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場上女子的舞蹈,整個大殿都跟着安靜下來。
樂聲輕揚,那女子紅色的紗衣下,隱約露出玲瓏凸浮身段,只勾的在場不少男子目眩神迷。眼珠子一個個全都盯在她的身上。
在座衆人都是高門府邸出身,哪個男人沒見過美女,哪個男人後宅沒有幾位如花美眷。
可是他們卻沒有見過這樣的舞蹈,這樣裝扮的美人。他叉丸劃。
一舞過後,衆人紛紛叫好,若不是當着皇帝的面,只怕早就有些人按耐不住的跳起來,詢問那舞女的身份了。
“不知皇上覺得此舞如何?”皇后試探道。
“確實難得,賞。”皇帝金口一開,賞的便是金子。
那舞女上前來領賞,神色從容,面紗下的容顏也沒有露出半分懼怕之意。
皇帝不由覺得有些好奇,於是命令道:“將面紗取下來。”
舞女跪附於地,鄭重道:“回皇上,此面紗萬萬摘不得。”
“哦?這是爲何?”皇帝奇道。
“賤婢自小於廟中長大。早有高僧替賤婢算過命,真容只能露於成爲賤婢夫君之人面前,不然便會引來災禍。”
此言一出,不少正在打她主意的男子紛紛打消了將她據爲已有的念頭。
雖然他們也不太相信這種事,但誰都不想引來災禍,更何況今日是太后壽辰。
皇帝的面色陰沉了下去,“既有災禍,你如何敢在此露面?”
“回皇上,賤婢原本一心向佛,但此命不破,不足以安身,所以賤婢遍尋天命孤格之人,只有那樣的人方能解開賤婢的宿命。”
“不知什麼樣的人才能算是天命孤格?”皇后似乎也對此有些好奇。
“皇后娘娘,此事可以請欽天監的主事來,一問便知。”一旁有內侍提醒道。
皇后看了眼皇帝,並不催促。
這本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但身爲帝王總是帶着些忌諱,顯然他不想讓此事成爲他的心結,於是道:“宣欽天監主事。”
沒一會功夫,欽天監的主事跟着劉公公小跑着進了大殿。
皇帝指着那名舞女道:“你幫她算一算,此處可有天命孤格之人?”
欽天監主事領旨,從懷裡拿出一方羅盤,像模像樣的占卜起來。
舞女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神色顯得有些悽楚。
欽天監主事頭上連連冒出汗來,幾次都險些拿不住羅盤。
“怎麼樣。可有算出來?”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欽天監主事偷偷瞥了一眼皇后,只見皇后面帶微笑,正目不轉睛的望着他,於是他拱手道:“啓稟皇上,微臣已然算出。此處擁有天命孤格之人,乃爲雙手盡沾鮮血,殺伐果斷之人,只因微臣並不知曉在座各位生辰,所以也只能算到此處……”
衆人聞聽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覷。
雙手盡沾鮮血,殺伐果斷之人,這卦象上說的此人倒有些像一個人……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投向了在場的一個人。
南王世子風暮寒目光緩緩掃向皇帝面前跪着的那名舞女,鳳眸微垂間,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外人根本無法窺視其心中喜怒。
“如此說來,此卦象好像指的是風愛卿?”皇帝不解道。
欽天監主事躬身施禮:“這只是卦象上顯示出的,微臣並不知其指向何人。”
皇后突然笑了,“皇上不必憂心,這不過是小事一樁,只要將此女賜與世子便是了。”
衆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風暮寒的身上。
其實在他們看來,這本不是什麼大事,哪家府上沒有幾個舞女歌伶,眼下這女子又是如此美豔動人,怎麼看收入府中都不算虧。
英王見風暮寒一動不動,於是低聲提醒道:“世子莫要忘記謝恩。”
風暮寒鳳眸擡起,眼底射來一道銳利鋒芒。
英王覺得自己就像被一支無形的利箭刺中,背後一股寒意直竄上來。
衆人久久沒有等到風暮寒開口,皇后沉不住氣了,開口道:“怎麼,莫非南王世子對此女有何不滿?”
不滿?不滿大發了!葉芷蔚心中的小人拍案而起。
沒想到皇后在這等着他們呢,她又想做什麼,單純的往南王府塞人麼?還是想攪得他們家宅不寧?
她這邊心裡問候着皇后祖宗十八代,那邊莊月琦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相信很快,葉芷蔚便會失去世子的寵愛,一個女人失去了夫君的寵愛,便相當於失去了一切,到時候,只能是她的手下敗將,除去了她,以後在王府裡替南王妃說話的人又將少了一個。
風暮寒眸光清冷,面無表情道:“有何能證微臣便是那天命孤格之人?”
未待欽天監主事開口,皇后接口道:“誰不知你的正妃乃是命中帶煞,你若不是天命孤格,又怎能與她相配。”言外之意,要是換了別人,早就將他剋死了。
南王面色陰沉的嚇人,只不過是一個舞女而已,大不了帶回府就是了,他並不十分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葉芷蔚的名聲對南王府的影響,以及她是否真的如同皇后所言----命中帶煞。
風暮寒不慌不忙,看向皇后,“就算微臣是那天命孤格,又如何能證在娶過此女後能消除災禍?莫不是把她身上的災禍消去了,全都留在我們南王府了吧?”
聽了這話,那名舞女一下子白了臉,就連她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賤婢所言句句屬實,請皇上明鑑。”
南王並沒有想這一點,原本還想站出來直接應承了,現在卻反而猶豫起來。
皇后也沒想到風暮寒竟會推脫的如此乾淨,不過她怎麼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爲了這一天,她可是策劃的很久。
“她只不過是一介弱女子罷了,世子就算看在這份上,也該憐香惜玉纔對。”
“會招來災禍的女子,不要也罷。”風暮寒冷哼一聲。
皇帝沉默許久,他也不是傻子,從一開始他覺得有些奇怪,到現在聽了皇后所言,他隱隱從中嗅出些端倪來。
不過今天是太后生辰,他不想破壞所謂的“大吉”,於是他看向風暮寒道:“既然如此,不如讓她跟世子回去,先安置了,待以後再行安排。”
什麼叫先安置了,這分明是皇上想先甩了這個包袱,以後的事他纔不會管呢。
葉芷蔚雖然氣憤,可是心裡卻又擔心起風暮寒來。
他若表現的強硬,只怕又會引來不少彈劾他的摺子。
雖然他從未在自己面前提過一句辛苦,可是她知道,他每天不知要處理多少朝中事務,才能將這些別樣的聲音壓下來。
皇帝已然發了話,那便相當於聖旨,席間立時有人恭賀道:“恭喜世子得此佳人。”
第293章 生願同衾,死亦同穴 加更,鑽鑽4000感謝親們支持!!
席間總有那見風使舵之輩,聽到皇帝開口,便立即出言附和。
葉芷蔚收在袖中的雙手緊握在一起,目光不錯的盯在風暮寒臉上。
雖說她是相信着風暮寒的,可皇帝都開了口。那便等同於聖旨一樣,現如今唯一的辦法興趣只有先將她收回,然後再做打算。
儘管她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但她的心裡仍是極不舒服,相信沒有哪個女子能心甘情願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將別的女子接來府中。
她沒有辦法對抗皇權,但讓那個舞女消失的方法,她卻能想出一百個。
風暮寒坐着一動不動,鳳眸深處閃過一絲冷芒。
衆人眼見皇帝都開了口,但南王世子卻無動於衷,不由得紛紛面露疑惑之色。
“世子爲何還不領旨?”皇后忍不住開口道,“莫非你剛纔沒有聽到皇上所言?”
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裝傻,只怕是行不通的。
風暮寒轉過頭,看到了葉芷蔚,一瞬間,兩人目光交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擔憂,但卻沒有他料想中的惱怒。
她心裡更多關注的是他的處境,而不是對那個舞女的妒忌或是憤恨。
他能讀懂她眼中的任何一個微小的情緒。
不過現在的平靜並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別的女子入門,他完全可以想像到,如果他真的當場領下這聖旨,將這女人帶回去,只怕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讓他進房門半步。
風暮寒撩起衣襟,瀟灑起身,面對皇帝拱手施禮:“請恕微臣不能從命。”
此言一出,衆人面上無不露出驚訝之色,隨後便是震驚。
葉芷蔚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半空中。
皇后陰森的眸子掠過一絲冷笑,“世子,你敢抗旨不遵?”
風暮寒保持着拱手施禮之姿,身形巋然不動,這等同於他默認了自己抗旨之實。
皇后的臉色冷了下來。“南王世子,你這是什麼意思?”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敢駁了皇帝的面子,就算他身受皇帝榮寵,但這並不代表皇帝就能容忍他讓自己下不來臺。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風暮寒。
女眷席上的南王妃雙手握得緊緊的,指甲幾乎都要陷入到手掌裡。
當衆抗旨可是大罪,她雖然深知自己兒子的個性,對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舞女,以他世子的身份,就算是收到府裡也沒什麼要緊,不喜歡的話頂多養着就是了……
她想要開口。但這種地方根本就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她只能揪着那顆心,靜待事態發展。
皇帝心裡原本是有些不悅,風暮寒竟當着羣臣的面讓他下不來臺。
可是當他看到皇后等人急急的聲討風暮寒時,一種微妙的心思生了出來。
衆人越是不容風暮寒。他這做皇帝的就越發相信他的忠心。
就在皇后步步緊逼,試圖將抗旨不尊的罪名落實到風暮寒頭上的時候,皇帝卻突然笑了起來。
“風愛卿無需緊張,朕剛纔不過是想試探試探你的心意。”
所有剛纔參與了皇后聲討南王世子的大臣全都愣住了。
怎麼回事?風暮寒駁了皇帝的面子,皇帝卻不生氣。還說只是試探?這是什麼情況?
風暮寒微垂鳳眸,英挺身姿不見半分討好之色,“皇上曾賜婚於微臣,將鎮國公府三小姐葉芷蔚許配給微臣爲妻,微臣曾對她發下誓言,此生此世,不負其心,但求不離不棄,無怨無悔。”
風暮寒聲音並不大,但一字一頓,句句擲地有聲,只把在場衆人驚得面面相覷。
葉芷蔚更是驚得險些咬了舌頭。
就算當着她的面,他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也沒有覺得像現在這般震驚過。
要知道,現在他說出這話,可是當着衆人的面,在這世上身爲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更何況他的身份高不可攀,也只有一品大臣家的嫡女才能當得起他的側妃之位。
可是他卻不惜當衆損毀自己的名聲,只爲成全他們的百年之好。
他意在告訴世人,他們之間,已不容任何人的插入,不論是自薦枕蓆,還是皇上的賞賜,他都不會接受。
英王手中的酒盞端在半空中,甚至都忘記了放下。
南王妃聽到這裡,不知不覺中眼角滾下半顆清淚。
曾幾何時,也曾有人在她耳邊許諾過此生不負卿卿,當他將宮中賞賜的女人帶回府來時,她也傷心過,他卻安慰她說,自己心繫於她,讓她不必擔心。
可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她的感情在那一次次的誤會與傷害中消亡,而他卻不斷的告訴自己,他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葉芷蔚以衣袖掩住口,隱住臉上驚喜與不安的神色。他休他才。
女眷席上,各種目光紛紛投向她,其中不乏炙熱的妒忌與幽怨。
這怎麼可能?堂堂南王世子怎麼可能會如此寵愛一個女人?他難道就不怕日後自己會後悔麼?
要知道他誓言既出,而且還是當着衆人的面,日後便萬萬沒有再反悔的餘地了,他竟決然的將自己推到了沒有退路的境地。
不受二婦,不負其心,此生此生!
不知誰在席間突然嘆息了一聲,“這世間,還真沒有南王世子不敢做的事……”
這樣的誓言,當真令人難以置信,出自於堂堂南王世子,一品威武將軍之口。
風暮寒神色淡然,好像剛纔的那番話再尋常不過。
皇后的臉色一會白,一會青,就連她也被他剛纔的話驚到了。
可是,不管這話說的有多動聽,也不能掩蓋南王世子抗旨不尊的事實。
“胡鬧!”南王爺終於忍不住了,起身向皇帝拱手道,“犬子飲多了酒便口無遮攔,還請皇上不要怪罪。”又轉頭向風暮寒喝道:“站着做甚,還不快快領旨謝恩!”
風暮寒聲音幽冷如冰,“話既出,萬無反悔之理。”
南王氣得渾身亂顫,“你……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在提醒他,自己與南王府息息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王爺若是看不慣,儘可向皇上稟明,收回這世子的爵位。”風暮寒毫不退讓。
“你以爲自己若是沒了這世子之位,那女人還能跟你!”南王怒道,世間哪個女子莫不是想讓自己夫君紅袍加身,加官進爵,要是真沒了這世子之位,他就不信,還會有女人肯心甘情願的跟隨於他。
“薇兒。”風暮寒突然轉向女眷席,朗聲道:“若爲夫有一日失了爵位,只爲一介武夫,你可願隨我一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向女眷席。
葉芷蔚自脣邊移開衣袖,她的臉上帶着一絲嬌羞,但更多的,則是自豪,她起身盈盈而立,秋水明眸柔光瀲灩。
“妾身既委身於君,樂則同樂,憂則同憂,生同衾,死同穴,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