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體]時光如同冬天的河水一樣,緩慢的,流過凹凸不平的河牀以及沉默悲傷的過往。[/粗體]
第二天娘果真請了大夫來,診斷之後說我沒有大礙,只需要好好調養兩天就可以了,聽到這些話娘才真的放下心來。
出乎意料的是陳映依第二天就又來看我了,一進我房間就一如既往大大咧咧地開口問:“大夫來看過你了呀,怎麼樣,大夫怎麼說。”我也就只好順着她的話回答:“沒什麼大礙,大夫說休息幾天就好了。”
她又沒有提昨天晚上的事,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還是其實是我想太多,她根本就一點沒有介意。
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說:“這兩天真是麻煩你了,我娘都跟我說了,多謝你這幾天來的照顧。”聽到我說這句話她好像很不好意思,刷的臉就紅了,馬上很小聲的回答說“沒事,恩…那個…學堂什麼時候重新開課啊。”很明顯的轉移話題。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更加納悶,剛纔我說的話有哪一句是會讓她不好意思的啊。
其實第二天我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娘擔心我,硬要我再在牀上休息幾天。我拗不過她,只好照做,所幸的是有小三和陳映依陪我聊天。每天飯來張口的日子也不算難過。
到了第三天,我完全康復了。於是就重新開始上課,當天有很多學生的父母知道了我生病的消息之後,都送了很多吃的東西來慰問。
之後的生活就又跟以前一樣了,每天就是上課,陪娘去市集買菜,讀書給小三聽,以及接受陳映依的騷擾。
有一天早上下了課之後小三和陳映依兩個人就一直在我旁邊唸叨說叫我去瑞湖邊看熱鬧,說是有一個很有名的戲班子受邀來演出,還說幾乎縣裡所有的人都會去看。他們不說這句話我還可以考慮下,畢竟以前我是喜歡看戲的,而且很久沒有看了。可是他們一說有那麼多人都要去,我就立馬打退堂鼓了。看戲最忌諱的就是人多,人一多啊,前排的位置就很難得到了,不要說前排,能找個地坐下都算不錯了,可坐在後面是聽也不能聽清楚,看也看得模糊。而且人多了會很吵,影響看戲的心情。所以我就一直推辭說讓他們兩個人自己去。
可是不知道那天是怎麼搞的,明明經常都是背了我一起行動的人偏偏要死要活的都要拉上我,最後我拗不過這兩個人在我耳邊鶯鶯嗡嗡的夾擊,就隨他們一起去了。
其實自從上次不小心掉進湖裡昏迷了幾天之後,我就開始有點抗拒瑞湖那個地方了。從來沒有再去過那裡。
我開始抗拒那個地方,以及那些回憶。
到了那裡我才發現我真的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看那人山人海的樣子,我覺得不只是瑞縣的所有人都來了,甚至連鄰縣的人都過來看熱鬧了。
就那麼擠呀撞的我們終於還是靠近戲班子的看臺了。剛纔遠遠的就能看見舞臺很大很漂亮,近了之後一看更是不得了。不愧是名聞天下的大戲班子。
不過看戲的過程還是很不舒服,位置太靠後,聽不太清楚臺上的唱聲。而且也沒看清楚那些角兒們穿的華麗的戲服。然後我就叫他們兩人回家,可是兩個人不肯,而且還把我把往更擠的人羣裡面拖,說是那裡面有很多賣小吃的。我心想既然出都出來了就陪他們玩盡興點吧。其實更大的一個原因是他們兩個加起來力氣遠遠大過我,我扯不過他們,於是也就只好被他們拖着走。
一邊擠一邊到處看一邊吃,這樣玩了好一會,三個人都折騰累了。於是我們就坐在湖邊的石墩上休息。當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大多數人都已經慢慢往回走了。所以人已經不很多了。
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大叫:“誰家小孩掉進水裡了,快來幫幫忙啊。”
我心裡一涼,心想這個該死的瑞湖,怎麼老是淹人啊。不會裡面有什麼水怪之類的東西吧。
當然這只是一瞬見腦海中的一個念頭。聽到叫聲我們三個人馬上就站起來往那邊衝去,陳映依跑得最快,跑在我和小三的前面。一到了那裡,看見一個小姑娘慌慌張張地邊指湖中邊說:“你們快救救那個弟弟啊。”我們循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發現那個落水的小男孩已經離湖岸有一段距離了,但是還在那裡拼命掙扎。看到那小孩在的方位後,陳映依反應最快,一個猛子就砸進湖裡面,嚇得我和小三在旁邊張大了嘴。我們兩個看她下去了之後就心想她應該水性很好,能救那小孩上來,於是就焦急地站在旁邊看。終於她遊近那個小孩的身邊了,她用力的撐着他的頭網岸邊遊,突然間那個小孩猛的一掙扎。兩個人的頭就馬上一起被湖水淹沒,眼看着這個情況,我拖了靴子正要往下面跳,但小三比我動作快,然後還一邊說,“少爺,你大病初癒,還是我來吧。”於是又是一個縱身跳進了湖裡。
我還是隻能焦急的在旁邊看,其實我水性根本就不好,所以也不敢貿然再衝下去,怕到時救人不成反要人救。於是就只有在旁邊祈禱小三快點把他們救上來。
小三遊得很快,眨眼功夫就游到了兩人的身邊,然後一隻手拉了陳映依一下,把她拉出水面。然後就撐着已經快不行的小男孩往岸邊游過來。陳映依被小三那麼一拉,又平衡了過來。然後就跟在小三後面游上了岸。
我看到小三把那小孩扶上岸的時候才突然發現他好像已經長高很多了,和我第一次在學士府看到的那個時候完全完全不一樣了,原來就在我不知不覺間,他也…長大了。
小孩上岸後我急忙幫他按胸口,然後幫他把被灌進的水吐了出來,然後那小孩就醒了,哭着要找娘,我們也不知道他娘在哪裡,於是就只有在那裡等,沒一會他娘就來了,謝謝我們之後就把他帶回家了。
然後我們就那樣帶着兩個全身溼透的人回家了,路上我就一直罵陳映依,“你說你一個姑娘家,那麼慌慌忙忙的幹什麼,我們兩個男人都還站在旁邊沒動,你就話也不說就跳下去了,你以爲你是魚啊。”她聽到這裡立馬笑着反駁:“你不就是魚嗎,你怎麼不跳下去。”一句話引得旁邊的小三也開始大笑。我沒話接,於是就只有繼續剛纔的話題:“自己也不掂量自己有幾把水,現在救人不成,反要人家來救。幸好小三在旁邊,要不然啊,你今天就死在那瑞湖啦,反正如果是我跳下去的話我是絕對只救那個小孩不會救你的。”她聽到我這麼說馬上又回嘴:“還要救那小孩,我看你那樣子啊,遊不到小孩身邊就被淹死啦。”
走到學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到了門口我叫小三進去換衣服,然後就問陳映依說要不要送她回去。她說沒關係她一個人就行了。然後我就囑咐她叫她快點回去,把溼衣服脫了泡個熱水澡,她揮揮手說:“沒關係啦,你看,我們從那邊一直走過來,溼衣服都已經吹乾了。”
然後她就一個人走了,其實我很想送她的,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所以今天這樣做,我自己也會覺得很奇怪。就跳進湖而已嘛。反正她又沒有怎麼樣,我在心裡這麼想。
進了屋給娘講了這件事的經過。我埋怨陳映依,娘反而還誇她,說人家姑娘心地善良。我心想那種貿貿然的個性總有一天要闖出禍來的。
然後外面突然開始下起傾盆大雨,我心裡忍不住開始擔心陳映依到家了沒有,如果她又被淋溼一次的話,應該對身體很不好吧,她始終是個姑娘家。雖然她除了長相沒一個地方像姑娘家。
第二天陳映依沒有出現,我開始擔心她,畢竟昨天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我是和她一起的,我本應該照顧她到回家的。
第三天陳映依的僕人出現了,說是她前天晚上回家時淋了一場大雨,然後就身體不適,大夫診斷是感染了風寒,不過大夫已經確診開藥,只要在家靜養一陣子就好了。
然後娘和小三叫上我說是要一起去看她,我不知爲何,聽到娘這樣說的時候我馬上就隨口撒了個謊說我有事要忙,然後他們兩個就自己去了。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會這樣,但是我就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看到她。
我想,也許是愧疚吧,我覺得好像她這次染病是我的錯。我是說,如果當時我趕在她前面跳下去救那小孩,或者我早點送她回家,讓她不要被那場雨淋到的話,或許她就不會生病了。
總之我就是沒有去看她。
下午的時候娘和小三回來了,說是她並無大恙,身體還算精神,小三還在牀邊陪她有說有笑地說了好久的話。走的時候替我解釋說我有事走不開所以沒有去看她,然後她一點也不介意地說沒關係。
走的時候才替我解釋,也就是說她之前根本就沒有提到過。那麼是我想多了吧,根本我就不需要愧疚。
晚飯我站在後園的時候小三突然走過來對我說:“你今天沒有去,映依姐真的很不開心,其實那天我們逼你去瑞湖看戲全都是她的主意,她說你自從那次生病之後太經常窩在家裡了,要多出去走走。映依姐真的很關心你,而且她來這個學堂這麼久,原因是什麼不用我講了吧。”
說完笑笑就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愣在原地。她很不開心,不過就是一次探病啊,有什麼大不了的,爲什麼不開心。還有來這個學堂這麼久的原因,我怎麼知道,有錢人家的小姐發瘋還會需要理由啊。
然後我突然想通了,這麼長的時間我一直就覺得陳映依出現在這裡是不正常的一件事,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了。難怪我教的這些她明明就全部都學過還每天都出現在學堂,難怪她會每天纏着我問這問那,難怪她會在我昏迷之後在學堂一直照顧我。
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她病好之後再來學堂我該怎麼面對。
但是之後好久她都沒有再出現,我知道她的病好了。有一次她還叫人來叫小三出去和她玩,但是她就是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過。
我覺得我欠她一句抱歉。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算一算,好像已經有一個月沒看到她了,一直以來每天出現在身邊的人突然不見了,這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習慣了生活裡面除了娘和小三,還多加了的一個她。總之現在一個月沒見到她我覺得很不習慣。
不過我也沒辦法,自從醒悟過來她一直以來是喜歡我纔來學堂的那個事實之後。我就開始焦慮於以後和她的相處。
而且那次她感染風寒的事也讓我覺得很愧疚,我覺得是我的錯。這種內疚但有說不出口的心情讓我覺得很悶很難受。可是我又什麼辦法,她現在不想見我,我即使想說抱歉也沒有機會。
可能上次她病了我沒有去探望真的傷了她的心吧。想到這一點我更是恨自己,恨自己對她這麼無情,這種傷害不是她應得的。
想了很久之後,我做了一個決定。我把小三叫過來對他說:“你去告訴陳映依讓她明天到學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