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站在虛空之中,目光掃過眼前的大羅和雲塍幽都。
面對大羅體內,那重新躁動起來的骸骨,和雲塍幽都所催發,向着自己迎面打來的幽都漠靄華,汪林額頭太極圖紋轉動,雙眼之中,突然一起閃動詭異光輝。
他的兩隻眼瞳中,分別映射出一道黑光與一道白光,黑白光輝在彷彿鏡面一般的瞳孔中縱橫交錯,垂直相交,如同兩個十字路口。
兩個黑白光輝交錯組成的十字,從汪林眼瞳中飛出,在虛空裡飛速變大,橫亙天際。
其中一個黑白十字,阻擋在雲塍幽都的幽都漠靄華之前,滾滾雲濤似的灰白光華,射落在十字光輝之上,要將之摧毀吞沒。
汪林看了寧風幽都一眼,平靜開口說道:“殺了他。”
隨着汪林的意念,那道灰白色的幽都漠靄華震動之間,落在縱向的黑色光輝上,彷彿一道水流,沉入長河之中,在黑色光輝裡浮浮沉沉向前行,然後在那詭異的十字交點處,沒有繼續順着黑色光輝移動,而是突然一拐,融入一旁橫向的白色光輝之中。
下一刻,雲塍幽都暴虐浩瀚的幽都漠靄華,自白色光輝中衝出,可是卻不再衝向汪林,而是來到寧風幽都面前!
一切只在瞬息之間,時間與空間的界限都被抹消,當幽都漠靄華再出現時,便已經要將寧風幽都吞沒。
雲塍幽都大驚,只感覺在剛纔那一瞬間,天地法理彷彿被強行轉變,自己並沒有失去對幽都漠靄華力量的控制,但是最終結果卻完全同自己的意願相悖。
更讓他驚悚的是,到了他現在的修爲境界,意隨念動,法由心生,對自身力量的掌控早已精細入微,收發自如實屬等閒事。
除非留給他的時間。連妖魂動一下念頭都不夠,或者催動的力量,超出他自身極限。
而對於雲塍幽都而言,他妖魂動一下念頭所需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
此刻眼看幽都漠靄華要誤傷寧風幽都,雖然已經近在咫尺,但云塍幽都仍來得及收斂自身力量。
可是,自汪林瞳孔而生,那詭異的黑白十字光輝。這一刻整體在虛空中轉動了一下,雲塍幽都心中頓時升起詭異感覺,自己的幽都漠靄華,彷彿命中註定,便將落在寧風幽都身上,這個結果,難以改變!
雲塍幽都無法改變,寧風幽都更是難有作爲,如此境況之下,幽都漠靄華射向他。他完全來不及應對,只能眼睜睜看着灰白光華鋪天蓋地充滿自己的視野,彷彿海潮一樣將他吞沒。
“嗯?”雲塍幽都神色一凜,深吸口氣,他雙眼瞳孔中,兩道白色光圈,在這一刻開始出現變化。
左眼中環繞瞳孔邊緣的白色光圈,於瞬間變化爲黑色,然後一道黑色玄光便從雲塍幽都的左眼中疾射而出!
這黑色玄光彷彿令時間逆轉,令空間重組。後發先至,落在汪林所發的黑白十字光輝之上。
那雄渾黑光在與黑白十字光輝接觸的瞬間,猛然爆散開來,化作一片黑色光霧。然後將十字光輝籠罩。
到了這一刻,雲塍幽方纔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不同,彷彿重新變回汪林現身之前的黑紅世界。
他心念動處,自己所發的幽都漠靄華猛然偏轉消散,險之又險從寧風幽都身旁擦過。
汪林看了看那籠罩黑白十字光輝的黑色光霧一眼,心下了然:“這不是源於你自身的力量。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幻日幽都的幽都玄華變化而成。”
雲塍幽都驚疑不定,看着黑色光霧與被之籠罩的黑白十字光輝一起消失,而寧風幽都臉上,更是流露出劫後餘生的神情,警惕而又戒備的看着汪林。
看見那道詭異的黑白十字光輝,雲塍幽都和寧風幽都都神色凝重至極:“他那個神通法術,好生詭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若是反射我的妖力攻擊我自身,我還有法抵擋,可要是攻擊寧風,寧風卻極爲危險。”雲塍幽都臉色發沉,而險死還生的寧風幽都,更是又驚又怒。
這個時候,大羅給他留下的傷口,痛楚似乎也越發清晰起來,讓寧風幽都憤恨的看着汪林與大羅。
汪林這時的視線,也落到了一旁的大羅身上。
另外一道黑白十字狀的光輝,這時落了下來,將大羅的身體納入其中。
大羅身體一震,體內源於幽皇天海的那塊骸骨,再次劇烈震動起來,雄渾磅礴的力量重新有了爆發之勢。
汪林喝道:“大羅師弟。”
聽到這個稱呼,大羅雙瞳之中刺眼的紫光稍微黯淡平靜了一些,整個人精神彷彿爲之一鬆,脖頸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汪林。
看着眼前這副模樣的大羅,汪林平靜淡漠,以至於有些冰冷的雙瞳之中,少見的浮現出暖意。
他輕聲說道:“平靜下來吧。”
隨着話音響起,大羅的身形已經置身於那道白色的光流之中。
他的身體沿着那道光流前行,在到達白光和黑光交匯處時,他並沒有繼續沿着白光前行,而是在那交點處一拐,身體化入另一個方向的黑色光流中。
身處黑色光流中,大羅的氣息越發平靜,腰間源於幽皇天海的那塊骸骨,首先不再繼續躁動。
大羅周身閃動紫光和白光的身軀,其中蘊含的暴躁妖力,此時也安靜下來。
他雙目中狂暴麻木,沒有理智可言的紫色光輝徹底熄滅,眼神重新變得清明。
銀亮的毛髮漸漸重新收回體表之下,在黑色光流中靜靜隨波流淌的大羅,甚至不再顯化自己的原形真身。
只是,之前與寧風幽都大戰,以及自身妖力失控所造成的諸多傷勢,仍然存在,使得大羅的身軀顯得千瘡百孔,殘破不堪。
大羅自黑色光流中出來,汪林手掌一翻,一道白光將他捲住,帶到自己身邊,大羅虛弱的一笑,白光籠罩下,他感到自己的傷勢正在緩緩癒合,巨大的疲倦感襲上心頭,令他陷入沉眠之中。
“照看好他。”汪林手向後一甩,大羅便落在祖鱷神鎧重新顯化自身形體的法寶元靈鱷神身邊。
鱷神沉默着接過大羅,身形向後退去。
雲塍幽都和寧風幽都見狀,身形剛剛微微一動,就見汪林的視線再次落在他們身上。
目光中的暖意完全消失不見,變得冰冷肅殺,令人心悸。
汪林冷冷盯着雲塍幽都和寧風幽都,也不多廢話,雙手在胸前一起結了一個古怪法印,似扭曲似安詳。
他的返虛法體隨之一震,頓時有重重光影在虛空中瀰漫。
一道道黑氣,和一道道金光一起出現,化作兩方對立卻又交融的世界。
一邊漆黑如墨,一頭頭扭曲兇戾的邪魔在其中掙扎嘶吼,吼叫聲足以令人發狂,淪入深淵。
一邊光明澄澈,一尊尊清淨慈悲的佛陀在其中跏趺而坐,誦唸經文,佛唱梵音不絕於耳。
魔域和淨土同時出現與虛空之中,竟然化作一個黑色和金色共同組成的太極圖,徐徐轉動,彼此對立,卻又相融相生。
汪林自己的返虛法體心臟之處,閻皇殿大門轟然開啓,一黑一白兩個光輪一起轉動,然後化作兩道流光,衝出體外,入了上方魔域淨土中。
下一刻,一個高大而又枯瘦的身影,從魔域淨土內邁步而出。
那巨人的身形,在飽滿與枯瘦之間不停交替變換,流露出枯榮變化之妙諦。
但他的身上,卻赫然被氛圍兩部分,半是漆黑,半是琉璃,生就兩頭千臂。
巨人的兩個頭顱,一個寶相莊嚴,滿是智慧圓覺的大自在,一個則冰冷兇戾,眉心處生就一條裂縫,裂縫內紅光閃現,窮兇極惡。
靠近佛陀頭顱一側的手臂,每條手臂的掌心中,都生着一眼,目光慈悲安詳,勘破紅塵因果,而靠近邪魔頭顱一側的手臂,每條手臂掌心中也都生着一眼,目光卻暴虐嗜殺,邪惡無比。
這尊巨人雖然只是一個虛影,但卻流露出無上威嚴,尤其令雲塍幽都和寧風幽都忌憚者,是當他們被那千手千眼注視下的時候,心神陷入一種極度矛盾的狀態。
既想要放下一切,不思不想,不查不覺,卻又彷彿被引動心中所有心思,雜念叢生,從前埋於心底,甚至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的一些細小念頭想法,這時也全部從心海翻騰起來。
若只是單一一種,或許還好應對,但這兩種極度矛盾,彼此之間卻不會想回抵消的心靈變化同時自心底升起,便是雲塍幽都,這時也感到妖魂震盪,生出撕裂般的感覺。
而寧風幽都,更是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表情劇烈扭曲抽搐,身體不停抖動,但他的目光,此時卻變得呆滯麻木,沒有任何波動。
雲塍幽都擡起頭來,視線死死盯着汪林,汪林同樣面無表情看着他,雖然他剛剛煉神返虛,這門菩提覺魔心印也是剛剛纔參悟出來的新神通,但法力鎮壓之下,頓時讓兩頭幽都獸進退維谷。
汪林返虛法體的眼瞳之中,再次有一黑一白兩道光輝縱橫相交,化作一道黑白十字模樣的光輝,自虛空中向着兩頭幽都獸籠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