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夜,燈前牀榻。
林荒被五花大綁綁了,吞寶抹了腮紅,撲了香粉,羞答答的捏着紅衣走來,林荒本來還有些惱火,但看到吞寶此刻的模樣,卻是忍不住長嘆一聲,“蠢到你這種地步,也是難得了。”
吞寶有些不高興,“不好看麼?”
說着,吞寶狐疑的拿起鏡子照了照,本來清秀可人的小臉上此刻塗滿了厚厚的香粉,看起來煞白有些嚇人,偏偏兩腮又抹了極重的腮紅,就好像猴子屁股一般,看起來當真可笑得很。
但吞寶卻是不自覺,美美的看着自己的妝容,一丟鏡子,看向林荒,“我覺得挺好看的。你不要以爲說這種話就能讓我自慚而退的,今天晚上,你是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過了今夜,有了寶寶,你就不會嫌棄我了。”
林荒目光眯成一條線,這才發現吞寶竟然真的下定了主意,當下目光一寒,正要呵斥,便聽到門外有聲音傳來,“寶姑娘,今晚花好月圓,我想請你一起去泛舟。”
吞寶立刻炸了毛,大吼道:“方元,你給我去死!我已經死了,你給我滾開!”
林荒微微頜首,開口道:“進來吧。吞寶正有此意。”
吞寶頓時鼓起臉,不高興得緊,想去堵林荒的嘴,但已經晚了,方元聽到林荒的聲音,剎那間心中火起,立刻推門而入。
“氣死我了。我不會放棄的!”吞寶大吼一聲,看到方元進來,立刻知道自己好事被壞了。
“你們這是……”
方元一進來,先是被吞寶此刻的妝容嚇了一跳,又看到被綁住的林荒,心中萬千種想法閃過,最後乾癟癟的吐出一句。
“關你屁事。”吞寶冷冷吐出一句,見林荒目光看來,當下不情不願的走上去,給林荒鬆了綁。
“僅此一次,下不爲例。”林荒揉了揉手腕,冷冷看了吞寶一眼,踏步向着外面走去。
“你去哪!”吞寶有些後怕,她知道林荒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那種目光冰冷刺骨,讓她有些害怕,看到林荒頭也不回,當下吐了吐舌頭,也不敢再放肆了,連忙追了出去。
“可惡。寶姑娘,你就不能放開那個男人,有什麼事情,衝我來麼!”方元內心吐血,連忙追了上去,他擔心淳樸的寶姑娘,會經不起美色引誘,做錯事情。
此後幾日,林荒一直防着吞寶,又有方元一直在旁晃盪,吞寶氣得咬牙切齒,但也找不到機會再次對林荒下手,說到底,她還是有些怕林荒生氣。
“明日就是老祖壽辰了。到時候會開放問心路。寶姑娘,你放心,我已經求了姑婆,到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名額的。”
吞寶跟着林荒身後,方元跟着吞寶身後,討好道。
“你煩不煩啊。方正大聖已經答應我了,不用你幫。”吞寶悶悶不樂的踢了踢石頭,轉過頭低吼道。
她真是煩死了這個方元,恨不得能一口吞了他。
“老祖已經答應了嗎?我就知道,以寶姑娘的冰雪可人,老祖一定不會拒絕你的。”方元開心的笑了起來。
“又不是你弄來的,你高興個屁啊!”吞寶撇撇嘴,“思想有多遠,勞煩你就給滾我多遠好嗎?”
方元當下臉色有些難看,便是性子再好,也受不了吞寶這樣的奚落,拂袖便要離去,但又終究捨不得。
“正好我也想問問那問心路,有何玄妙。”林荒緩緩開口,問道。
方元精神一振,對林荒感激一笑,這幾日他也看出來了,吞寶和林荒,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雖然有些不爽林荒不識好歹,但終歸對林荒還是態度大好,畢竟這樣一來,他纔有機會和吞寶在一起。
此刻聽到林荒開口,方元連忙道:“我方一宗的問心路,據說是初代神靈老祖留下的奇妙之地,所謂斜月三星,請君問心。乃是一等一的奇妙之地。我方一宗弟子一生可以進入三次,只要心有迷惑,進入那問心路,便可豁然開朗。”
林荒微微頜首,猜測大概便是如同幻境一般的所在,哪怕貫了神靈之名,怕是也難入他法眼。
吞寶雖然氣憤方元,但也開口道:“這問心路很有名的。我老爹也知道,所以這次才眼巴巴的派我來,就想趁着方正大聖壽辰,大開問心路,讓我去走上一遭。”
“不錯。我方一宗的問心路,享譽萬界,便是多少踏出第三步的大聖也想入內走上一遭。我方一宗能夠屹立不倒,這問心路可以說是功勞極大。從古到今,凡是入我方一宗的弟子,只要進過這問心路,便都是持正之人,從未做過虧心之事。”
方元意氣風華,顯然爲自己身爲方一宗弟子,感到極爲自豪。
林荒不置可否,吞寶湊到林荒近前,小聲道:“林荒。這問心路真的了不得,據說可以助人渡過天人五變。我爹也是眼紅得緊。”
林荒目光頓時一寒,微微頜首,“好。那明日,我便去走上一遭。”
方元當下啞然,笑道,“雖說明日老祖壽辰,我方一宗也不吝惜,會大開方便之門,讓前來賀壽的各教天驕入內走上一遭。不過名額有限,怕是難以給你了。”
吞寶沒好氣的看了方元一眼,“你知道什麼。讓你去弄個名額,半個月也沒給我。還是我相公好,一來就弄了兩個,他一個,我一個。”
方元頓時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這不可能。老祖能與你一個名額就已經讓我驚訝了,怎麼可能還給了他一個?”
“那是你沒用好吧。”吞寶揮揮手,“方正大聖親口說的,不信你去問他。”
“去就去。”方元轉身就要走,擡起腳,又轉過來,“天黑了。我和道友一見如故,今夜正好秉燭夜談,至於這種小事,不問也罷。明日便可見分曉。”
吞寶當下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咬死方元。
林荒搖搖頭,目光看向山頂,倒是有些期待明日的問心路了。
第二日,整個方一山張燈結綵,賓朋滿座,萬界都有人來,一時間,整個方一山好不熱鬧,許多大教甚至有教主出面,攜帶門下最出色的弟子而來,也有閒雲野鶴的半神和大聖前來。
剎那間,整個方一山上,神聖滿堂,天才無數,有祥雲報喜,靈龜馱山,神鹿獻芝,恭祝方正大聖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林荒和吞寶站在人羣之中,林荒目光漠漠,此刻在場這些來祝壽的賓客中,怕是隻有他和吞寶知道,這一場不是壽宴,而是喪宴。
“哎。你說活着多好。有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送上來。每年辦一次壽,當真是極好,極好。那方正爲什麼會想死呢?不明白,不明白啊。”
吞寶長嘆一聲,目光閃亮,落在那宴席中的諸多食材上,目光不時閃爍,鼻尖深嗅,盯着那些前來賀壽的斌哥,口水都快流了一地。
林荒沒有理會她,目光一轉,看到方晴。此刻的方晴笑容滿面,似乎完全忘記了當日與林荒的對話,見到林荒目光看來,當下微微頜首,轉過頭,繼續招呼其他賓客,卻是當真將林荒給忘記了。
“被抹去了記憶麼?也罷。”林荒微微頜首,方正大聖的手段倒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不過這樣一來,他卻是不好親口將星辰的下落,告訴給方晴了。
“無妨。我會告訴她的。”方正大聖出現在林荒身後,輕聲道。
林荒微微頜首,“他在蠻界。”
方正大聖笑了笑,“我猜到了。畢竟,我一直在找他。”
林荒擺擺手,“希望你是對的。你的葬禮我就不參加了。問心路,什麼時候開放。”
方正大聖深深的看了林荒一眼,“跟我來。”
林荒目光漠漠,“專爲我而開?”
“有些人,總是要特殊的。你若是不放心,便等到其他人一起好了。”方正大聖聲音平靜,目光望來,林荒立刻知道他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你方一宗持正而守,諸天萬界,若是連你方一宗的人都不能放心,那想必這世間便沒有可以讓人放心的人了。”
“道友謬讚了。不過還是等一下好了。”方正大聖忽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見林荒不解,解釋道:“若是等下衆人只見你進去,不見你出來,怕是以爲我宗這問心路有什麼蹊蹺。其實這倒也無所謂,只怕有心人察覺到你的身份。到時候,反而是我害了你。”
“看來還真是龍潭虎穴。我進去了,便就出不來了?”林荒目光一寒,問道。
“進去的是你,出來的是你……怕也不是你。斜月三星,請君問心。道友,便拭目以待吧。”
說完,方正大聖打了個稽首,“老道就要歸墟,還有些雜事要處理,還望恕罪。不過歸墟之前能見道友,也算幸事。歸墟之前,能知他安好,何其快哉。道友,我等這便永別了吧。”
林荒目光漠漠,看着方正大聖大步邁出,微微頜首,倒是對他有些欽佩。
古今往來,能夠慨然赴死的人,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