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江水,轟鳴不止,如同無數大鼓不停敲擊,響徹耳畔。
常言道,天地偉岸,衆生如蟻,整個天地之下的奇異,遠超所有人的想象,北地這條橫欄南北的淵川,無論是誰得見,都得讚歎一聲,奪天地之造化。
誰都知道,這每隔數日便會浮出淵川之上的藍色巨型渡橋,背後蘊含着驚天動地的秘密,但是世人也明白,相比較於天地之間的大造化,自己就如同滄海之中那微不足道的一粟,連那顆探究的心,也不敢升起。
“凡人豈敢去觸摸神明的心臟?”
月牙寶船的甲板邊沿,淡淡的聲音自水霧飛舞之間傳出,隨後伴隨着一陣強風,更爲洶涌的淡白色水霧衝襲而來,將甲板上那道天輝軍大袍飛舞的身影吞沒,轉眼又吐出。
值得一提的是,此時在淵川渡橋之上狂飆突進的月牙寶船,並未開啓結界護住周身,因此船上的修士可以極爲直觀的感受整個淵川的浩瀚和狂烈。
江川咆哮,撲面而來的水霧帶着冷意,耳畔江越那道冷厲的聲音落下之後,注視着前者背影怔怔出神的少女玉流,回過神來,內心深處忽然間涌現了一股極爲不同的情緒。
這股異樣的情緒轉瞬即逝,但是極爲微妙,隨後玉樞火府少女收斂心神,邁步向前,聲音傳出道:
“在玉樞火府,羲和神母和九天大日便是至高無上的主宰,確實無人敢去觸摸神明的心臟。”
話音落下之後,少女玉流轉過腦袋,注視着一旁的江越ꓹ 繼續輕聲開口道:
“玉樞火府玉流,多謝江大人的救命之恩。”
江越並未套上兜帽ꓹ 因此其刀削般的年輕臉龐,以及人族特有的烏黑眸子,盡皆展現於少女玉流面前。
桀驁、冷厲以及強大!
“這就是你和我的區別ꓹ 爾等面對神明的心臟,會頂禮膜拜ꓹ 不敢觸摸,但是我不是。”
一字一句的聲音繼續自江越的口中傳出ꓹ 隨後其擡起右手ꓹ 指向月牙寶船下方那流轉着淡藍色的光芒的渡橋橋壁,再一次開口:
“如果說下方的渡橋,是一根通向神明心臟的巨大血管,那麼我唯一想到的,是用劍刺入這顆心臟,我的人生是征服,除了陛下之外ꓹ 沒有人可以讓我彎下膝蓋。”
江越此言,不輕不重ꓹ 但是卻猶如握着一柄利劍ꓹ 直接在其與少女玉流之間ꓹ 斬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不知爲何ꓹ 原本心志堅定的姑娘,渾身上下開始微微顫慄ꓹ 過了許久之後ꓹ 才自嘴裡輕輕吐出一個字。
“嗯。”
姑娘那微弱的聲音剛剛落下ꓹ 一股巨浪轟然自側方衝擊而來,直接撞在渡橋之上ꓹ 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
滾滾轟鳴聲繚繞耳畔,巨大的衝擊力裹挾着風浪衝上甲板,使得體內元氣依舊空虛的少女玉流,身形一陣晃動,幾欲摔倒,隨後江越伸出右手,摁住前者肩膀,聲音繼續傳出道:
“我知道你的目的,你要去大夏,去尋找被俘虜的聖庭南天王西流,但你應該清楚,我不會讓你去見,甚至不會放你入境。”
江越此時開口的聲音盡顯冷漠,甚至連周身的溫度,都因爲這道言語而急速下降,隨後少女玉流緊咬嘴脣,同樣堅定的迴應聲傳出:
“西流是我的姐姐,也是東極之地最受器重的年輕一輩,玉樞火府不會放任不管,再加上師尊被佛門設伏,如果不及時回去覆命,火府會源源不斷派人過來。
“換而言之,如果你此時將我趕下船,那麼顯而易見的是,火府與大夏之間的衝突定會愈演愈烈,這情況也非你所願,江大人,你說對麼?”
少女玉流說完之後,其一臉認真的注視着面前表情不變的江越,隨後沉凝一息,再次開口道:
“我並非累贅,因爲江大人你需要我!”
或許是錯覺,這口中傳出的需要二字裡,竟然帶着些許憤憤不平之色,隨後江越的眸子微微一動,沉默了許久之後,才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幾息之後,一道聲音才自水霧之中傳來:
“過了碎葉城,到了大夏,緊跟我周圍,不得亂跑。”
這道淡漠的話音繚繞於耳畔,隨後少女玉流深吸一口氣,對着完全消失於迷濛水霧之間的身影,高聲呼喊道: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北海荒鳥大叔,碎葉城多窮兇之輩,我不可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那兒。”
呼喊聲落下,足足過了幾息,前方的虛空深處,才傳來一聲熟悉的迴應聲:
“嗯。”
自少女玉流和江越口中傳出相同嗯字,所代表的含義卻截然不同。
隨後來自玉樞火府的姑娘,注視着前方空蕩蕩的甲板,好一會之後,其才轉過身子。
姑娘身後火紅色耀光流轉的金紅色秀髮,揚起一道弧度散開,就如同淵川之上盛開的一朵太陽花。
在玉樞火府少女離去回屋的同時,月牙寶船中心處,精緻瓷樓所在的小院子外,觀雲上人與小道士聽川的身影緩緩走出。
二人剛剛自小院邁步而出,四面八方便有濃濃的水霧籠罩而來,隨後小道士聽川的年輕詢問聲響起:
“上人,按照月掌櫃之前所說的消息,這佛門已然開始對玉樞火府之人動手,而且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驚天動地,直接伏殺了那位之前威勢強悍得三昧真君。”
語畢之後,小道士聽川臉上凝重之色愈來愈濃,接着帶着不可思議的聲音繼續傳出:
“要無聲無息伏殺一位半步陸地神仙境,光靠寥寥數人可不夠,可是這些西域佛門哪來的這麼多人手?
“大衍關外的戰況如此慘烈,就連咱們道門都無暇讓更多的人北上,這佛門一下子便派出如此大陣仗,這不符合常理。”
“那就說明了一件事,西域佛門在隱藏實力!”
觀雲上人此言一出,宛如一道驚雷,使得小道士聽川身軀驟然間狠狠一抖,脫口而出道:
“這不可能!”
“本上人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卻越來越指向這個可能。”
觀雲上人說完之後,右手伸出,直接抓出一顆腦袋,一把提起。
此頭顱頂無寸發,面容蒼老,正是那顆被江越砍下的老和尚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