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之地北海,那化作海洋的天穹,電閃雷鳴之間,孕育之後的第一滴雨,忽然間脫離霧海禁錮,直落而下。
這一滴雨,通體上下呈晶瑩剔透之色,就如同一枚純潔無瑕的水晶,散發着淡淡瑩光,同時這雨滴之內的水珠,也不復北海曾經那渾濁無比海水的褐綠色,反而帶着一絲清涼的海藍之意。
這滴海水下降的速度極快,於天穹之上劃過一道弧線之後,對着下方一座龐大仙山愈發快速墜落,隨後於下方無數子民期待無比的目光之下,這滴海水直接落在了所有人頭頂張開的山海圖畫卷之上。
一穿而過,毫無阻礙!
幾息之後,這滴雨墜落進神京城中心那座莊嚴肅穆的白帝宮之內,緊接着滴在皇極殿高臺上趙御的肩頭,發出砰的一聲輕響,開出一朵絢爛水花。
同一時間,來自年輕帝王的年輕聲音,響徹整個天地:
“諸位愛卿平身!”
煌煌帝音繚繞耳畔之際,這第一滴雨之後,越來越多的雨滴,開始自天穹之上源源不斷落下,隨後以北海深處爲中心,開始向外擴散,將大夏所在的岱輿仙山,以及更大更廣闊的太玄之地北海,完完全全籠罩在內。
暴雨如注,籠罩天地。
只用了數息,這場雨便將整個北境,完全掛滿了一串串透明色的珠簾。
若是按往常,一旦大雨的來臨,整個神州浩土大夏的子民們會紛紛跑回家中打傘出行,然而這一回,無論是神京城,還是其餘的大城村鎮,無數子民不約而同的衝入大街市墟之內,任由這雨籠罩全身,隨後繼續熱烈慶祝,歡呼雀躍。
“皆說春雨貴如油,你我都知道,這場雨比任何油都要珍貴,而爲了這場雨,我們大夏付出了多少,前線的戰士拋頭顱灑熱血,甚至連陛下都御駕親征,不容易,不容易啊!”
漂泊大雨之下,一位位大夏子民們握着酒罈,痛飲感嘆,身旁還有一位位小娃,踩在地面之上的積水,發出一陣陣清脆的笑聲。
“在數年前,當朕知曉整個神州浩土的真相,知曉大夏即將於太玄之地出世時,朕和爾等一樣,忐忑不安,又懷揣期翼。”
白帝宮皇極殿高臺之上,趙御的聲音繼續響徹天地,此時的年輕帝王,連同下方的文武百官一起,皆未打傘,而是完全沐浴於漂泊大雨之下。
一串串雨珠,順着年輕帝王的臉頰向下滑落,隨後趙御嘴脣輕啓,煌煌帝音再一次傳下:
“常言道,危險伴隨着機遇,開天行道,總要伴隨着重重劫難,朕與你們,在將來需要做的還有很多,不過,這段時日,諸卿辛苦。”
年輕帝王此言,雖然並未有太強烈的情感,但是卻透露出了對此場血戰的滿意之色。
隨後下方文武百官相互之間對視一眼,紛紛自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
只有相互作戰的彼此,才能更深刻的明白,這數年來,這些大夏朝廷的肱骨之臣們所承受的壓力,以及付出的努力。
幾乎每一位官吏的雙眼之內,皆佈滿了猩紅血絲,而此時年輕帝王這一句辛苦之言入耳,直接讓一些老臣內心激盪,眼眶一熱,甚至偷偷擡手抹了抹眼淚。
隨後這些老臣自覺有些不妥,深吸一口氣後,咳嗽幾聲,繼續裝作如無其事的模樣,注視着上方如雨中筆直挺立的挺拔帝影。
下一息,趙御的聲音繼續傳下:
“李淳風。”
“臣在!”
鬚髮皆白,但是面色紅潤的李淳風上前一步,行禮開口迴應:
“陛下有何吩咐?”
“讓內務府配備足量的生命淨化之水,分發給朝廷官吏,以補近些身體日夜辛勞之虧空,同時傳令,全大夏司吏放假三日,這三日將舉國同慶,同時開放一切限制,讓所有子民,可以回到曾經的生活。”
“臣,遵旨!”
李淳風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重重點頭應允,緊接着其耳邊,趙御的聲音繼續響起:
“明日酉時,朕將代表趙氏帝族,於白帝宮明德殿宴請朝廷官吏,爾等可攜家眷前來,屆時朕與爾等,不醉不歸!”
煌煌帝音,響徹暴雨之下,緊接着所有官吏對着前方恭敬行禮,整齊的呼喊聲傳出:
“謝陛下隆恩!”
“百官卷班,退!”
伴隨着一聲穿透整個雨幕的傳令聲,心神完全放鬆的文武官吏們於行禮之後,開始有說有笑的向外列隊離宮。
自從趙御將皇極殿直接作爲北海血戰的作戰指揮部之後,這些朝廷官吏之中甚至有人半年未曾出宮回家,如今攜大捷之勢歸家,自然是疲憊一掃而空,有的只是激盪不已的心情。
不一會,歸心似箭的官吏們,以比平日裡早朝更快的速度,乘坐馬車,組成兩條長龍,自帝宮之內快速駛出午門之外。
而幾乎同一時間,伴隨着寂滅帝星威能的逐漸消散,顛倒的日夜開始恢復正常,刺目耀眼的白光消散,夜色開始重新回到這片正在經歷重生的北境。
若是按正常的時辰來算,此時其實正值後半夜,因此耀光退卻之後,滾滾黑暗便充斥於雨幕之下。
漂泊大雨,越下越大,嘩啦啦的的聲音,透過一輛於白帝宮大道之上行駛馬車,那半敞開着的車窗,響起於車內,就像是一首歡快悅耳的樂章。
寬闊恢弘的馬車之內,趙御放鬆斜靠,眼眸微眯,面容平靜,靜靜的聽着這車外雨聲。
其餘子民可以在這場雨中肆意狂歡,但是作爲北境大帝的年輕帝王,需要繼續保持冷靜的頭腦。
不過趙御此時最想的,還是可以更快的見到自己的家人。
樑破或許是這個世界之上最瞭解趙御的人之一,因此這輛駛向夏宮的馬車,穿梭雨幕的速度比平日裡要快了不少,不一會,前者醇厚的聲音便直接響起:
“陛下,已經到夏宮了。”
語畢之後,馬車於夏宮殿外停下,隨後趙御起身,緩緩走下馬車,拍了拍樑破站在車外撐着傘的魁梧身軀,輕聲開口:
“破兒,今夜你也回去好好歇息吧,近些日子,辛苦了。”
說完,趙御將視線轉向夏宮之內,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
只見越過重重雨幕,夏宮殿門口的屋檐之下,一道身影俏生生的站立等候,身影手裡提着一盞燈,旁邊還站着兩個極爲乖巧的小娃娃。
何爲幸福?
大抵便是歸家時,風雨盡頭有燈一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