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凌風睜開眼睛,嘆了一口長氣,喃喃地說道:“該做的,我已經都爲你做了;不該做的,我也已經爲你做了。剩下來的,就只有看你自己了。”隨即,木凌風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又神遊物外去了。
龍九天醒來的時候,感到意識彷彿是秋風蕭瑟的天宇中飄蕩的木葉,迷離而又茫然,有一種沒有歸屬的飄零的錯覺。休整意識,待記憶的潮水緩緩襲來,龍九天才知道自己已經是到鬼門關邊轉了那麼一圈。
頭腦是醒轉了過來,但是神識之中的那股摧神毀魂的虛弱感,並沒有因爲他昏迷了如此之久而有所舒緩,反而有些愈發沉重起來。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過洞中一片光亮,顯然是在白天,只不過不知道是上午還是下午。龍九天決定先不想這些沒用的,只想看看木炷到底有沒有得救。
木炷靜靜地躺在天龍玉中,依舊是沒有一點活氣,靜寂的如同一塊千年的石碑,讓目光碰觸到他的龍九天驚得差點丟了本來就很虛弱的心神。
顫抖着身形站起,緩緩地挪移到木炷的神識之體旁,龍九天的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掐掂起木炷那虛幻的神識之體的手腕,一絲神識如同遊蛇一般向木炷的體內鑽去。情急之下的龍九天居然忘了神識之體沒有經脈,居然是給木炷把起了脈。
感應不到木炷的脈動,龍九天才意識到木炷和他一樣,都是神識之體,是以鬆開了右手的拇指和中指。
曲回右手的拇指,龍九天的右手的中指直接點在了木炷的印堂中央,想要去探測一下木炷的神識之海到底發生了什麼。
剛進入木炷神識之海的龍九天的神識彷彿是遇見了鬼一樣,驚訝地顫抖起來,因爲他看到了在木炷神識之體中央懸浮着的三角分立的魂珠、圍困着“象種”的斷靈紗衣所縮成的小球,以及鎮魔符牌。
兩個球狀物與一個鎮魔符牌成三足鼎立的情態,分佈在一個正三角形的三個頂點。木炷神識之海中的魂珠已經暗淡不堪了,本來晶瑩欲滴的色澤也變成了一種濛濛的灰白,不由得讓龍九天的心底又升起了對木炷的擔心。
斷靈紗衣的顏色最爲醒目,如同一顆奶白色的珍珠,熠熠生輝,彷彿是在爲自己困住了木炷神識之海中的“象種”而感到驕傲似的。
最讓龍九天感到不解的是,他竟然在木炷的神識之海中發現了七彩大陸木家家族嫡傳弟子所獨有的鎮魔符牌。晶瑩如玉的鎮魔符牌表面盪漾着
絲絲的黑氣,彷彿是雪冰團團中繚繞的青煙般剔透、璀璨。
鎮魔符牌相傳是木家家族的一位有着“驚天地,泣鬼神”之才的祖師爺所創,是七彩大陸上對付心魔的一種極爲有效也最爲人知的手段。並且由於只有對木家家族有特殊貢獻的核心嫡傳弟子才能習得這種秘法,這種秘法有極其難學,所以這種對付心魔的手段對於很多人來說都只不過是一種傳說,可道聽途說而不可親眼目睹,更不用說是享用了。
如果放在七彩大陸,龍九天肯定不會爲木炷的神識之海中出現鎮魔符牌而感到任何驚訝,反而會感到理所當然。
在木家家族混了幾千年的龍九天知道,嫡親的家族弟子都會被種入鎮魔符牌,以免以後修煉的時候會受到心魔的困擾。作爲木家家族族長木凌風的嫡親孫子,木炷被種入鎮魔符牌,自然在龍九天看來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
現在問題是,他和木炷都在地球上,與七彩大陸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天地,又怎麼會有木家的人爲木炷種下鎮魔符牌呢?怎麼想,龍九天都想不通。
然而看到木炷如此沉寂,龍九天也很難再讓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很快就把注意力轉到眼前木炷的神識之體上。
“不能再讓這孩子這樣下去……。”看着木炷依然沒有任何清醒地跡象,龍九天擔心地說道,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神識之體也是出於崩潰的邊緣。
再怎麼傻,龍九天通過鎮魔符牌表面氤氳澎湃的絲絲黑氣也能猜出木炷肯定是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心魔的侵襲。龍九天沒有任何辦法,因爲他不知道怎麼對付心魔,並且他也沒有聽木凌風說過怎麼去對付心魔。
驀然靈機一閃,龍九天突然想到了東山中的靈液,想到了那千年靈液對恢復神識之體有特殊的功效。
再次出現的時候,龍九天已經正盤坐在一個澡盆大的圓池邊,圓池裡盛滿了千年靈液,木炷的神識之體安靜的被龍九天躺放在圓池中的千年靈液的中央。
來山洞的途中,龍九天發現山間的楓葉已經變得通紅,靜默地顫慄着空蕩的空宇中,彷彿是戰場上熱血戰士留下的星星血跡,彷彿是在預示着什麼似的。龍九天沒有想到,他和木炷這一昏迷,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物是人非了,看來昏迷的時日也是不短了。
龍九天一如醒來時的虛弱,爲了幫木炷恢復神識之體,龍九天甚至連一滴千年靈液都沒有服用過。
本來千年靈液的量足夠
兩個人恢復神識之體使用,但是由於孕育千年靈液的洞穴被三番五次的打開,進來的空氣會使千年靈液迅速固化。雖然石壁上縫洞也會固化,但是已經進來的空氣還是把千年靈液給固化的所剩無幾了。一旦融進了空氣中的雜質,已經變得不再純粹的千年靈液就再也不能用於修復神識了。
龍九天知道自己也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是看到所剩無幾的千年靈液,想到木炷所處的危險境地並且想到這幾天木炷給自己帶來的快樂,龍九天決定先把木炷就回來以後再考慮自身的傷勢。
木炷神識之體的裂紋逐漸變得淡了下去,漸漸地有了癒合的跡象,這讓龍九天感到很是欣慰。
然而隨着木炷神識之體的恢復,龍九天的神識之體卻是慢慢地裂了開去。
龍九天沒有說什麼,只是滿含愛意地看着木炷,並且在心裡默默地爲木炷祈禱,希望木炷能早點克服心魔,找回自我,並且清醒過來。
“老朋友,自從當年跟着你走出龍族,我就想到了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有想到在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我不是跟你在一起,卻是跟你的孫子在一起。不過,我很欣慰,也很高興。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真正相處的時間,我還是感到木炷給了我很大的快樂。我已經進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無論是成還失敗,我都算是對得起你了……。”龍九天對空自言自語,像是在對木凌風訴說着什麼,可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在心中想想罷了。
龍九天看着木炷越來越晶瑩剔透的身體,心中一陣解脫的感覺澎湃開來,感覺自己很難再支撐下去了。龍九天並不想就此倒下,他還沒有幫助木炷完成煉神,只是他真的太累、太需要休息了。
“不過,即便魂飛魄散,將要永遠消失在天地間,我也不會讓自己一點用處都沒有的。”龍九天心中想着,心神卻是更加疲憊了,彷彿動動念頭,對他來說都會是一個挑戰似的。
望着越來越變得晶瑩剔透的木炷的神識之體,龍九天在心中默默地想道:“我曾說過教你控制神識之體中的秘法,但是現在卻是有心也無力了。如今我把這秘法記下來,存放在天龍玉中,能不能修煉到大乘,就看你的造化了。”
龍九天彷彿是作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又彷彿是解脫了一般,口角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龍九天的神識一陣虛晃,便化爲一團霧氣,靜靜地懸浮在依然戴掛在木炷脖頸的天龍玉的一角,永遠地沉寂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