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餘樂樂沒想到,自己本來是想躲進洗手間哭一場,卻在看見莊悅薇的一瞬間把所有想哭的情緒都嚇沒了。
洗手檯前,莊悅薇也有點意外,但很快就喜上眉梢:“老師!”
餘樂樂笑着點點頭:“來唱歌?”
莊悅薇也不避諱:“和孟小羽一起,我們在2105。”
餘樂樂愣一愣:“我在你隔壁。”
“真的?”莊悅薇很興奮:“到我們這邊來吧!”
“你們都唱什麼歌,”餘樂樂笑:“不是英文歌吧?這個我可唱不來。”
“他唱中文歌,”莊悅薇笑得很開心:“可是許多我不會唱。”
又哀求:“老師你來我們這邊玩。”
餘樂樂想了想,答應。
一起出門,迎面撞上連海平,餘樂樂怔一下,隱約明白他跟出來的用意,只能用眼神表達一下感激,然後介紹:“我學生,莊悅薇。”
還沒等介紹連海平,莊悅薇一臉興奮的表情:“你是老師的男朋友?”
餘樂樂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朵根。
倒是連海平處變不驚,看着莊悅薇笑:“我是男的不假,也是她朋友。”
看着莊悅薇滿臉的激動與好奇,餘樂樂笑着對連海平說:“我去他們那邊坐一會,稍晚點回去找你們。”
連海平聳聳肩,看着莊悅薇:“如果你不怕魔音貫耳,就去聽你老師唱歌好了。”
莊悅薇對成語一竅不通,納悶地問:“魔罐?那是什麼?變魔術的麼?”
連海平瞪着莊悅薇看,餘樂樂哈哈大笑。
餘樂樂進屋時嚇了孟小羽一大跳,他的兩條腿搭在茶几上,看見餘樂樂時險些把一罐啤酒踢倒了:“你——”
“你該說‘老師好’,”餘樂樂拍孟小羽的腦袋一下:“小孩子還喝酒?”
“老師,我16歲了好不好,法律上說這是‘完全民事行爲能力人’。”孟小羽顯擺。
“哦,我差點忘了,你媽是律師,”餘樂樂在旁邊坐下,順手接過話筒,指揮孟小羽:“點歌的,伺候。”
孟小羽認命地坐到電腦前,扭頭問:“唱什麼?”
“什麼喜慶唱什麼,”餘樂樂偏要跟自己賭氣:“熱鬧的、歡快的、發泄情緒的。”
孟小羽一邊點歌一邊一幅幸災樂的表情:“失戀了吧?”
餘樂樂抓起一顆開心果扔過去,正中孟小羽頭頂:“做人要厚道!”
一邊莊悅薇高興地爆料:“我看到老師的男朋友了,在隔壁。”
她伸出胳膊比劃:“這麼高,很帥。”
孟小羽不相信地看看餘樂樂:“真的假的?”
正說話,音樂起,餘樂樂一看歌名,哭笑不得:《嘻唰唰》!
看出餘樂樂的表情很怪,孟小羽趕緊解釋:“這個喜慶!”
餘樂樂一咬牙:“行!你陪我一起唱!”
孟小羽撇撇嘴,萬般不情願地拽過話筒:“你不會五音不全吧?”
餘樂樂不理他,意氣風發地吼: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了我的給我交出來……
一邊心裡想:這都是什麼破詞兒?
可是又讚歎:果然有些歌就是爲了發泄用的啊!
孟小羽被餘樂樂的氣勢震懾住了,給莊悅薇打手勢:“她和男朋友吵架了?”
莊悅薇擠眉弄眼:“不知道。”
孟小羽搖搖頭,嘆口氣,拿起話筒也開始吼,莊悅薇在一邊拿着各種道具手舞足蹈地當啦啦隊,氣氛很快變得熱烈起來,餘樂樂覺得心底的鬱悶也在一點點化解。
輪到莊悅薇唱歌的時候,孟小羽大着嗓門問:“老師你還不回隔壁啊?”
餘樂樂狠狠拍孟小羽一下:“你就這麼巴不得我走?”
孟小羽嬉皮笑臉:“KTV裡哪需要電燈泡啊!”
“錯,”餘樂樂看着孟小羽笑:“我不是電燈泡,我是蠟燭。‘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說的就是蠟燭——我這樣的蠟燭!”
她很堅決:“我偏不走,我就坐在這裡,燃燒自己,照亮別人!”
孟小羽絕望地拍拍頭:“我早該知道你是與衆不同的。”
餘樂樂得意地伸出手到孟小羽面前晃:“才發現?這就是標準的‘白裡透紅,與衆不同’!”
孟小羽無語了。
餘樂樂笑了,她覺得和孟小羽一起犯貧很快樂——孟小羽是她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那類男生,他們有一點點調皮、有一點點痞氣,可是卻自然、隨興。與他鬥智鬥勇的過程似乎可以加速剝掉自己身上那個沉重而憂傷的殼,從而變得輕盈起來。
似乎從KTV裡的偶遇之後,孟小羽和餘樂樂之間形成了某種很有趣的默契——餘樂樂下班的時候常看見孟小羽半坐在自行車上等莊悅薇,看見餘樂樂走出來就兩指併攏到額邊揮一下;上課時他依然不聽課,不過不再半路脫逃,而是很安靜地呼呼大睡;偶爾也很給面子地交作業,雖然一眼就能看出來大部分是照抄別人的。
就連程楷都說:“要求不要太高,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餘樂樂還是有點遺憾:“他這樣,將來就算出國了,會不會還是混日子?”
“有人混日子也餓不死,有人不混也照樣餓着,”程楷搖搖頭:“小師你已經很敬業了。”
是這樣麼?餘樂樂反問自己,沒有得出什麼結論。
只是從那以後和莊悅薇接觸的機會似乎更多了一些,莊悅薇認定了“這個老師很可親”,常常隔三差五找餘樂樂聊天。漸漸,餘樂樂知道了莊悅薇的父母在國也算是成功人士,家境優越。因爲父親到這邊的大學交流訪學,一家人才回到了闊別十幾年的家鄉。
“你和孟小羽在一起,你媽媽贊成麼?”餘樂樂還是很好奇。
“這和她有什麼關係?”莊悅薇很納悶:“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餘樂樂心裡涌出苦澀的羨慕。
“什麼時候回國?”餘樂樂覺得這個句子很怪異:明明中國纔是故鄉,國卻是眼前這個小孩生於斯長於斯的家。
“大概還有幾個月,爸爸這邊的工作結束就可以回去。”她眉開眼笑。
餘樂樂微笑:“將來如果有機會,或許我會考慮去那裡看看。”
“真的?!”莊悅薇很開心:“旅遊?還是定居?”
餘樂樂突然有些許發愣:其實自己並不喜歡在那裡定居,可是,如果只是旅遊,擦肩而過的隱痛是不是還不如從此之後永不相見?
18-2
週四餘樂樂沒課,被拖回學校參加組織生活。幾個師弟師要入黨,學生黨支部正經八百地開會,餘樂樂這會算是“老資格”了,不怎麼說話,坐在後排座位上看着窗外發呆。
會議間歇,一羣師弟師圍住因爲即將畢業而越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兄師們聊天,佟丁丁問餘樂樂:“師你去哪裡工作?”
師弟陳舫拍佟丁丁一下:“師不是要去實驗中學了麼?你白癡啊?”
兩個人開始打鬧。餘樂樂看着他們笑,這時徐茵湊過來,神秘兮兮地捅捅餘樂樂,小聲說:“連海平放棄省大的複試了,你知道不?”
“什麼?”餘樂樂迷糊了一下子:“爲什麼放棄?”
“爲什麼,”徐茵笑:“大概是要立志紮根咱這海邊小城吧。”
“可是他讀完研究生還可以回來啊!”餘樂樂有點着急。
“我也是這麼說的,不過我說話一向沒什麼用,”她拍拍餘樂樂肩膀:“你自己去問他吧。”
餘樂樂秘站起身,四下裡轉頭都炕見連海平,徐茵嘆口氣,拽拽餘樂樂:“他今天面試,請假沒來開會。”
“面試?”餘樂樂不明白。
“餘樂暮猓夯旯磯裱懶樗潰?br/>
八歧大蛇其本身的黑暗力量,本來是不如五尾彭侯的元素力量,以及二尾貓又的死亡力量的。但是,草稚家族的後人莽撞行事,動用了本家族傳承的神器草稚劍,強行擊殺大蛇。
結果大蛇卻把所有的黑暗力量凝聚在脖子上,使神器的劍鋒也不能完全砍斷。而作爲尾獸的八歧大蛇更是以驚人的回覆力,將草稚劍給吸收入了體內,並將之化爲了自己的一股超強力量,實力一鼓作氣超過了貓又,彭侯兩大強敵。
之後,自大的大蛇自以自己已經是天下第一了。於是,它爲了一統世界,不但散發出了強大的邪惡力量,還相繼揭開了風雷水火土五個祭壇的尾獸封印,放出沙之守鶴,雷之雷獸,火之九尾狐,水之磯憮,土之貉這五隻妖獸危害人界。
其邪惡的氣息還驚醒了鼠頜貓又、彭侯這三隻遠住在關西的怪物。然而,實力本就絕強,格也屬高傲的尾獸,根本就不肯聽從八歧大蛇的命令。這一情況,直接引發了長達522年的上古九尾獸大混戰。
分歧大蛇雖然以其超強的魔力打敗了守鶴、磯憮、貉、雷獸這四隻尾獸,卻低估了原就屬於九大神獸之首九尾妖狐的實力。
話說,九尾本來還想感謝那個將自己從火之祭壇裡面放出來的恩人……可惜,八歧卻壓制根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反倒被九尾給硬是生生扁了上百年。
八尾與九尾大戰的結局,終是八歧大蛇在冗長的消耗戰中敗北,賴以自豪的“草稚劍”也被打開一個小缺口,可以說是完敗!
於是,自上古尾獸大戰之後,就消失了蹤跡的八歧大蛇,不斷有新的傳說冒出。
其中謠傳最廣的,就是八歧大蛇在那次大戰敗北之後,自我封印到了草稚家族的世代仇敵,八神一族的靈魂裡。希望總有一天,八神一族的天才後代,能夠重新喚醒自己的力量,再與宿敵九尾狐決一勝負!
18-3
這是餘樂樂第一次被連海平掛斷電話,之前每一次,似乎都是他等她先收線。她習慣了先放下電話,便忽略了一個人面棟嘟嘟嘟”的忙音時,那份茫然若失。
他生氣了?
一定是生氣了。
餘樂樂坐在書桌前,看着桌面上平攤着的備課本,想寫教案,卻謝進去。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認識連海平的四年裡那些無法迴避的點點滴滴:他教她學英語、他陪她散心,她哭的時候他給她一個肩膀,她緊張的時候他牢牢握住她的手……他似乎,一直都在。
其實,很多事她都一清二楚,可是那種欣慰、幸福的感受和酸澀、不忍的情緒摻雜在一起,就變成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閃躲。或許,從一開始她便知道:他不走,他留下,他放棄省大中文系公費研究生這的機會,其實不過是因爲她在這裡。
畢竟,一個公務員的崗位,在別人那裡或許尚需要拼殺與爭搶,可是對他而言,有太多更好的機會隨時隨地都會從天而降——只要他願意。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等了她四年。這四年,他在她踉蹌時握過她的手,在她戰慄時給過她一個溫暖的擁抱,他只是付出,從未索取。而她也必須承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些自然,那些從容,那些快樂的笑,那些被忘記的煩惱,又豈是一聲“謝謝你”就能抵消?
或許,一直以來,不過是她自己不肯承認:連海平和許宸,一個是溫暖,一個是愛,他們都曾教給她一些珍貴得無以替代的東西,哪怕無法用言語形容,卻讓她的青與記憶都一起變得恬淡溫存。
於是,她躊躇了,不知道是不是該撥個電話,說聲“對不起”。她想,他應該知道她心底裡的那些話,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懂她的。
正在猶豫的時候,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來。
她接聽,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餘老師嗎?我是長橋派出所。”
餘樂樂一驚,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您好,找我有事麼?”
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聲音,威嚴而低沉:“請問你認識孟小羽和莊悅薇麼?”
“他們是我的學生,”她的一顆心沉下去:“他們出什麼事了?”
心裡瞬間閃過無數個殘酷的想象,畫面凌厲而血腥,她的呼吸立即被梗住。
“他們參與打架鬥毆,現在在我們所裡,你過來一下吧。”對方掛斷電話,語句簡短利落。
餘樂樂愣一下,立即拿起包跑出門,末的陽光透着燥熱的氣息,她坐在出租車上一路胡思亂想:打架鬥毆?孟小羽和莊悅薇?怎麼會這樣?
長橋派出所在市區的東面,餘樂樂沒有去過,險些找不到位置。出租車司機轉了許多彎,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裡把它找到。車一停,餘樂樂拿出20元錢遞給司機,沒等找錢就往派出所裡跑,進了大門卻突然站住了:孟小羽和莊悅薇在哪裡?
正發楞,聽見身後一扇門打開,一個人走過來問:“餘老師嗎?”
餘樂樂回頭,看見一個警察衝自己說話,急忙點頭:“我是孟小羽和莊悅薇的老師。”
警察上下打量她一眼,說了句:“跟我來吧。”
他轉身走進屋,餘樂樂急忙跟進去,一進門就看見孟小羽和莊悅薇低垂着頭坐在凳子上。看見她,兩個人的眼睛裡迅速閃過慶幸的光芒,孟小羽甚至來得及眨一下眼,似乎是想說什麼話。
“你這兩個學生纔多大就跟人打架?不滿18吧,老師和家長怎麼平時也不管管?”警察皺着眉頭:“多虧我們去的快,不然一旦出了人命,就算不滿18歲,也還是要負一定的刑事責任的。”
警察繼續訓話,孟小羽和莊悅薇低着頭,臉上多少有些受到驚嚇的樣子。餘樂樂終於聽明白前因後果:大概就是莊悅薇和孟小羽到長橋附近閒逛,和一羣不良少年發生摩擦,然後就動了手。路過的行人好心報警,他們纔沒有受到大的傷害,不過也被警察帶進派出所,按規定要家長到場才能帶走。
餘樂樂終於明白自己被叫來的原因:兩人不敢告訴家長,更不敢阮靜甚至程楷知道此事,急中生智,自己就被推上了前線。
想到這裡,餘樂樂忍不住冷了臉,表情嚴厲地瞪着兩個人看,莊悅薇一擡頭,就看見餘樂樂連上的寒意,又心虛地低下頭。餘樂樂在心裡嘆口氣,嘴上卻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你們能耐大了啊!怎麼,覺得自己是大力水手還是鹹蛋超人?伸根小指頭就能殺人於無形?”她努力壓住火氣:“打架,你們能打得過那些小麼?都多大的人了,怎麼一點自制力都沒有,什麼該做什沒該做都不知道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嚴厲:“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我們怎猛你們的父母交待?”
孟小羽深深埋着頭,也不擡,只是任她數落。她似乎也是第一次這麼暢快淋漓地批評人,直到警察把她打斷,塞給她一支筆:“簽字吧,把人帶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她憤憤地簽了字,率先走出派出所大門,孟小羽和莊悅薇怯怯地跟在她身後,不斷交流眼,想說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直到走出了一段距離,她終於回頭,狠狠地盯着兩個人看:“你們怎麼想的?”
語句裡已經出現一絲鬆動,孟小羽敏銳地捕捉到了,迅速獻上笑臉:“老師我錯了,我太沖動,以後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莊悅薇也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聲音柔軟:“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我剛纔都被嚇壞了,我再也不想再來一次了,真的。”
餘樂樂看着莊悅薇的眼睛,那裡面的天真讓她不得不軟下來,那些批評的話再也出不了口。
“老師,您能幫我們保密麼?”良久,孟小羽還是喏喏地開了口。
餘樂樂看他一眼,面無表情:“你覺得呢?”
“老師,您幫幫我們吧,”莊悅薇急了:“如果我媽媽知道了,她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如果你媽媽很生氣很生氣,大概就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了。”餘樂樂看着她說。
“餘老師,我們當時真的不知道該找誰好,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想着你和別的老師不一樣,總會幫我們一次的,真的,就這一次,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我們保證!”孟小羽指天誓日。
餘樂樂看看他們焦急的樣子,想了很久,終於點了點頭。
兩個人高興壞了,直嚷着要請餘樂樂吃飯,餘樂樂擺擺手,語氣嚴肅:“我只有一個要求,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算結束了,如果你們還和那些人有什麼糾纏,我決不會再幫你們保密。”
孟小羽和莊悅薇急忙點頭,餘樂樂這才放心地回家。
當時,她只是沒有想到,暴風驟雨往往都在自己尚沒嬰料到的時候就已經鋪天蓋地而來。而許多失誤,原本也不過就是從一念之差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