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宮御花園深處,百官退去之後,玄天木之下再一次恢復針落可聞的寂靜,隨後這陣安靜被趙御開口的帝音打破:
“樑破,讓司天監將最近碎葉城,以及中原長明郡的情報整理一下,拿過來。”
下一息,樑破魁梧如小巨人般的身影,自草坪外踏入,行一禮之後,開口道:
“陛下,時候不早了,今兒是小年夜,夏宮皇后娘娘那邊,正在等着您一道用膳,若是晚了,小公主那兒,怕是要發些脾氣。”
樑破這道提醒聲一出,趙御握着奏摺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年輕帝王擡起頭,將身子向後靠了靠,聲音傳出:
“這一晃兒都到這個時候了,那便準備一下回夏宮,對了,胭脂之前和朕說,讓司馬安南這廝也跟着,你安排了麼?”
詢問聲落下,樑破上前將趙御面前御桌之上的東西逐一收拾,永遠不會令人失望的迴應聲緊接着響起:
“司馬公子已經在御花園外恭候多時。”
這麼多年下來,趙御與樑破之間的默契,可謂是根深蒂固,而樑破這如同巨人般的魁梧身軀之中,有着令人難以置信的細心。
他不僅是全天底下防禦最強的同境無敵,也是心思最細膩之人!
“破啊,朕發現最近你去浮空島小世界的次數比以往多了許多,可是那位雪民姑娘的魂魄,有所變化?”
趙御這不輕不重的聲音一出,樑破手中的動作微不可查的一停,隨即後者醇厚的迴應聲便接着響起:
“她的靈魂之力近半年來衰減的厲害,微臣正在想,要不要聽從的白姑娘的建議,讓其魂入歸墟,興許還能轉世。”
“轉世一事,太過虛無縹緲,整個太玄之地生死輪迴的秘密,一向是玄奧中的玄奧,能夠參悟之人,寥寥無幾。”
帝音傳出之後,趙御將手中杯中最後一口苦茶飲完,隨後站起身子,聲音繼續傳出:
“不過白致寧是擁有遠古禁忌道魂死亡先知,或許能夠於魂靈之中烙下印記,待其轉世之後,可憑藉印記尋回,這也是一條路子,你可以參考。”
帝音落下,樑破並未繼續開口,而其黑眸之中前所未有的起伏之色,預示着他並不平靜。
這麼多年來,也只有這位雪民姑娘的生死,能夠讓他的心,激起驚濤駭浪!
“靈魂與肉身二者之間聯繫,堪稱世間最複雜的關係之一,甚至於兩者之間還具備唯一性,因此想要重塑一完全相符的肉身,談何容易。
“不過朕倒是覺得,你可以將其先沉入白帝宮裡的生命之湖,過一段時間再看看,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會出現轉機也說不定!”
轉機這二字一出,原本寂靜平和的御花園深處,驟然間變得尤爲沉重,就好似有有萬千重量,浩浩蕩蕩壓下。
隨後樑破直立起身軀,望着前方走向御花園之外的挺拔帝影,陷入了些許恍惚之中,在這一剎那,樑破忽然間覺得,趙御這句轉機,不單單對他說,更是對年輕帝王自己而說。
半刻鐘之後,停靠在御花園外的寬大馬車,在一聲輕喝之下,迎着風雪啓動,沿着已經完全被雪覆蓋的大道,向着白帝宮深處駛去。
馬車外雪花紛飛,氣溫寒冷,而馬車之內,則溫暖如春。
寬闊的車廂之內,除了樑破坐於門邊之外,趙御與司馬安南二人相對而坐。
二人面前的案桌之上,點着一盞燈,散發着令人舒心的淡淡香味。
雖然是置身於馬車之上,但在平穩的行駛之下,這盞燈上的火苗,沒有任何的顫抖。
隨後司馬安南,雙手擡起交疊,對着面前的趙御恭恭敬敬一拜,高呼一聲:
“罪臣司馬安南,見過陛下!”
司馬安南問安之後,將頭緊緊貼在馬車甲板之上,久久不願起身,隨後趙御面色不變,將低垂的目光擡起,注視着面前跪在地上的白衣青年,平淡的聲音傳出:
“司馬安南,這一年多,你可想明白了?”
“回陛下,罪臣想明白了。”
鄭重的迴應聲傳出之後,司馬安南繼續伏地,聲音接着響起:
“在太玄之地,不可輕視任何人,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螻蟻!”
語畢,司馬安南將身子微微直立而起,一字一句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於車廂之內:
“在罪臣看來,這些南逃的五仙山後裔的長老們必須死,因爲他們侮辱了陛下。”
“就因爲在背地裡說了朕幾句壞話,你就當着所有人的面,讓黑龍衛將這些人全殺了,還是用如此震撼人心的方式?”
趙御響起的迴應聲之中帶着一絲打趣,尤其是言語之中這震撼人心四個字,更是着重點出。
誠然,一年前司馬安南在淵川之畔所鬧出的動靜着實宏大,遠古巨龍加上劃破虛空,狂暴墜下的烈焰隕石,不僅讓淵川之畔的原北海原住民嚇破了膽,更是讓那些留在大夏的五仙山後裔心中,泛起了無限波瀾。
如此造成的後果也是顯而易見,被困在鰲甲之下數萬年的五仙山後裔們,本就是心靈極爲脆弱的驚弓之鳥,被司馬安南這麼一刺激,更是有許多人直接陷入了癲狂之中,成爲瘋魔,造成了不少衝突,也使得大夏在一統交、海兩州的進程,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輕易。
不過對於九天之鳳的大夏而言,北海之畔的衝突並不關鍵,甚至只需蠻荒軍出手便可以將其完全鎮壓,但司馬安南此舉,卻讓趙御曾經的答應五仙宗宗主嵐的承諾落空。
常言道,君無戲言,因此司馬安南需要受到懲處,這是規矩。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律法森嚴,這就是大夏!
“臣知罪!”
向前行駛的馬車之內,司馬安南第二次認罪的聲音傳出,但是下一息,其繼續張嘴,聲音傳出道:
“辱陛下者死,這是大夏所有子民內心的堅持,哪怕給臣再一次選擇,臣依舊要殺,還要殺的他們膽寒,殺的那些淵川之中亂嚼舌頭的北境遺民連聽到我大夏的名字都要肝膽欲裂,不敢有絲毫不敬!”
司馬安南於車廂之內繼續響起的聲音,言之鑿鑿,隨後其擡起頭,銳氣十足的眸子,注視着面前目光同樣望來的年輕帝王,煞意昂然,絲毫不減。
這一年半的閒賦,非但沒有讓這位白衣青年的銳意有絲毫收斂,反而讓其如同一柄藏鞘的劍,無窮無盡鋒芒壓制於一處,等待完全展露於天下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