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百萬對於離安歌還是很有好感的, 狗蛋在米麪鋪出事那日,便是離安歌將她帶去的醫館,又晝夜不歇地在牀邊守了她一整天。若是向他那個小女兒提親, 他定是答應的。只是……狗蛋現在不比兩年前那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當家, 說句慚愧的話, 論能力聰慧, 王百萬也自愧不如。
雖說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很少見女子拋投露面的與人談生意,但如今這世道, 陰盛陽衰,朝堂上垂簾聽政那位把控朝政數十年, 民間也自然也不敢輕視了女人, 讓狗蛋這個女子當家也並無不可。
他還不太想把這個能當家的女兒嫁出去, 因此很是猶豫。
倒也不只是爲了自己,現在王家上下, 連個合適的繼承人都沒有,雖說二哥不久後將喜得貴子,但那些修行的高人們也說,二嫂年齡太大,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因此也不能完全寄希望於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狗蛋現在是王家唯一的選擇。
許餘心聽說了王百萬的焦慮, 又聽離言講了自己還未與腦洞派結交前, 兩個孩子的感情之深, 認爲於情於理, 自己都應該幫這個忙。於情,自己與腦洞派有過硬的交情;於理, 王二爺去找他的時候自己也已經答應了,若是能幫他將□□魂魄救出來,他就動用關係將王二爺的小兒子從牢裡救出來。現在,該是他報恩的時候了。
他本以爲,結黨營私這個罪名不好救人,已經叫下人準備好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和名貴字畫,準備割肉放血,甚至連自己這張老臉都豁出去了,親自提筆寫了三封信寄到京城打探情況。誰知京中好友竟回信道,那小兒子本就是個小官,判罪時人名附在一大串達官顯貴的後面,上面那位本沒注意到他,但最近宮裡來了個不知來歷的小姑娘,很是討人喜歡。那姑娘看過小兒子在獄中寫的一出摺子戲,很是喜歡,聖上爲討美人歡心,將小兒子召進宮了。
戴罪之人進宮,是好事也是壞事,禍福只在一線間。
他本就不是主謀,入獄前也不是什麼大官,參與不深,若是此次進宮能討上面那位開心,放出來也不是不可能,沒準還能領些賞賜;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那位,估計……就再也回不來了。
得到消息的王二爺,不敢將此事告訴夫人,每日都去城郊的寺廟裡上香祈禱。離言也在爲他小兒子祈禱,因爲只有他回來了,王百萬纔敢放心的將狗蛋嫁與離安歌,自己也就終於能消停了。
離安歌本人……卻好像對此事不太上心,他最近正與狗蛋玩“你猜我猜沒猜對”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
起初,狗蛋只是告訴離安歌,王百萬不太同意這門親事,並害羞的讓他去猜,究竟是因爲什麼。離安歌猜了好多種原因,“因爲我是禿頭?”“因爲王家也不喜歡修行之人?”“因爲腦洞派距離錦城太遠?”,當然都沒猜對。後來他便長了個心眼,不說自己猜了什麼,只是笑盈盈地對狗蛋道:“我想我猜到了,但是我不告訴你我猜了什麼。你猜~我猜的什麼~?”
然後又換成狗蛋猜,“你以爲他早已經將我許配給了別人?”
“我又不像你一樣傻瓜,半月前他還以爲你是個男子,怎麼可能會這麼快就給你找了親事。再猜~”
“你以爲……他嫌棄你家世不好?”
“你會嫌棄我的出身、家世嗎?”離安歌反問。
“當然不會!”狗蛋連連擺手,搖頭道:“師兄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們從小都是孤兒來着,我又怎麼會嫌棄你……”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嫌棄……
離安歌笑的眼睛更彎,溫柔道:“那就接着猜~”
“你以爲……”狗蛋皺着眉,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
見到她這個樣子,離安歌玩心大發,突然想逗一逗她,便努力沉下臉,裝作很嚴肅、很難過的樣子,道:“我以爲,其實是你反對這門親事,你其實並不想嫁給我,對嗎?”
“不是!我高興還來不及……”狗蛋沒有見到師兄嘴角的偷笑,連忙辯解道。
“哦~你高興還來不及~所以你很高興能嫁給我咯~”這下再也掩飾不住,離安歌笑得話都說不下去,單單看着狗蛋傻笑。
狗蛋終於聽出來這是師兄下的套,紅着臉,嬌羞地說句:“討厭!”便扭着身子跑掉了。
一直坐在不遠處涼亭裡看好戲的離言啃了口手裡的梨子,捂着腮幫子,捏嗓細聲道:“咦~真酸~~牙疼~~”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着,王府內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師兄師妹一家親”的戲碼,離言突然覺得這兩個人互相藏着心事自己鬧心,把話說開了鬧心的還是自己——每天都在吃狗糧實在是太煩了!
吃東西不會好好吃,一定要喂到對方嘴裡,離安歌的理由是“狗蛋傷勢還未痊癒,還需多多休息”,可問題是,只是吃個棗子而已,能把她累成什麼樣?
看賬本也不會好好看,一定要兩個人頭抵在一起,看一本賬,狗蛋的理由是“師兄剛來這裡,有好多事還要我給他講講”,但他只是個外人啊!爲什麼你要給他講你們王家的賬本!
聽到離言這樣吐槽,狗蛋突然想起來什麼,推開身邊的師兄,嚴肅道:“你現在還沒娶我呢,不能給你看賬本。”
“好吧,那我不看~”離安歌作勢用雙手將自己的眼睛捂上,但其實還留着一條小縫向外看,狗蛋見他還在偷看,羞惱道:“你耍賴,不是這樣捂眼睛的!”
“那你說要怎樣捂?”
“要這樣!”狗蛋伸出雙手遮住自己的雙眼,捂得嚴嚴實實,離安歌見她樣子可愛,忍不住湊上去親了下她的鼻尖。
“呀!你壞蛋!”被偷親的狗蛋尖叫着,紅着臉藏到桌子底下,離安歌一邊笑着一邊勸她:“好啦好啦,是我壞蛋,你快出來好不好~?”
不好!在一旁被塞了一嘴狗糧的離言心中忿忿想着,見二人完全將自己當做空氣,一摔門,離開了這個充滿酸臭氣息的房間,出門散心去了。
他剛要走出王家大門,便見到一個人手裡舉着一封信風風火火向王家跑來,跑到門前,見到門口的離言,喘着粗氣恭敬問道:“請問許餘心許先生可是住在這裡?有京城來的信件,麻煩通稟一聲。”
好嘛,剛被塞狗糧,現在又被當門童,離言心中的火氣蹭的竄了上來,也不答話,搶過信差手裡的信便拆開來看,看着看着,心情竟變得明亮起來,笑眯眯賞了那信差二兩銀子,手裡捏着信,興沖沖回去找許餘心去了。
信是許餘心京中好友寫來的,大意是也不知宮裡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原本聖上對那小兒子寫的戲極爲不滿,他原本寫了一封信告訴王家準備後事,但還沒等信寄出去,宮中又傳來消息說聖上對王家小兒子十分欣賞,賞賜了金銀珠寶,打算下月初一就讓他回家。
在位者的心思就像海底針,猜不着也摸不透,總之,這是個好消息。
許餘心和離言一同將消息告訴王二爺,王二爺又將消息原封不動轉告給夫人。王夫人聽到小兒子惹聖上不滿,心下一驚,再聽下去,似是有了轉機,兒子下月初一便能回家了,又是一喜。
這一驚一喜後,便動了胎氣,直接暈倒過去。
王二爺前腳剛擔心完小兒子能不能活着回來,緊接着便開始擔心自己的夫人會不會挺不過這一關,一屍兩命,離自己而去,日日陪在夫人身邊,親自喂藥。
狗蛋見到王二爺對夫人感情至深,內心頗有感觸,一日與離安歌在院內賞花散心時,對他道:“師兄,我以後不想生孩子。”
“怎麼了呢?”離安歌關切道。
“我怕自己會死掉……”她真的很怕死,死了之後許多事情就都做不成了……不能吃好吃額糕點,不能喝師兄煲的湯,不能與師傅一起拌嘴打趣,不能和小球一起去後山爬樹……想着想着,她突然開始懷念在腦洞派生活的那些日子,在這裡,自己雖然過的錦衣玉食,還頗有成就,但總不比在山上時候自在……
離安歌見狗蛋苦着一張臉,眼皮都快耷拉到地上,安慰她道:“不會的,王夫人是因爲高齡產子纔會這麼危險,你還年輕,生孩子不會出事的。”
“可是,我娘,不也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了嗎?我還聽說,吳青的娘也是生他的時候難產走的,還有小球的孃親,說不定,師兄的孃親也是當年生你的時候難產去世的!”
越想越恐怖,狗蛋甚至都不想成親了!
離安歌拿她沒轍,生孩子這事還好說,以後有的是時間,但不想成親可是大事,眼看着王家可靠的接班人就快回來了,無論是王二爺、王員外還是王百萬,都沒有理由拒絕自己的提親,怎麼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狗蛋卻反悔了呢?
離安歌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精明能幹,很有領導能力的樣子,可他一遇到與狗蛋有關的問題就慫了,慫的表現方式是,即使狗蛋說自己不想成親,他都不敢壯着膽子、挺直腰板,做出霸道的樣子對狗蛋說:“晚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不想成親,我也要把你綁上花轎,寵你一輩子!”
於是當天晚上,離言又受到了慫包離安歌的騷擾——“師傅……狗蛋不想成親……怎麼辦……她不想成親……怎麼辦……”
“我哪知道怎麼辦!”不堪其擾的離言心道,“狗蛋,趕緊管管你的慫包師兄!!!別來煩我了!!”