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無需如此拘禮。”劉盈沉吟着說道：“寡人從來都沒有把你當作別的人看待。”
聽到這句話以後，贏羣臉上更是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神采來。
站在後邊的秦舞陽和嬴羣兩人看在眼中，表情都有些異樣。
這……或許就是外戚特有的模樣吧。
秦舞陽覺得，這就是人模狗樣。
嬴羣覺得，公子至少日後不會被問斬了。
他看得出來，太子非常喜歡月兒公主，就算是月兒公主是前秦公主，太子殿下也不會在意那麼多。
畢竟，月兒公主並沒有加害太子之心，模樣和身段，更是國中翹楚。
劉盈看到了呼延長歲和軍臣兩人在一塊走着，兩人似乎是在丈量着什麼東西一樣，他便道：“你們在這裡等着，寡人單獨過去一下。”
“不可……”
一時間，三人齊齊出聲反對。
劉盈只好讓秦舞陽跟着自己過去。
“我們用雙腳丈量，或許會有一些出錯的地方，但是大致上是能夠看得出來，大漢要在這裡修築一個非常宏偉的宮殿，用作傳授知識。”
呼延長歲看着軍臣說道：“沒希望了，也沒機會了，草原上沒有人會這樣做。”
“這位太子殿下，就不擔心其他的人學了知識以後，變得聰明瞭起來不聽從他的統治嗎？”
軍臣奉行的是愚民之策，認爲民智打開以後，就是統治者最大的災難。
呼延長歲搖頭道：“不一樣的，草原上和大漢帝國的情況不一樣，我們不能混爲一談，或許……能進入到這裡邊來學習的人，都是貴族子弟呢？”
“這或許纔是他們的目的，尋常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進入這裡邊來學習呢……”
“你錯了，尋常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樣可以進入到這裡邊開學習的。”
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軍臣的話。
呼延長歲和軍臣急忙轉過頭去，看到了劉盈後，兩人都急忙躬身行禮。
認得這個人是呼延長歲的姐夫以後，軍臣對劉盈所抱有的仇視，自然一下子就弱了許多。
姻親關係，不僅僅是華夏社會裡邊，人們最容易信任的關係，便是在別的文明之中，這種關係也是最容易讓人信任的關係。
哪怕，姻親關係本身早就已經養出來了許多心懷不軌的梟雄。
可是，人們還是願意相信這種東西，是最爲牢固的。
劉盈笑道：“無需多禮。”
他指了指一邊上的草地，示意坐下來說話。
呼延長歲立刻把自己身上的狼皮狍子脫了下來，鋪在地上。
劉盈沒有拒絕，直接坐了上去。
呼延長歲和軍臣也一併坐了下來，就在劉盈的左右雙手邊上。
劉盈說道：“驪山學宮中，很多人都可以前來求學，這其中並非是規定了只有勳貴才能來。
太子說過，將來他的兒子和女兒，也一樣放在這裡求學。
如果犯錯了，那先生們一樣可以用棍子教訓皇子皇女。”
“這這這……”
軍臣已經預感到了一種很可怕的力量。
“不用擔心這些人便聰明瞭以後，都成爲逆賊啊？”
劉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軍臣：“你爲什麼會覺得，這些人變得聰明瞭以後，就一定會成爲逆賊呢？”
“這……”軍臣搖頭道：“如果人變聰明瞭，他們就會覺得現在的制度有問題，比如說草原上，十隻羊裡邊，有三隻羊是屬於單于的，三頭牛裡邊，有一頭牛是屬於單于的。
一個帳篷裡邊，任何人都要聽從單于的命令。
甚至於，單于對於草原上的任何女子，都擁有初夜權。
這一點，誰都不能拒絕。”
劉盈吸了吸鼻子：“如果說，十隻羊裡邊，有三隻羊是屬於單于的，三頭牛裡邊，有一頭牛是屬於單于的，我還可以接受，但是，冒頓單于對草原上所有的女子都享有初夜權，他自己不覺得噁心麼？”
“噁心？”軍臣不解，他說道：“這是一種權利的象徵，不一定要去行使這屬於單于獨一無二的權利，但是卻一定要向着所有人展現屬於單于的權利。”
劉盈搖頭道：“我就覺得噁心，就拿太子來說，如果他有這個想法的話，那這個世界上應該是沒有那個女的能夠拒絕太子的，可是，我知道太子也會覺得噁心的。”
“每個人，都應該有選擇拒絕的權利。”劉盈說完這句話以後，轉頭看着秦舞陽，問道：
“你願意跟着我去北邊嗎？”
秦舞陽立刻道：“發自內心的願意。”
軍臣也覺得的眼前這個呼延長歲的姐夫有點噁心了：“他是你的護衛，你這樣問他，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啊！他肯定不敢說自己不願意跟着你去北邊的。”
“沒什麼不敢說的。”秦舞陽搖頭道：“去北邊是建功立業，許多人搶名額的時候，打破了頭，都沒有搶到去北邊的名額。
而且，我這樣的年紀，不搏一搏的話，大好的時光就要過去了。
難道我在長安或者是櫟陽城裡邊，活活餓死麼？”
軍臣一下子沒話說，他反而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噁心，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倒是想起來，以前打草谷的時候，很多族人明知道會死，但是卻還是踊躍報名，跟隨單于南下打草谷，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就和你的這個侍衛一樣的心裡。”
“但是我們去，是爲了給子孫後代創造和平。”劉盈語氣帶着不可否決的味道：“而你們南下，卻是給子孫後代帶來無窮無盡的災難。
你們燒殺搶奪一番，當然是快意無比。
可是，我們漢人的子孫，會用更加殘酷的辦法，殺光帝國周邊所能看到的任何敵人。”
軍臣忽然有一些恐懼的感覺：“你……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爲什麼你不擔心，這些人學習了知識以後，背叛大漢的問題。”
劉盈說道：“我已經回答過了，你爲什麼認爲，這些人學習了知識以後，就一定會背叛大漢？”
呼延長歲忍不住開口道：“人是有感情的，如果我師父現在還活着，我認爲他讓我做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拒絕……可是，有一些原則上的事情，我還是會拒絕的。”
劉盈笑眯眯的看向了自己的大舅子，覺得大舅子的腦袋，在這個時候，遠比這位歷史上名動天下的軍臣單于更加聰明得多。
而現在，劉盈則非常享受這種單于養成計劃所帶來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