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陽眼皮耷拉着,視線盯着面前的地磚,但其實他的注意力無時無刻不在林鋒身上。
因爲他感到無比的惶恐,這種惶恐的根源在於那一世的人生走向,似乎不再變得那麼準確,不再能讓他依靠信賴,但那卻是他扭轉命運的最大憑仗。
如果僅僅只是林鋒,褚陽還能安慰自己,或許是因爲那一世的他一心閉門修煉,信息閉塞,之後又一直待在元天古界,這纔沒有聽說過林鋒。
但除了林鋒和玄門天宗之外,其他東西也有了差別。
在那一世中,伍輕柔成功清洗了與大秦皇朝中央對立的世家勢力,那時的他是擺明車馬站在皇室這邊的。
可是按照褚陽現在的觀察,伍輕柔卻似乎與世家勢力走的很近,反而在聯手遏制大秦皇室。
就算伍輕柔是同世家虛與委蛇,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與褚陽那一世的經歷不同了。
一件事情不同,那麼其他的事情都有可能不同,對於現在在鋼絲上行走的褚陽來說,一丁點差錯都會讓他功敗垂成,甚至於萬劫不復。
褚陽有時候多麼希望那只是一個單純的夢境,一切都是自己杞人憂天,胡思亂想。
可惜,除了少量事情有差錯外,那一世的記憶,完美預言了許多事情,讓褚陽不得不相信,很多事情,都是真的會發生的。
比方說,樑乾真的要去拜訪蜀山劍宗。並且在去蜀山之前,真的來了崑崙山脈。
“記得她曾經說過。在她童年時,曾受過一次重傷,便是那次重傷改變了她的命運。”褚陽悚然而驚:“雖然她總不肯告訴我具體情況,但我記得她說過,那是在崑崙山。”
“崑崙山,崑崙山,該死的崑崙山,爲什麼都在這個地方發生?”褚陽身體猛地向後一仰。望着頭頂諸天大殿的房頂:“可崑崙山這麼大,我根本不知道具體方位。”
“褚道友,怎麼了?”
褚陽微微一驚,回過神來,就見那金丹期中年文士正一臉沉靜的看着他,目光中滿是探究之色。
一旁的樑乾也關切的看了過來,褚陽輕咳一聲。先衝着樑乾和中年文士分別點點頭,然後向着主座上的林鋒拱了拱手:“晚輩目睹大殿恢宏,一時間出了神,以至於失禮,還請前輩恕罪。”
林鋒淡淡說道:“無妨。”
他轉頭看向樑乾:“四皇子既然有意在崑崙山中一遊,本座亦感欣然。替本座向令尊問好。”
樑乾知道這是林鋒送客的意思了,當即起身:“晚輩叨擾了。”
林鋒目送他們在朱易的引領下走出諸天大殿。
衆人出了大殿之後,所有人都回首望向雄偉的諸天大殿,嘖嘖讚歎。
褚陽也在看着大殿,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不管是對樑乾還是對天外山來說。這位玄門之主,都是一位破局的最好臂助。可是……可是我卻實在不想多跟他接觸。”
“此人太過神秘了,尤其是在我的那一世中,我竟然完全沒有聽說過有關他的任何信息。”褚陽暗歎一聲:“我現在是真希望,這僅僅是因爲那一世的我本人孤陋寡聞。”
不像褚陽這樣心情複雜,樑乾等人只是微微感到有些遺憾,雖然明知道第一次拜訪,林鋒肯親自出面已經是極大的禮遇,但雙方接觸後,樑乾可以明顯感覺到,林鋒對於大周儲君之爭的漠然。
大周皇朝內部,分量最重的權臣玄機侯朱洪武,是太子的支持者,倒不是出於利益,而是理學思想的朱洪武,重視名份。
有朱洪武壓在那裡,除非周帝樑盤自己變了主意,否則大周太子的儲位穩如泰山。
依然是朱易送樑乾等人離開玉京山,雙方言談甚歡,告別之後,樑乾嘆息道:“玄機侯膝下子嗣,便以這朱易最爲出色,玄門之主,真不愧一方巨擘。”
他身邊那中年文士盯着朱易消失的地方,突然說道:“王爺,玄門之主超然物外,恐怕確實無心理會咱們大周的皇儲之爭,更不會主動插手。”
“倒是這位朱易道友,王爺不妨結交一番,若是能拉入麾下,效果不比玄門之主表態來得差。”
他的意思,在場衆人都明白,朱易是林鋒親傳弟子,他若是有了難處,林鋒斷然不會撒手不理,短短几個月功夫,林鋒護犢子的名聲已經傳遍整個天元大世界。
更何況,就算不考慮林鋒的因素,朱易是朱洪武親子,朱洪武支持太子,他的兒子卻支持四皇子樑乾,這對於太子和朱洪武的聲勢無疑是一個打擊。
褚陽淡淡說道:“想法很好,也有實施空間。”
“朱易已經確定將回大周趕考,主要是爲了他母親的名份,這種事情,若有人配合造勢,將會更加順利,更有把握,雙方也算各取所需。”
褚陽說道:“尤其是,朱易和玄機侯爺本就父子不合,這些都對,但是……”
“我們能想到的事情,玄門之主和朱易也都能想到。”褚陽話鋒一轉:“所以這種事情,貴在真誠、坦誠,若是抱着算計人的想法去做,只會適得其反。”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王爺做事,本就是真誠、坦誠。”
褚陽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也同意中年文士的觀點,他樂意給樑乾做門客,除了因爲樑乾是天外山遭劫的關鍵人物務必要加以保護外,樑乾寬宏英明,待人以誠的特點,也是重要因素。
但對於同林鋒的接觸,褚陽從本能上產生抗拒,理智上雖然可以剋制,但要他情緒高漲精神百倍去面對。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他現在心中還有別的事牽掛:“她現在怎麼樣了?按她當初的說法。是在九歲那年的夏天受傷,可不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嗎?到底在崑崙山哪裡啊?”
玉京山上,朱易送走了樑乾和褚陽等人,林鋒也就不再思考關於他們的事情。
雖然看不到褚陽的具體數據,但想來也是非常逆天的,不過目前來說,跟林鋒沒太大關係,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林鋒回到玄天宙光洞天之中。靜靜思索:“如今要提升我的實力,有三條路子可供選擇。”
“其一,設法收服那柄兇劍,我能感受到,漸漸只是三分之一的劍刃,此劍的威力便在藏龍壺之上,勝過六形劍和邪影劍。若是能駕馭此劍,與遮天傘配合起來一攻一守,正好相得益彰。”
“其二,進一步開發兩儀生滅陣的威力,生滅六道,現在只有天地之變是完整版。能發揮真正威力,其他五種變化,都還有待發掘。”
林鋒端坐於寶樹之上,望着頭頂虛空:“其三,也是最靠譜的方法。突破自身境界,提升自身實力。不假借外物。”
輕輕出了一口氣,林鋒手掌一拍自己頭頂,頭頂上冒出七彩光芒,一個面容與林鋒本人有六、七分相似的嬰孩兒光影自頭頂升起,正是林鋒的元嬰。
看嬰孩的模樣長相,已經長到三、四歲大小,這意味着林鋒已經達到元嬰初期的頂點。
林鋒隱約間感覺自己的元嬰同天地大道交融,彷彿有無窮力量自天地向他的元嬰澆灌。
但這種澆灌的感覺斷斷續續,林鋒明白自己積累雖然已經足夠,但在心境上還欠缺了一點。
若是這種醍醐灌頂般的感覺徹底連貫穩定下來,那自己就可以真正打通天地大道,接引無窮九天清氣入體,讓法力神通都更上一層樓。
“枯坐並不能解決問題。”林鋒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了這點,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本體仍留在玄天宙光洞天裡不動,而鐵樹分身則出了洞天,更直接離開了玉京山,落到下方的崑崙山脈中去。
鐵樹分身漫步在崑崙山中,千萬景觀,盡情遊覽。
盛開的花海,參天的古樹,鬼斧神工般的大峽谷,層巒疊嶂的山峰,奔騰的江河源頭,雲海間的孤峰……
每一種物象,林鋒都細細揣摩,靜靜感知,體會天地造化的奧妙。
就在林鋒以鐵樹分身盡情感受天地奇觀的同時,他居於玉京山的本體,卻彷彿變成了沒有生命的雕像木偶,連生命特徵就漸漸消失。
這並非林鋒將自身全部意念都轉移到了鐵樹分身之上,而是他故意在分身、本體兩個自己之間,創造出一種動與靜的對立狀態。
而在他彷彿木雕一般的本體頭頂,小小的嬰孩兒光影盤膝而坐,上方天空中,一道光柱似的的清氣越來越明顯清晰,海量九天清氣入體,滌盪滋養林鋒的肉身與神魂。
在清氣作用下,林鋒的元嬰不斷壯大,模樣從最初的三、四歲飛速增長到七、八歲時的長相。
外界,羣山間倘佯的鐵樹分身突然立定不動,整個人如同變回一株錚錚鐵樹。
而玉京山上林鋒本體,雙眼猛然一睜,彷彿雕像突然間擁有了生命。
元嬰緩緩收回林鋒頭頂,林鋒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來,而崑崙山脈裡的鐵樹分身,也在這一刻重新恢復了活力,開始準備返回玉京山。
就在這時,林鋒的鐵樹分身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法力波動,似乎有一場戰鬥正在進行。
“修爲不高,但道法神通有獨到之處。”林鋒笑了笑,並不如何在意,崑崙山北麓對於他來說雖然跟後院一樣,但他也不會劃警戒線禁止人入內。
直到有談話聲傳入林鋒耳中,才讓林鋒有了幾分興趣:“哦,元天古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