則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不過幸運的是,這黑洞洞的炮口卻很快就收縮了起來,隨後再次被厚重,閃亮的魔法裝甲所覆蓋。

“呼……”

直到這時,塞雷的指揮官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這個五歲開始就跟着自己父親上山獵捕野獸的勇猛男子第一次如此切身感受到臨近死亡的恐懼,如果那僅僅只是死亡的話,那麼還好說。但是讓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卻是那面對死亡,連反抗都不能的絕望。至少在和野獸與人類搏鬥時,即便自己佔據劣勢,那麼同樣還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來征服和反抗,但是當這連這種力量都變的軟弱無力時,那麼自己還剩下什麼?

不過,塞雷指揮官還是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拋到了腦後,他向四周望了望,隨後下達了命令。

“第一,第二,第三隊跟我來,其餘人原地待命!還有……”

說道這裡,指揮官停了下,他本來打算命人前往那個鋼鐵怪物那裡去邀請對方,不過思來想去,還是自己親自出面比較合適,希望那個裡面真的有人在操縱,而不是什麼古怪可怕的怪物……

“算了,第一隊跟我來吧。”

最終,塞雷指揮官改變了自己的命令。

當他與身後數十名精銳的士兵靠近鋼鐵要塞時,那裡已經完成了由八隻腳的蜘蛛重新變化爲要塞本體的形態,所以當塞雷指揮官來到這鋼鐵要塞的面前,望着眼前這高大的堡壘與其上飄揚的魔法帝國的標誌時,這個壯實的男人還是狠狠的被震懾了一把。

雖然從外形上看去,這裡與普通的要塞構造並不相同,但是連塞雷指揮官也沒有想到這個古怪的東西居然會異常到這個程度,他和士兵們繞着這個東西轉了兩三圈,結果無奈的發現,這裡不但沒有門,甚至連窗戶都沒有,整個建築物似乎從裡到外都是由鋼鐵鑄造的。這不由的讓衆人有些鬱悶,但是在鬱悶之餘,他們也有些感嘆。

連五國聯盟都搞不出這麼大手筆的東西,魔法帝國卻可以搞出來,這魔法之國的名聲,還真不是吹的……

不過,當塞雷指揮官率領他的士兵們又繞着整個建築走了一圈,猶豫着看看要不要直接開口叫門的時候,他便看見了一個人影。

“塞雷的勇士們,你們好。”

伊艾爾提起自己的裙襬,向衆人行了一個正規的女僕禮節,雖然就她的本性來說,這種正式的禮節並不適合小女僕的性格,但是在拿之前,她最需要考慮的就是索希艾特的皮鞭……

“你好,美麗的小姐。”

雖然吃不準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什麼來歷,但是衆人也急忙下馬,紛紛向眼前的少女行了一個軍人的禮節作爲迴應。

“我是塞雷王國軍第一軍團的指揮官,我代表塞雷王國,向貴國表示忠心的感謝,還有……”

說道這裡,塞雷指揮官有些語塞,他畢竟只是個軍人,這種空口白話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還是困難了一點。就在塞雷指揮官絞盡腦汁,思索着如何對眼下的這些客人表現出敬意的時候,伊艾爾卻是輕輕一笑。

“在這裡說話未免有些太過失禮了,請各位跟我來吧。”

說着,伊艾爾轉過身,向前伸出了右手,隨後衆人就驚訝的看見,本來應該沒有絲毫縫隙的牆壁上,忽然滑開了一道鋼鐵大門,接着,伊艾爾便回過頭來,對衆人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這顯然是不可能拒絕的邀請。

在女僕的帶領下,衆人走進了這座鋼鐵的要塞中,而這也爲他們帶來了更大的震撼。

依照塞雷指揮官的想法,這樣的建築先不論防禦如何,透氣性和對外的觀察程度肯定不怎麼樣,他沒有看見一個透氣孔,也沒有看見觀察和了望哨,而且畢竟塞雷人的生活還停留在相當低的水準,在這樣封閉的,連採光都不怎麼樣的建築物裡,顯然需要點不少的蠟燭和燈火,而這些廢氣也同樣會是個大問題。

但是在走進這裡之後,塞雷指揮官發現自己所想的那些,根本就不構不成任何的問題。

雖然整個建築物的確是密不透風,但是走入其中的衆人卻並沒有感受到空氣渾濁與胸悶的跡象,相反,整個建築的內部空氣非常清新,甚至比外面的空氣還要好,塞雷人深深的呼吸了幾口,甚至感覺到內裡似乎充滿了青草的芳香,這讓他的頭腦立刻變的清醒起來。而內裡的溫度也同樣舒適安逸,甚至讓這些塞雷人都感覺自己穿的皮甲有些太過厚重了。至於光亮的問題,同樣並不是什麼問題,當他們走進走廊時,魔法的光亮就已經爲他們指明瞭道路,清晰的簡直如同白晝。

雖然內心對此感到非常的震驚和驚訝,但是塞雷人還是跟隨着女僕前進,在經過了一道道厚重的鋼鐵大門和古怪的守衛之後(特別是那些看起來就很可怕的異界生物,塞雷指揮官敢對世界上所有的神明發誓,他絕對沒有見過這麼危險的東西)。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個比起其他地方來說要寬敞許多的大廳,而這裡,則正是整個鋼鐵要塞的中樞地區。

如果說之前塞雷人還在好奇這座鋼鐵要塞究竟是如何進行對外偵察的話,那麼當他們看見前方的幻象中那清晰的連自己士兵的鬍子都可以看清楚的影象時,他們的內心深處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疑問。

而就在這時,伊艾爾也停住了腳步。

“主人,我已經按照您的命令,將他們帶來了。”

“很好。”

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響起。

直到這時,塞雷人才看清楚自己所要面對的人物,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雖然看起來他的年紀並不大,但是坐在那裡的男子,卻給人一種異常的威嚴感,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彷彿可以看穿萬物似的注視着眼前的這些軍人,露出了一絲和善的微笑——和那些塞雷王國的大人物很相似的微笑。

“你們好,初次見面,勇敢的塞雷人。”

李林沖衆人點了點頭。

“老實說,本來我從雪莉公主那裡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還以爲自己可能已經趕不及了……不過現在看起來,總還算是及時趕到了?”

“多謝您的援手……尊敬的法師先生。”

雖然還摸不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底細,不過塞雷指揮官還是急忙的迴應道。

“我代表塞雷王國,向您表示深深的謝意。如果沒有您的協助,光憑我們想要攻下這座要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看起來在來這裡的路上,指揮官終於能夠從自己腦袋裡組織出比較符合場面話的臺詞了。

“不用客氣了,這是我們爲盟友應該做的。”

李林顯然也並沒有向對方表明身份的意思,他只是微揮了揮手當作迴應。

“我想,作爲一個指揮官,你應該知道我和貴國之間的協議纔對。”

“這是當然的,尊敬的法師先生。”

考慮到自己身邊都是心腹,所以塞雷指揮官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麼拘束。

“我已經從國王那裡得知了一切,當然,也包括那些……”

說道這裡,他停下來思考了一下,似乎在考慮究竟怎麼說更好。

“請您放心,我們塞雷王國的目標只不過是拉利亞地區平原上那些肥沃的土地而已,我們不會侵略貴國的領土的。”

開什麼玩笑?看見了這樣的怪物,誰還有膽子去侵略魔法帝國?就算是整個塞雷王國最精銳的部隊,恐怕也挨不起這怪物一炮吧!

接下來,雙方的談話就顯的融洽了許多,李林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就這樣與塞雷的指揮官聊起天來,而在那之後,他還邀請這些塞雷軍人留下來吃晚飯。雖然對於自己外面的那些士兵非常擔心,但是塞雷指揮官還是接受了李林的邀請參加了晚宴。

而直到這時,正題纔剛剛開始。

“軍人先生,首先請你原諒我的無禮。”

在塞雷指揮官和他的部下被桌上這些看起來簡直豐盛到奢侈的菜餚而震驚的同時,李林也開口說道。

“你也知道,我們魔法帝國也不過是剛剛重新出現在這片大陸上,老實說,我們對於貴國的瞭解也並不算很深厚,如果有時間的話,可否請你給我們講講貴國的歷史和文化?我對這些向來很有興趣。”

既然主人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塞雷指揮官自然無法回絕。於是,他開始向李林講述塞雷的建國曆史,以及他們的文化發展。

根據“傳說”(當然,僅僅只是“傳說”),塞雷王國的創建者是一個偉大的戰士,他爲了躲避邪惡的五國聯盟的迫害(提到這話,李林不由的想起了那所謂“邪惡的魔法帝國”的故事)而來到了這北地荒野,想當然,在這裡的地方,一般的人類是根本無法生活的。而那位戰士同樣也遇到了這些困難,不過很快,他在那裡就碰到了一個女子,正是她挽救了這位偉大戰士的生命。

而接下來的故事就比較正統了,在這之後,戰士也發現了不少爲了逃避“邪惡的五國聯盟”的迫害而來到這裡的難民,但是他們同樣面對着北地殘酷的環境和生活,於是,這位偉大的戰士將這些人聚集起來,一同對抗着北地的嚴酷氣候,隨後他們還找到了足以上自己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方法(不過塞雷指揮官並沒有明確說起那究竟是什麼方法,李林也沒有多問),最終,塞雷王國就這樣誕生了。

整個故事聽起來似乎只是普通的勇者冒險傳說,不過李林卻顯然更在意另外一些事情,根據塞雷指揮官的說法,他們的國家並不信仰神明,卻有着一種獨特的習俗,每當新月之夜,國民們就會聚集在塞雷王國內的一座宮殿內,向裡面的雕像進行祈禱和許願。聽說那座宮殿,正是爲了與偉大戰士相遇的那個女子而建造的,在那位戰士建立了塞雷王國之後,他本來打算娶這位女子爲妻,但是卻不料她忽然暴病身亡。這讓塞雷國王異常悲痛,隨後他便建造了這座宮殿以及內裡的雕像以供後人瞻仰。讓他們牢記着,正是因爲這個女子的存在,塞雷王國才得以誕生的事實。

表面上看起來,這很浪漫,不過李林卻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根據塞雷王國的習俗,每當新月之時,他們就會聚集到那裡,對雕像進行祈禱和崇拜,這顯然並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如果這個女子是人類的話,那麼也不過只是浪漫傳說中的一個部分罷了。

但是,如果是神明的話,那麼這個習俗的意義,就很值得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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