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妖力波動傳來,令人心悸,便是隔着這紅黑世界,大羅也能察覺那浩瀚的力量。
尤其讓他感到不妥的是,那妖力波動,陌生而又熟悉。
陌生是因爲此前從未真正設身處地接觸過對方,熟悉則是因爲對方的妖力波動與大羅自己如出一轍,非常相似。
雖然終究有不同之處,但卻是同一淵源無疑。
“幽都……”大羅立刻便反應過來,神情變得複雜,雖然此前已經在心中做過無數次設想,當自己與同族相遇時會是怎樣的情景,但當這一切真正發生時,大羅還是感到措手不及,心緒難平。
他定了定神,向祖鱷神鎧的法寶元靈鱷神說道:“還請閣下在此看護,我去看一看。”
鱷神看了大羅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沉穩的點了點頭。
祖鱷神鎧被煉製出來的時間還不長,法寶元靈意識成長還較爲有限,是被林鋒強行從孕靈級數提升到大乘級數。
不過,外表如中年男子模樣的鱷神,卻顯得成熟而又沉穩。
他是林鋒親手祭練而成的法寶,對於林鋒予以充分信任的大羅,也表示信任的態度,自己留在原地,將事情交給大羅處理。
大羅深吸一口氣,離開了大殿,向着之前黑紅世界的入口方向行去。
在他們進入黑紅世界之後,入口處的大門便重新關閉,天地間空蕩蕩一片,但大羅現在的修爲境界,對於空間變幻也有些許瞭解,可以大致確定那扇漆黑魔門的狀態。
雖然具體位置不定,居於變幻之虛空中,但是魔門的動靜,與之接觸過的大羅可以感知到。
神識擴展開去,大羅眉頭頓時輕輕蹙起,因爲他分明感覺到。對方竟然正在徐徐將大門開啓。
“似母后這樣可以通曉人族魔道法門的妖族,恐怕並不常見,莫非門外的幽都也可以做到?又或者他們手頭掌握了什麼東西?”大羅心念電轉,一時間有些踟躕。
虛空中紅光閃動。黑色魔氣滾滾席捲,那座魔門已經現出形來,徐徐打開。
大羅眉頭緊鎖:“汪師兄與寧道友都在坐關,之前的兩界戰爭中,林師與幽都。與幻日皇叔鬧得很不愉快,更斬殺了空原叔祖,雙方仇深似海,此刻被他們進來,恐怕會對汪師兄、寧道友不利。”
雖然宿世記憶已經完全恢復,但對於大羅來說,今世影響,要深刻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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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鋒這些年來的教導之恩,他時時感念,平日裡汪林等師兄弟來到瀛海。同他也多有交流,關係深厚。
一念至此,大羅已經有了主意,看着眼前徐徐洞開的魔門,嘆息一聲:“雖然還不知道你是我哪位同族,但眼下只好得罪了。”
大羅一步跨出,來到半空中,雙手按在魔門背後,妖力催動間,頓時將魔門重新推得閉合!
門的另一側。頓時傳來一聲冷哼:“妖力!等等,這樣的妖力……”
大羅心中輕嘆,閉口不言。
門外,重重黑霧之中。兩頭人立起來的幽都獸緊盯着眼前的大門。
在他們身前,懸浮着一盞青銅古燈,燈芯上閃動着點點紅色光彩,紅光籠罩下,將大多數黑霧隔絕於外,少量滲入的。則被那兩頭幽都獸施展的元天心咒消解。
青銅古燈那紅色的燈光,此刻正落在魔門之上,將之開啓,一頭幽都獸的手爪按在大門表面,用力推動。
本來眼看着都已經將大門推開一條縫隙了,突然門背後傳來一股大力,竟然直接將大門重新關閉。
那頭幽都獸頓時勃然大怒:“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樣的力量波動,是妖力,可是等等,這妖力……這妖力……”他臉上的憤怒,漸漸變作詫異。
另外一頭幽都獸沉聲問道:“寧風,怎麼了?”
推門的幽都獸,正是當初追殺雁南來,大戰北戎大單于和盧源大聖,最後敗於石天昊之手的寧風幽都,他轉頭看向另一頭幽都獸:“雲塍,會不會是景炎他們?”
“但通過妖力波動,他們應該能辨認出我的妖力纔對。”
站在寧風幽都身旁之人,乃是一頭與他相同,頭生三角,體表佈滿紫色光紋的幽都獸,身形比之寧風幽都要瘦高一些,眼瞳中除了紫光以外,還閃動着一圈白色光暈。
其名雲塍幽都,修爲實力都還更在寧風幽都之上,同景炎幽都和斬明幽都一樣,都是初劫歷劫期的幽都強者。
雲塍幽都看了一眼魔門,伸出手爪,推向魔門,魔門頓時劇烈震動了一下。
門的另一邊,黑紅世界中,大羅全身劇震,咬了咬牙,身上銀白毛髮狂涌,紫色光紋彌補,身形開始變大,顯化自己的原形真身。
妖力催動之下,黑色魔門被他頂住,仍然合攏。
因爲在門內的關係,大羅更多是穩固黑色魔門所形成的禁制,雲塍幽都加了一把力量,大門沒能推開,反而是魔門表面出現了幾道裂痕。
但雙方這一下角力,雲塍幽都心中已經有了數,目光變得幽深起來。
一旁的寧風幽都,此刻細細揣摩門對面的力量,臉上詫異之情重新變作憤怒:“這樣的妖力波動,與幽皇陛下所留之角,同出一源!”
“大羅在裡面!”寧風幽都的目光死死盯着魔門:“可是,他爲何要阻我們?”
雲塍幽都臉色帶上了幾分陰沉,手爪上紫光閃耀,覆蓋整個魔門,沉聲問道:“大羅,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你不認識我,我也只沒見過你,只是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存在。我名雲塍,幻日之子,你現在是何意思?”
大羅確實可以聽見雲塍幽都的名字,他神色微微複雜,沒有出聲回答。
雲塍幽都言道:“玄門之主應該不在裡面,否則早便已經出來了,如此看來,他並沒有禁錮你的自由,也沒有控制你,你一直以來都是清醒自由的?”
“既然如此,你爲何要阻我們?你是我們的一份子,我們纔是同族血親!”雲塍幽都的聲音中也隱約帶上了幾分怒意:“此前,玄門之主觸動靈海的時候,你也像現在一樣,一切皆是你自願?”
大羅沉默片刻之後,聲音自魔門內傳出:“你是幻日皇叔之子,我該稱你一聲雲塍王兄,我之重生,並非完全因爲父皇的安排,而是源於林師,之後也是林師教導我道法修爲,靈海之中,我雖然已重獲幽都之身,但記憶不全,是我協助林師沒錯。”
“之前去過母后隕難的中千世界之後,我宿世記憶已經恢復,但此刻阻你們去路,也仍然是我自願,還請雲塍王兄勿怪。”
聽到大羅的話,雲塍幽都和寧風幽都臉上都露出又驚又怒的表情,寧風幽都怒喝道:“你昏頭了嗎?你去幫那個人族,與本族爲難?”
大羅徐徐說道:“我宿世記憶雖恢復,但於我而言,影響最深始終是今世,我不欲同幽都爲敵,但如果真要選擇,我更不願同人族爲敵。”
寧風幽都大怒,雲塍幽都擡了擡手,攔住寧風幽都,然後沉聲說道:“幽皇陛下的計劃安排發生了意外,導致你的重生也變成意外,同時無人引導,以至於你被玄門之主蠱惑,被人族蠱惑。”
“你重生時,本族尚在大千之外,這且不去說,但現在本族重臨大千世界,也該是你迴歸的時候了。”
雲塍幽都冷冷說道:“你需知道,你現在不論妖魂還是肉身,皆是我幽都一族,人族,容不下你!”
大羅說道:“這些年來,多蒙林師教導,我方纔能有今日,可以重獲肉身,也是林師幫忙籌謀,玄門天宗中人,與我相處和睦,不鄙夷,不敵視,不戒備,不特殊看待。”
“至於其他人族,我向來不與之接觸,其他妖族也不接觸,雖然孤獨的很,但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不後悔。”
聽到大羅的說法,寧風幽都冷笑着說道:“那玄門之主將你納入門下,就是爲了圖謀靈海,爲了對付本族,你以爲他安的什麼好心?”
“現在是你還有用得着的地方,等你沒了用處,你以爲你會有好下場?就像是圈養的牛羊一樣,只會被宰殺放血!”
大羅靜靜說道:“我說過,對我影響最深者,始終是今世,若無林師,今世的我,那時便已經死了,重入下一次轉生。”
“我能隱約感覺到,林師當年收養我,乃至救我,與我是幽都獸有關,但有關靈海,有關你們的迴歸,他當時未必知情,似乎只是隨手爲之的閒棋罷了。”
“我的感覺不一定正確,但我選擇相信林師。”大羅的聲音很平和:“現在,乃至於以後,在人不犯我的前提下,只要我不與人族爲敵,玄門便有我容身之地,這並非林師的承諾,是我自己的猜測,仍然不一定正確,但我選擇相信。”
寧風幽都目光發寒,雲塍幽都沉聲說道:“你枉爲幽皇陛下之子,枉幽皇陛下將莫大希望寄託在你身上,你辜負了你的使命!”
魔門另一邊的大羅,這時沉默下去,一直平和堅定的聲音,漸漸有些澀然:“使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