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往後面退了一步,這一小步的退卻顯然讓蕭韃裡感覺到了一點安全,她的神情終於放鬆了一些,眼睛看着陳元,那眼神中再也不是狡黠,陳元看到的是她發自內心的恐懼。
“陳,陳世美。”
蕭韃裡喊出了陳元的名字,怯生生的問道:“你,你們要把我怎麼樣?”
陳元的內心苦笑了一下,現在還用大宋對她怎麼樣麼?蕭韃裡很憔悴,那本來豐盈的臉龐上面都能看見高高凸起的顴骨,白皙的雙手現在枯瘦如柴,不用別人再對她做什麼,現在這樣的精神狀態她可能根本就沒有辦法活下來。
如果她不能擺脫這一段時間的夢魘的話,她真的會死的。
陳元努力讓自己聲音輕柔一些,同時找了一個藉口來寬慰蕭韃裡:“您放心,我把你接到這裡來,只是公主不放心你,她想看看你,沒有其他的意思,真的。”
蕭韃裡的戒備心現在確實相當的強,她也不說話,整個人靠在牆角,眼神盯着陳元,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懷疑一切,恐懼一切。
陳元又說道:“真的,公主一直很想你,還有念陳,您還記得麼?洪基也是,他們都想來看看你,你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帶他們來看你好不好?”
陳元的語氣很誠懇,當他提到耶律洪基的時候,蕭韃裡的眼神中流出一絲渴望,戒備心明顯又消除了不少,卻依然還是不說話。
陳元看的出來,耶律洪基現在可能是蕭韃裡最後堅持的希望了。想要讓蕭韃裡從現在的狀態下襬脫出來,也必須耶律洪基出面纔可以。只是,想要讓耶律洪基和蕭韃裡在一起,要經過仁宗的同意。
陳元沒有和蕭韃裡再說什麼,簡單的安慰了兩句之後就退了出來,他決定去找仁宗,馬上就去。
仁宗是一個同情心很強的人,當陳元和他說了蕭韃裡的情況之後,仁宗的神情忽然有些錯愕:“這麼糟糕麼?”
陳元點頭:“萬歲,可能比臣說的還要糟糕。”
仁宗輕聲一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能到今天這個地步。好歹她也是做過皇后和太后的人,朕把她的事情交給你,你就看着辦吧。記住,不要虧待了她。一個女人,翻不起什麼風浪來的。”
這句算是仁宗同意了,他最後一句話說的十分自信,就如同他當初讓寧哥兒上戰場一樣,有這樣的自信對於一個皇上來說是一件好事。仁宗說馬上派馬車去吧蕭韃裡送到耶律洪基那裡,由耶律洪基來照料她的生活。
陳元沒有親自把蕭韃裡送到耶律洪基的府上,他知道那必然是聲淚俱下的場面,不知道爲什麼陳元現在感情有些豐富,他見不得這樣的人間悲喜。
仁宗也沒有讓他去,仁宗現在又一些事情要和陳元說。
前幾曰陳元在朝堂上面堅持要出兵援助阿三的時候,仁宗本來還有些猶豫,但是今天職方司送來了現在阿拉伯地區的形勢,以及他們對形勢的分析。
阿拉伯帝國已經垂垂老矣,這是不爭的事實。這一次塞爾柱突厥人打破巴格達,也就是歷史的洪流中又一個王朝的興衰而已。仁宗本來沒有太在意,他想走出大宋,但是走出大宋的方法有很多種,那個塞爾柱突厥未必就是自己的敵人。
可是職方司送來情報,根據他們收集的消息,塞爾柱突厥人是相當聰明的,他們打下巴格達之後並沒有對阿拉伯帝國趕盡殺絕,而是請阿拉伯帝國的哈里發授予了他們蘇丹的稱號。
哈里發還是阿拉伯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而塞爾柱人也尊重阿拉伯的傳統,這使得偌大的一個阿拉伯帝國迅速的接受了這個不速來客。職方司認爲,假如真的讓塞爾柱突厥人完成了整合,真的讓阿拉伯人和他們融爲一體,那麼就意味着在大宋剛剛建立的軍事聯盟的旁邊,那個垂垂老矣的巨人再度站了起來!大宋的腳步想再往西邊走,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仁宗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絲興奮,不知道爲什麼,當党項不復存在,當回鶻和吐蕃全部臣服,當遼國遠遠逃走的時候,仁宗在志滿意得的同時心中也有一絲隱隱的失落。
他的功績已經足以傲視大宋所有的帝王,比之趙匡胤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他還想做更多,自己今年才五十有三,身子骨還硬朗的很,仁宗認爲自己還有機會走的更遠。
“世美,那個朱羅國的事情,朕今天想過了,我覺得我們可以先禮後兵,先以調停人的身份出現,朕想派人去那個什麼巴格達,你看,誰去合適?”
陳元聽的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仁宗除了這一次御駕親征遼國之外,基本上沒出過汴京城,距離在他的腦海中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巴格達離汴京有多遠?
五六萬里路!
最好的馬,最好的騎士,一路上都不斷補給的情況下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沒有半年你到不了。
所以對那裡不能有什麼先禮後兵。你去禮一下來回要一年多,要是真的打起來阿三早就完蛋了。就是仁宗看到的消息,最少也是半年前的情況,現在哪裡是形勢如何還很難說。宋朝最正確的策略應該果斷一些,要麼打,要麼就不打。
“萬歲,臣以爲,現在時機未到。”
陳元說的仁宗有些錯愕:“怎麼?你什麼也學會忽然改注意了?”
陳元笑道:“司馬光說的很對,在遼國的問題沒有解決之前,我們大宋真的不宜介入一場勝負未分的戰爭。假如這場戰爭失利,可能會讓我們把遼國這個熟透的果子都丟掉的。”
仁宗想了一下,他還是對那個神秘的阿拉伯過度充滿了慾望。職方司現在已經非常的合格了,他們收集的情報相當的全面,包括那些阿拉伯人的生活習俗,職方司都做了詳細的彙報,這些都激起了仁宗的興趣。
所以他對陳元的說法不置可否:“遼國的事情,現在蕭韃裡已經不能用了,你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麼?朕聽說那耶律涅咕嚕這一段時間做的不錯,可能要費一些手腳。”
遼國的情報工作大宋一直沒有放鬆過,耶律涅咕嚕對蕭韃裡非常的殘忍,他對自己統治下的居民一樣實行高壓的政策,他揮舞着手中那把長劍,讓別人都能看到他的力量,用這個方法來掩飾他現在的極度疲憊。
同時他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爲,入主大遼後,耶律涅咕嚕節省皇宮用度,打擊貪官污吏,處死了一些在當初宋朝進軍的時候不做抵抗,並且民憤極大的官員,這中間自然有一些是他爲了穩定自己的位置而殺掉的。
軍隊的配給制度雖然給遼國人帶來了災難,卻也是有效的抑制住了通貨膨脹。
同時他在朝堂上啓用以耶律韓八和侯曬爲首的一些老臣,大量提拔那些有作爲的遼國新秀,政事爲之一新。
他還鼓勵那些商人做生意,不管是走私的還是正規的,耶律涅咕嚕都支持,對於那些手工業,更是不遺餘力的扶植,他已經認識到自己和陳元的差距在哪裡,雖然耶律涅咕嚕並不擅長做生意,可是他敢於嘗試,他希望能讓遼國人有自己的手工業,力圖用這種辦法來打破陳元對他的經濟絞殺。
除此之外,在軍事上面他也是仿效大宋建立了學堂,對蒙古人發動戰爭,以報前一段時間遼國和宋朝打仗,蒙古人從背後插來的一刀之仇。
他的這些所作所爲都沒有瞞過宋朝,仁宗說道:“世美,耶律涅咕嚕只要把這口氣喘過來,咱們當真很麻煩,朕的騎兵還沒有組建好,那些回鶻人當真可惡,朕從西域買馬,他們居然要收過路費!本來想着一年之內讓馬匹全部到位的,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陳元輕笑一下,顯得很是自信。回鶻的做法很正常,因爲他們是讀力於大宋之外的國家,他們想的不可能是如何效忠大宋,而是如何從大宋身上撈取更多的好處。
這事情他不想發表任何意見,就交給那些士大夫去解決了,讓他們去談判吧。陳元是做買賣的,在他看來給點過路費也是正常。他打算找回鶻人合作,專門修建一條道路,曰後回鶻人可以在那條道路上光明正大的問宋朝商人收錢。
陳元對仁宗說的是遼國的問題:“萬歲放心,臣不會讓耶律涅咕嚕把這口氣喘過來的。他的手段非常高明,不過可惜的是,他慢了一步。”
經濟,軍事,這些手段都是陳元已經用過的了。耶律涅咕嚕現在還在想着如何打破陳元以前佈置的防禦圈,陳元的手卻打出了新的招數。
耶律涅咕嚕在打造軍隊,他想用這些軍隊捱到希望來臨,捱到所有遼國人有吃的,但是有一樣東西是他無法和宋朝對抗的。
契丹人爲什麼被宋朝人稱作是蠻夷之輩?除了那些鄙視的意思之外,主要是他們本身文化上那無法掩飾蒼白。
文化有用處麼?當你的部隊不夠強悍的時候,你的文化強盛只能招來別人對你投來不懷好意的眼神。根本不能對敵人造成任何傷害,以德服人不過是一個笑話。
但是當你有了足夠的軍事力量作爲後盾,讓別人不敢窺視你的時候,文化,就是另一把非常鋒利的刀,它可以切開那些戰場上無法打開的防線。
這一方面徐積早已經在做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